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月色朦胧, 光霧結成一張網,輕柔地灑下。月光披在他的身上, 空氣中彌漫着蠱惑人心的躁動氣息。

這一瞬間,她捕捉到了他轉瞬即逝的溫柔。

眼前的人, 似乎和記憶中的那個影子重合, 但片刻後, 又分開了。

她好像能輕易地分清兩個人的區別, 但這同樣悸動的感覺又是為什麽?

是錯覺吧。

眼前的人, 似乎更加難懂、更加深沉。

初好的心劇烈地跳動着,她好像有些聽不懂話了。

“您……”她結結巴巴,拼湊不出完整的話。

男人漸漸逼近, 甚至超過了陌生人之間該保持的安全距離。

周身空氣的溫度節節攀升,氧氣像是被慢慢抽空, 讓人呼吸困難。

他慢慢低頭,低垂着眼皮, 将她慌張無措的樣子看進了心裏。

半晌,輕輕笑了,“逗你的。”

“啊?”

初好懵懂地回視, 有些反應不過來。

“姑娘涉世未深,吃虧上當在所難免, 這些都不必太過記在心上。”

更不必為此悶悶不樂,他不喜看到那副失落的面孔。

初好還呆楞地看着他。

夜風拂過,吹亂了她鬓邊的碎發。

男人的視線順着飄動的發絲移動,漸漸炙熱的視線停留在黏在她唇邊的長發上。

手慢慢擡到半空中, 很快意識到不妥,又輕輕放下。

下意識地,又摸向随身攜帶的玉佩,指尖傳來的微涼觸感讓他慢慢靜下了心。

賀闌的目光中帶着些壓迫感,雙眸有深似海,他壓低了幾分嗓音,輕聲說道:“本王希望姑娘能一直如初見時那般恣意灑脫且大膽,不知這個願望會否實現?”

“會……吧?”初好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臉,大腦短暫地宕機了。

一聲短促的輕笑從他的喉嚨中溢出,很快消散在夜色裏。

賀闌站直了身體,又恢複了往常的內斂。

“罷了,進去吧。”

“哦……”

初好慢吞吞地走向大門,精神還有些恍惚。

剛剛是在做夢吧?

想要确認猜想,她停在臺階上,慢慢扭回頭。

不遠處,那道颀長挺拔的高大身影仍舊伫立在夜色裏,默默地注視着她離開的背影。

“!!!”

不是夢啊!

初好吓得一哆嗦,三步并作兩步飛快地朝家門跑去。

她被撩了?

她被撩了!

心裏亂成一團亂麻,腳底的步子格外慌亂。

馬上就要到門口,很快,一個身影闖進她的視線。

待看清了面容,頭頂像是被潑了盆冷水,躁動的火苗被澆滅。

初好停在府門前,整個人瞬間冷靜了下來。

她的一切都被賀闌看在眼裏,自然也看到了她對面的人。

江初好正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是姜柔,但卻不是她認識的那個姜柔。

她認識的姜柔,每日都穿着青色的衣裙,只因她說過一句“青色襯你”,可眼前的女子,一身白衣,還帶着帷帽。

她認識的姜柔,每日都怯怯地看着每個人笑,而眼前的女子,面色似霜雪,眉眼不含情。

她救回來的那個姑娘腼腆、善良,可眼前這個,渾身散發着淩厲的殺氣,哪還有半分柔弱可欺的影子。

姜柔也沒想到會在此刻碰上,面色尴尬了一瞬,很快又将情緒隐下。

初好的目光在她身上掃視,見她背後背着個小包裹,諷刺笑道:“姑娘夜色下出走,千萬別眼花看不清,錯拿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啊。”

她現在真的很想撸胳膊挽袖子沖上去打一架!

姜柔沉默不語,仿佛并未将她的嘲諷放在心上。

初好頗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本已被賀闌安撫的暴躁情緒瞬間又冒了出來,像海嘯過境,洶湧的浪潮大力拍過來,瞬間湮沒了她的理智。

血氣上湧,幾步快走過去,帶起一陣涼風,動作果斷,擡手狠狠朝着姜柔臉上揮去。

“啪!”

