12 無法觸碰的愛

人是一種奇怪的生物。就進化賦予了他們越來越自私的本能。

比起兒童或少年,成年人總是更世故一些。這種成熟的體現是比起沖動,他們更加深思熟慮。他們會在行動以前思考結果、計算得失。

人與人的交往中,如果一個人明确的表現出拒絕,大多數人都會知難而退。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不會有收獲,人便會用理智限制自己,不要過多的付出。在人的潛意識裏有一道天平,如果收獲太多而付出太少,就會感到愧疚;如果付出太多而收獲太少,便會覺得委屈。

文明的進化,不論那些始終無私奉獻的人,還是那些一味坐享其成的人,都回落的悲慘。這些人會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被殘忍的淘汰,于是一代一代,這種能力與意識被刻進基因裏,成為人與生俱來的本能。

但是總有些人是例外的。

他們的成長有着缺陷,他們的精神并不健康。所以那些常人的天性在他們身上變得扭曲。

比如啓安,比如蘇若。

……

……

因為時差的關系,兩個人此時都不困。啓安回到自己的房間,用電腦登上了新下載的游戲。蘇若沒有通告的時候,喜歡在家裏打游戲。他的號平時交給代練,有時間了就自己玩。他在網上不透露身份,也沒有固定團隊。偌大一個網游,他總是當成單機游戲來玩。

啓安以前從沒打過游戲,他的大學都在永無止境的打工中度過了。他登上游戲,創建人物,一點點研究操作,慢慢做着任務。

他在主城看見了蘇若。蘇若的ID很簡單——就是蘇若兩個字。他高高的坐在城牆上,偶爾随着視角的變換轉動腦袋,像是在俯覽衆生。

啓安操縱着人物想要登上城牆,他笨拙在撞了無數遍,卻怎麽也跳不上去。他不太會玩游戲,常常被游戲裏的輕功摔死,摔死了,他就在城牆下靜靜等着複活。

後來複活的時間越來越久,他就幹脆躺在地上,看着城牆上的蘇若。世界頻道一條條的刷,都是些深夜而無法入眠的孤單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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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快九點的時候,蘇若給啓安發了短信。醒着嗎?我餓了。

啓安回他,嗯,想吃什麽?蘇若點了幾樣好做的。

早餐很快就做好了,是溫牛奶和三明治。他敲蘇若的房門,蘇若讓他端進來。

進去的時候,蘇若正抱着被子躺在床上發呆。他的游戲賬號就挂在主城,低着頭看着城下。屏幕上,啓安的小號靜靜的躺着,在一片花花綠綠的名字中,唯獨他的名字,是暗淡的灰色。

啓安把早餐放在他的床頭,蘇若說,陪我一起吃吧。

啓安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他将自己的早餐也端進來,兩人一個靠在床頭,一個坐在床邊,就這麽靜靜吃着東西。

那一刻,啓安突然覺得內心是如此放松,安寧。

……

吃晚飯,他将盤子收起來,準備端出去。

起身的時候,蘇若卻忽然拉住了他。他拽着啓安的胳膊将他的身子拉低,那是一個幾乎可以接吻的距離,然後蘇若猛的翻身,壓住了啓安。

他扯開自己睡袍的領口,輕輕的笑。那個笑容如此涼薄。

“你要走嗎,不留下來?有些東西……你想要,就可以伸手過來拿……不用花費那麽多心思,因為我從來不介意。”

他在他耳邊暧昧的說,“你知道的,是誰我都無所謂,哪個男人都可以随便上我……”

啓安看着近在咫尺的蘇若。他沉默着說不出話。

蘇若低頭挑逗般舔吻他的耳朵,啓安慢慢有了男人的反應。蘇若就伏在他身上,啓安知道,他能夠清楚的察覺到自己漸漸變化的身體。

蘇若卻沒有繼續動作,他深深看着啓安。

“泰啓安,但你要知道,人不該貪得無厭。如果你要的太多,最終就會一無所得。”

啓安的身體輕輕顫了下,蘇若放開她,就這樣居高臨下的微笑着俯視他。

啓安低着頭,輕輕推開了蘇若。

……

啓安開門走出卧室的時候,兩道視線齊齊落在他身上。

他的老板華翼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玩手機,而陳琰則站在陽臺上喝着咖啡看報紙。看得出,他們來了有一段時間了。

華翼的臉色,在看到啓安的瞬間沉了下去。他問啓安,“你為什麽會從蘇若的房間裏出來?”