她的力道很大,帷帽被扇飛,在地上滾了幾圈後,停下。

姜柔捂着瞬間紅腫的臉,吐掉嘴裏的血沫,眼神兇狠地擡眸看過去,她眼中蓄積了些殺意。

賀闌站在遠處,擡手制止了想要上前的柳靜,自己朝着那二人的方向走去。

“江姑娘,這一巴掌算是我欠你的,如今也還了。既然被你發現,那我就不再叨擾了,從此後再不相欠。”

這聲音與初好平時聽到的完全不同,她的聲音清脆、清靈悅耳,但語氣卻充滿了攻擊性。

初好聽聞這話,簡直就要笑出聲,哧笑了一聲,歪着身子靠在了一邊的石柱上。

欠她的豈是一個巴掌就能還清的?這夢未免做得太好了。

搶了她的店鋪,偷了她的創意。

如今一個巴掌就想要了事,是該說她天真呢,還是說她愚蠢?

身世背景僞裝得滴水不漏,只怕是從一開始便是帶着目的接近她的。

再開口,聲音仿佛覆蓋着高山頂上常年的積雪,有着化不開的冷意,“姑娘從我這裏帶走的東西,還是還給我比較好。”

她現在不想多說廢話,再繼續糾纏,只能讓她回想起自己曾經的愚蠢。

姜柔面色不改,從懷裏掏出最初的那張配方紙遞給她。

初好大致掃了眼,确定了這張配方是未經改良的不合格品,只不過這不是她手寫原版,而是姜柔謄抄的。

原來是過目不忘啊,怪不得能夠在她眼皮底下渾水摸魚,這位不确定姓名的某姑娘大概就是古代版的特工吧。

嘴角挂着冷笑,幹脆利落地将紙撕碎,盡數揚在姜柔的臉上。

垃圾而已,她還不願意要呢。

還未來得及再放狠話,身後猝不及防地傳來一股力将她往後帶,把她拽離了石柱。下一刻,一個寬厚的身影擋在她的面前。

寬大、有安全感的背影,将前方未知的一切遮擋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他身上帶着淡淡的茶香,很神奇,居然沒有什麽火鍋的味道。

茶是他常用的那款,味道像是她小時候在孤兒院裏時常聞到的那種,有些甜,但卻一點都不膩。

香氣很好聞,就像夏天冰鎮過的西瓜剛從冰箱裏拿出來時,飄出的淡淡清香。

初好的鼻尖突然酸澀,心弦微微顫着,垂眸笑了。

诶,這大概就是被人保護的滋味?還蠻不錯的。

在她視線不能及的地方,賀闌面無表情地看着姜柔,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人,如果視線有形,那大概就是一把鋒利的寶劍。

他的視線輕輕掃過姜柔藏在背後的右臂,微眯着眸,目光突然淩厲。

姜柔頂着壓力,将已出鞘的匕首插回腰間。她認出了面前的男人,心思百轉千回,最終打了退堂鼓,側身就要繞過兩人離開。

“站住!”初好沒動,依舊站在男人的身後,加重了語氣,“我說的是所有東西,留下。”

姜柔直接将包裹扔在地上。

初好走上前,蹲下了身子去拆包裹。月光黯淡,她看不清楚,只能伸手進去摸,她仔細地翻找,終于摸到了她想要的那個東西。

将小瓷瓶小心翼翼拿出來攥在掌心,反複檢查着瓶子是否完好。剛剛姜柔把包裹扔在地上的時候,她還擔心會摔碎,還好完整無缺。

“你走吧。”

姜柔最後看了一眼賀闌,帶着不甘灰溜溜地離開了。

待人走遠,初好走到賀闌面前,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讓你看到啦,其實我當初也查過她的來歷,沒查到疑點,就放松了警惕。是我太疏忽大意,吃了這個大虧也算是我活該……哎呀!她會不會連你一起記恨上啊!”

說到這,不免有點擔憂。可她卻忘了賀闌是什麽身份,她都已經自身難保,還有心思擔心別人。

賀闌散了渾身的戾氣,眉眼溫和,全然不似剛剛看姜柔時的兇狠樣。

“手裏拿的是什麽?”

“嗯?你說這個?”

她攤開手,掌心躺着他送的藥膏。

賀闌定定看了半晌,好半天才壓抑住內心湧動的情緒。

“這麽好的東西,可不能讓她帶走!我也沒什麽用了,還是還給您吧。”

初好把手往男人眼前又湊了湊,他快速地退了一步,拉大了兩個人的距離。

??

是她身上的火鍋味兒臭着他了?怎麽躲這麽遠?

初好低頭嗅了嗅,還好啊,沒什麽味道啊……

緊跟幾步,距離再度縮短。

熟悉的少女清香又彌漫開來,淡香混雜着夜風中的涼氣一起順着賀闌的氣管抵達胸腔。他眸色漆黑暗沉,像盯着獵物一般死盯着少女白皙的手。

像是慢動作一般,賀闌緩慢地擡手,将那小手包裹在掌心,連帶着她手心裏的藥瓶一起推了回去。

她的手好小,指腹下的皮膚觸感細滑,空氣又變得幹燥熱烈。

初好覺得自己的血壓再次急速飙升,不論是手背上傳來的炙熱的溫度,還是頭頂那道蠱惑人心的目光,都讓她想快速逃離這個地方。

真的承受不來,再待下去就要暴斃而亡了!

她覺得不對勁,今晚的一切都很不對勁,應該說,自從小王爺午後出現在清緣居,一切都朝着奇怪的方向一去不複返了。

賀闌很快便松開了她的手,招呼也不打一個,轉身便要離開。走到一半,突然又折返回來,隔着一段距離,再度開口。

“希望姑娘不要再将本王贈于你的東西送給他人。”他笑了下,嗓音莫名沙啞,“我會生氣。”

轉天,初好很早就起床,吩咐丫鬟給自己化一個霸氣十足的妝。

她的要求是要兇,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那種。

負責化妝的小丫鬟遭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難題,初好平日裏都是甜美風,今日的要求真的有點強人所難。

反複折騰了快一個時辰,好在還是化成了。

柳靜來找她的時候,幾乎看呆了。

初好的眼尾被微微上挑,本就勾人的桃花眼少了份妩媚,多了分淩厲,口脂用的是沖擊力十足的正紅色,就連衣裙也換成了大紅色,整個人的氣質瞬間蛻變,霸道十足。

“您……今日?”

初好勾唇一笑,沖柳靜挑了挑眉,“上戰場。”

風風火火抵達清緣居,快步進了店門,半分眼神都沒分給對面。

“讓你們準備的東西如何了?”

江垣擡手一揮讓人把家夥什都拿了上來——

加大超大的廣告牌被兩人一起擡了上來,上面依舊是紅紙黑字:

慶新店開張!今日前三十桌免單!五十桌降價五成!

先前覺得清緣居消費昂貴的書生路過此處,猶豫了。

小丫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拉進來再說!她連拖帶拽又拉進來門口猶豫的好幾人,一邊拉人,一邊嘴上叭叭叭說個不停,把店裏的美食吹得天花亂墜。

初好在一旁聽了直樂,她猜江府上的丫鬟小厮人人都跟江垣學了誇誇技能。

對面迎客的小二目瞪口呆,他見客人源源不斷往清緣居走,心急如焚,趕忙跑進店彙報情況。

初好抱着肩在門口看着,嘴邊的笑就沒下去。

這可是才剛剛開始呀。

從太陽東升到西落,清緣居不斷有客人進出,而芳林樓就顯得凄涼很多。

“這家真不錯,菜品新鮮,價格也沒想象中那麽貴,甚至比對面還要便宜些!辣度還可選擇,甚是貼心。”一個衣着華麗的錦衣公子搖着折扇,贊不絕口。

他們雖是吃的免費單,但也看過菜單上的标價,實在稱得上物美價廉。

友人也笑着附和,臉上是飽食過後的餍足,“确實不錯,這家的美人掌櫃真是冰雪聰明,能想到兩種不同的湯料放在一個鍋裏,三五知己推杯換盞,同食一鍋便會親近許多。”

雖然是同食一鍋,但考慮到衛生問題,初好還是給每桌都分發了公筷,并且每人都備有一小鍋,以防衆人之中有那麽一兩個不願與他人同餐的情況發生。

“這話不錯,光是那味道,清緣居就比芳林樓強上千萬,掌櫃當真美貌又聰慧,那雙手也是我見過最美的,若是能與佳人同桌共飲……”

錦衣公子輕浮地調笑着,沒注意身邊經過的華服男子在聽到他這話時停了腳步。

另一人也笑了,“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回頭幫明兄你打聽打聽。”

二人有說有笑并肩越行越遠,賀闌久久望着離去的方向,眼底情緒晦暗不明。

“王爺?”