啓安低頭不知如何應對,蘇若從他身後走出。“他幫我送早餐,然後收拾了一下房間。”

華翼的臉色好了些,沖着啓安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啓安辛苦你了。蘇若這家夥挺麻煩的吧,總是要勞煩別人照顧。”

啓安低着頭應聲道,應該的。

陳琰這是才轉身回頭,不冷不淡的說,“蘇若的話,你也相信?他是需要別人照顧,照顧都照顧到床上去了。”

如果垂着眼睛笑起來,倚着門對陳琰說,“是啊,我只有在床上的時候才需要別人‘照顧’我。你們兩個怎麽一起來?就算是3P,你們兩個也湊不到一起啊。”

華翼無奈的瞪了蘇若一眼,“小若!怎麽說話呢。”

陳琰喝了口咖啡,慢條斯理的解釋,“過來的時候,我在樓下看到他車了,他沒鑰匙,我就帶他一起上來了。”

華翼嘆氣說,“這不是都擔心你麽?你那麽不會照顧自己,在國外一連待了三個月,怕你回來變成不知道什麽鬼樣子了。我前幾天聽說陳琰在外地拍戲,估摸着他可能來不了,我就說我過來看看呗。誰想到他回來了……現在看着你挺好就行,看來啓安把你照顧的不錯。”

華翼指指桌子上放的東西,有水果,有補品,有胃藥,雜七雜八。然後他拿起了外套,準備要走。

蘇若走過去,幫他拿了圍巾帶上,“以後記得常來看我。”

啓安從未在蘇若臉上,看到過那種溫柔的表情。

蘇若注視着華翼走出門,臉上似有似無的笑意盡數收了起來。

陳琰合上報紙,語氣淡淡道,“人都走了,別犯賤了。……蘇若,他過年叫你回家。”

蘇若閉上眼睛,換上一幅厭倦不堪的樣子,“我不想回家,再說吧。”

陳琰站起來,慢慢走向蘇若,然後一把将他壓在牆上。他也不管啓安就在旁邊,就這麽咬着他的耳朵低笑,“出去兩個月,誰能滿足你?是不是都沒我好?”

他把他擠在牆上,手伸進睡袍,迫不及待的摸着蘇若的腰。他熟悉蘇若的身體,也熟悉他渴望什麽、需要什麽。

蘇若被挑逗了兩下,臉上就迅速染上了一層情欲,雙眼霧蒙。“林導就不錯呀,你不是總會照顧到我的身體嗎?”

陳琰的臉色有些陰沉,他使勁的親着他,唇舌在他口裏肆虐,微微分開的時候,喘着氣說,“知道就好,別亂找男人。小心染上什麽亂七八糟的病。”

蘇若被親的渾身酥軟,吃吃的笑。“誰知到呢,說不定早就染了。”

啓安悄悄繞過他們,把自己反鎖在了屋子裏。頭頂着門,閉着眼睛,捂着耳朵,卻依舊能夠聽着門外窸窸窣窣的聲音。

陳琰說,想我嗎?蘇若。你的身體想死我了吧。

回應他的是蘇若尾音帶着顫抖的呻吟。他說快點,我疼。

陳琰便沉沉的笑。疼嗎?你不就喜歡這樣,越疼才越爽。

啓安的蹲下身體。他乞求着,你們進屋吧。去床上也好,不要就這麽在客廳旁若無人,不要讓我聽得這麽清清楚楚。

陳琰說,蘇若,沒人比我更了解你。真可憐,你肯定被憋壞了。

蘇若呵呵的笑着,在笑聲中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

……

啓安坐在地上,那些聲音就透過門縫,清晰的傳來。他張口呼吸,卻覺得自己像在水中一樣,窒息。

他的身體又有了反應。因為蘇若的喘息與呻吟,甚至那些隐隐約約肉體碰撞的聲音,他感受到了自己漸漸發硬的欲望。那些積攢的欲望無法發洩,然而伴随着欲望一同而來的,是久違的,無邊的疼痛。

……

他的身體終于有了反應,而他的精神卻再一次陷入黑暗。

這麽多年,他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他本以為自己已經痊愈。

他扶着牆到櫃子旁,拿出藥箱坐在地上翻找。他顫抖着手擰開一瓶藥,倒出一粒扔在嘴裏,生咽了下去。那瓶藥的标簽上,寫着氯丙嗪,一種抗精神鎮定劑,那是啓安曾經在蘇若衣兜裏,發現過的同樣名字的藥。

……

過了一會,那種痛感終于漸漸平緩下來。啓安休息了一會,才摸出手機,上下翻動着通訊路找到了那個久不聯系的電話撥了過去。

對方很快就被接聽了,對面一個女人清脆的聲音,帶着些許疑惑和驚喜,“小安?你怎麽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那是他熟悉的聲音,一成不變。

“宋姐,好久不聯系……你最近……還好嗎?”