“那二人是誰?”

韓深聽出了他的不悅,恭敬道:“分別是……”

賀闌眉頭緊皺,不耐煩地打斷道:“不管是誰,當街褒貶一女子便是不妥。”

韓深了然,“屬下回去便整理此二人父親的生平與功過,讓人敲打一二?”

男人陰沉着臉快步往清緣居走着,從喉嚨裏不情願地擠出一個“嗯”。

說話間便到了門口,店小二昨日見過這位貴人,知道他身份尊貴,且與自家姑娘關系匪淺,不敢怠慢,連忙将人迎了進去,一路領着人直奔二樓雅間。

一樓大堂人滿為患,他甚至瞧見門口的小板凳上還有不少人在等候。

賀闌指着門口,“那些人是在做什麽?”

小二垂着頭便走邊解釋,人太多,只能讓後來的顧客在門口“排號”。

賀闌腳步一頓,再度回頭,大致數了數等待的人。

“貴人有何吩咐?”

“你們姑娘……知道本王要來?”

小二也懵了,“您不是和姑娘約好了?姑娘一大早就吩咐我們把最好的雅間留出來,說是給您預備的啊……”

賀闌愣在原地,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壓制住內心的喜悅,“嗯,帶路吧。”

說完便垂下了頭,抿着唇,臉上慢慢露出了似冬日裏一抹朝陽般溫和的笑容,不熾熱,卻耀眼。

在雅間等了好久,初好才姍姍來遲。

人未至,聲先到。

“小王爺久等了久等了!今日實在太忙了,那些個人就知道催催催,我有八百條腿都不夠使的……”初好關上房門,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

她忙歸忙,禮節還是沒忘,草草地行了個四不像的禮節,一屁股坐在賀闌的對面。

見她如此不客氣,男人眼含笑意,“本王讓你坐了嗎?”

……啊?

見她呆楞,笑意漸深,“逗你的。”

初好聽到這三個字,一下紅了臉,慌亂地給自己倒了盞茶,借着喝水的動作掩飾尴尬。

逗你的。

他昨晚也是這麽說的啊啊啊啊!

要瘋球了!

昨夜就因着這三個字,她輾轉了半宿都沒睡着,今早到店裏,她隐隐有種預感,賀闌今日還會來找她。

“姑娘竟能未蔔先知,料到本王今日還會來,看來是你我心有靈犀。”

“噗!咳咳咳……”初好一口茶水都噴了出來。

賀闌似是早有防備,手中的折扇唰地打開擋在臉前,噴出的茶水盡數落在扇面上,折扇背後的人臉上笑意不減。

繼續道:“亦或是……姑娘就想着盼着我來,所以早早做了準備。”

初好接過他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有些無語,“您想多了。”

“是嗎?”

初好沒見過這麽自戀的人,忍不住反擊道:“我是看您喜歡我這店,昨日恨不得住在這了,我想着今日人多,總不能讓堂堂王爺坐在門口等位子,這才特意留的房間。”

雖然她也确實在期待來着……

賀闌斂了笑意,黑眸看進了她的眼睛。

初好有些肝顫,開始反思自己說的話是不是太沒大沒小沒分寸了。

他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四目相對,他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一向平靜如水的那顆心,此刻為了她狂跳不止。

鮮活可愛的靈魂,遠比她的那雙手更吸引人。

“姑娘所言極是。”賀闌的嘴角又漾起了淡淡的微笑,低沉的話語像是在她耳畔呢喃,“我想見你,便來了,僅此而已。”

真是妖精,真是行走的撩人機器!