宋語潔在電話裏笑了笑,“我很好呢。倒是小安你,最近怎麽樣?你突然打電話……”她說到這時,聲音漸漸添了幾分擔憂,“小安,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有什麽事情和姐姐說,我一定幫你。”

啓安握着電話,心裏有些愧疚。他已經好幾年沒有聯系過宋語潔了。

他沉默了片刻,開口道,“宋姐,我打電話是……我想再看看心理醫生。問問你在北京有沒有什麽認識的醫生?”

電話那邊的宋語潔似乎愣了一下,擔憂的說,“小安,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麽,我記得你這幾年,一直都還……小安,你自己心裏想不通,不要難受,姐姐幫你。我認識一個很好的心理醫生,就在北京,我幫你約他。我們關系很好,我拜托他,他一定會盡心幫你的。”

啓安疲憊的笑了一下,“好。謝謝你……”

宋語潔也笑了笑,“小安,永遠不要和我客氣,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小安,你今天給我打電話,我真的很高興。快過年了,有時間也回老家來看看,現在蘇州變化可大了,你回來都要不認識了。”

啓安笑着說,好。

挂上電話,啓安看着暗下去屏幕,愣愣的出神。

那是啓安小時候的鄰居,一直照顧他的姐姐宋語潔。她也是啓安的心理醫生。

……

客廳的聲音依然沒有停。啓安蹲在地上,突然苦笑出生。

笑着笑着,不知怎的,卻流出眼淚。

他愛上了一個人,那個人就住在他的隔壁。

這麽多年,從第一次在片場見到蘇若,他便喜歡上他。

他從遠遠的看着他、迷戀着他、像個追星族一樣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然後上天眷顧,他就忽然成了他的經紀人。

他為他洗衣做飯,他陪他風吹雨淋。他願為他做他所能做到的一切。

他想,他是這樣的愛着這個名為蘇若的人。愛到終于可以抛棄過去,不再痛苦。

然而時至今日,那種彌漫全身的疼痛,突如其來的再一次發作。

他是如此驚慌、悲恸。

原來不論過去了多久,他依然始終沒有辦法像一個正常人。

……

也許不光是啓安在疼痛着。一牆之隔的蘇若,也在經歷那種令他無比熟悉的痛楚。

窗外正值午後,這個寒冷的冬日難得有了些明媚的日光。

那些陽光透過落地窗,斑駁的灑進屋裏,照射在鋪着暗紅色的寬大沙發上,映照出兩個交纏的男人。

蘇若擡起手,用手背擋住眼睛,擋住那些略微刺眼的光芒。他并不喜歡在如此明亮的環境下做愛,所有的醜态都一覽無餘,有種淫蕩的感覺。

陳琰拿開蘇若擋住眼睛的手腕,他把蘇若的兩只手腕并在一起,折過頭頂,禁锢在他的手裏。他挑逗着蘇若的欲望,粗魯又激烈。

蘇若昂着頭呻吟,他的脖頸細長潔白,優雅又脆弱。

陳琰俯身,咬着他的喉結,伸出舌頭舔舐。他感受到蘇若細微的顫抖。他熟悉蘇若每一個身體的反應,他放慢了動作,掐着他脆弱的部位,像是在刻意拉長那種痛感。然而在蘇若痛的就要高潮的瞬間,這個喜怒無常的人又溫柔起來。他撫摸着蘇若的身體,用嘴唇膜拜着他的皮膚。

蘇若扭過頭,眯着眼睛看着看着窗外。冬日裏幹枯的樹枝,灰敗的天空。客廳的窗臺上擺了一盆綠色植物,依然還沒有凋謝。開着暖風的空調,扇葉吹掃而過的時候,植物的葉子會輕輕搖晃着。連帶着那些照進屋裏的光都簌簌的晃動。

陳琰咬上蘇若的耳朵,輕輕含着他的耳垂,親吻他耳後的皮膚。

蘇若閉上眼睛,他的表情厭惡,連身體都透着拒絕。

陳琰看着蘇若的臉,他的眉頭微蹙,眼睛緊閉。長長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明明是這麽性感的表情,卻有種仿佛悲戚的錯覺。

他着魔一樣撫上他的臉,從額頭到眉毛,從眼睛到嘴唇。他的手向下游移,手指用力,漸漸收緊,他掐住了蘇若的脖頸。

蘇若的呼吸開始急促,像是溺水的落難者。他全身繃緊,然後顫抖,那顫抖從細微逐漸加劇,變成痙攣。他驟然發出一聲短促的悶哼,将白濁檀腥的液體射了出來。

陳琰松開手,閉上眼睛。蘇若的體內一陣陣絞緊的收縮,他抱着他将自己的精液盡數留在他體內。

窗外,一片雲遮住了太陽。刺眼的陽光瞬間就陰暗下來。

陳琰想,這個人真是讓人着迷。他像是一種會上瘾的毒藥,讓人沾染了,便再也戒不掉。

……

兩人的衣服都不算淩亂,蘇若甚至連睡袍都沒有脫。陳琰幫蘇若做了清潔,整理好衣服,就在沙發上抱着他溫存。

“兩個月沒見了,有沒有想我?”他問。

蘇若閉着眼睛,沒說話。

陳琰本也不期望能得到回答。若是哪天蘇若真的說想他,陳琰反倒覺得心驚。

“你和那個經紀人,怎麽回事。今早他為什麽從你的房間裏出來?”

蘇若不想搭理他。

陳琰的臉色有些陰。他的眉頭皺着,嘴唇抿着,那是非常細微的不愉表情。“你不喜歡別人進你的房間,他怎麽會幫你端早餐進去。你喜歡他?”

蘇若不屑的笑了一下。陳琰臉色好了一點,随口說道,“找個借口讓華翼把他換掉把,那男人我看着不順眼。”

蘇若沉了一下,淡淡開口,“我不讨厭他。”他嘆了口氣,“他大概是以為一個,喜歡我,卻不讓我覺得讨厭的人了。”

陳琰譏笑反問,“那我算什麽,你讨厭我?不知是誰才剛被我操的射了兩次。”

蘇若輕笑,“我不讨厭你,可你喜歡我?”

陳琰被蘇若的問題噎住。喜歡麽?這是他這輩子都不敢承認的事情。他對蘇若的感情太複雜。

“你覺的,我喜歡你嗎?“他只好這樣問。

蘇若撇嘴,“你不是恨我嗎?”

他說的麽随意,把他們之間的種種都血淋淋的攤開,卻仿佛是在做一間如此微不足道的事情。

“蘇若,你有沒有想我,如果有一天,我不恨你了。”陳琰問,他等着蘇若的回答,卻突然有些緊張。

蘇若淡淡道,“想過。當有一天你不恨我了,那便是不恨了,就像我對你的心情一樣。”

恨的反面不是愛,愛的反面也不是恨。愛恨的反面,是不愛不恨。

——如有一天你不再恨我,那便是不恨了。就像我對你的心情一樣,既不喜歡,也不讨厭。

也許這世界上沒有再比這句話更傷人的了。陳琰閉上了眼睛。他心想,我怎麽可能不恨你!

……

蘇若不想在和陳琰膩味在一起,就坐起身點了根煙。啓安的筆記本還擺在茶幾上,他便順手打開了起來。空氣沉悶壓抑,蘇若低頭擺弄電腦,噼啪的鍵盤聲分外刺耳。

“誰的電腦,姓泰的?”

蘇若嗯了一聲。

陳琰從背後摟着蘇若,“……我聽說,這兩個月你們有一個月是住在同一間屋子裏的。你和他做過了?”

蘇若冷嘲,“你聽說的還真多。”

陳琰不喜歡蘇若帶刺的口吻,冷聲道“看來他把你伺候的不錯。”

蘇若不可置否的輕笑。

啪的一聲,陳琰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他的眼底壓抑着憤怒,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瞪着蘇若,滿臉陰沉,“你不勾男人會死麽,這麽多年你真是一點都沒變,依然賤的讓人惡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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