“您莫要開玩笑了……”初好臉紅得要冒煙兒,支支吾吾說不清話。

“嗯,本王所言皆是實情,想來見一見姑娘是如何碾壓對手的。”賀闌見好就收,不再說那些似是而非的話,他伸手倒了盞茶,骨節修長的手指捏着茶杯,慢慢飲下。

茶香清甜,十分熟悉。

這是他平日裏最喜歡的那款。

她的心很細,體貼周到。

比起那些拘束在一方天地、賢良淑德溫柔似水的高門貴女,他更欣賞江初好這種獨立大膽,灑脫不羁的女子。

沒人能困住她,這世間能任由她恣意放縱的人,只怕不多。

賀闌心情舒暢,中途她被屬下叫走,半晌不見回來也不着急,只耐心地等待着。

僅昨日的一次餐食,初好便記住了他的口味,今日再上來的菜式多以清淡為主。店裏不是只有火鍋,也有尋常的菜式,初好挑了幾道招牌菜叫人端了上來。

“嘗嘗這些,都是我高價挖來的廚子做的!”

和她在一起,總是過得很舒适。

賀闌卸了渾身的力道,慵懶地靠在一邊,手指撥弄着腰間的玉佩,眉眼帶笑地看着她自吹自擂。

真可愛啊,像一只還沒長大的小狐貍,平時總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遇到壞人就揮着小爪子,不高興就沖對方龇牙,看着挺兇,但在他眼裏,一點殺傷力都沒有,弱得讓人憂心。

談生意也是,毫無章法與智謀,容易被騙,偏偏有着一顆赤子之心,極易被人傷害。

修長的手指輕輕捋着玉佩下面的穗子,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愛人的長發。

一回生二回熟,今日再在一起用餐,初好的壓力幾乎是零。

忙了一整天,都餓壞了她了,正大快朵頤吃得盡興,頭頂突然冷飕飕的。

她先擡手摸了摸頭發,很好,都還在。再順着冷氣來的方向看向源頭,小王爺不知何時停了筷子,目光幽深地盯着她看。

??

來大姨夫了嗎?說不高興就不高興了?

再想探究,賀闌眼中蘊積的風暴散去,像是大風過境,餘下的情緒被一掃而空,讓人再也看不出他心裏真實的想法。

外面突然一陣吵嚷,很快又回歸平靜。初好手捏着筷子,正在咀嚼的嘴巴也停止了動作,側着頭聽着門外的動靜。

賀闌将她的神情看在眼裏,唇角微微揚起,借着喝茶的動作将笑意又吞了進去。

緊接着,門板被輕輕敲響。

“姑娘?”是柳靜的聲音。

初好吐掉嘴裏的骨頭,“進來。”

柳靜推開門,即便她拼命保持冷靜,可嘴邊抑制不住的笑出賣了她的好心情。

“有什麽好事?”

柳靜就差欣喜若狂了,“對面打起來了!聽說是給他們供菜的商販突然翻臉,不再供貨!”

不供貨,就沒有食材的來源。偌大的酒樓不能停業,他們現在正派人去散攤上四處采購菜品,只是這價格必定要貴上許多。

初好眼底閃着亮晶晶的光,“知道為何突然變卦嗎?”

“不知,真的是突然得很,一點預兆都沒有,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姑娘!真是老天開眼啊!”

宣布完這個好消息,柳靜便退了出去。初好又坐回到桌前,人雖然坐下了,只是屁股上好像長了刺。她的心早就飛到了外面,整個人處于極度興奮卻又不得不努力克制的狀态。

賀闌見她如此坐立不安,很體貼地放了她自由。

“去看看吧。”

“遵命!”

笑眯眯領了命,一溜煙就跑出了雅間。

男人無奈地擡手捏了捏眉骨,腦海裏回味着她離開時的笑容,輕嘆了聲,也不枉費他大費周折斷了那人的後路。

低眉淺笑,繼續用餐。

初好再回來時,臉上的得意都要沖破天際了。

她出去之後也沒做什麽,甚至一句話都沒說,就站在一邊看戲,看着對面的人忙裏忙外亂成一鍋粥,整個人神清氣爽。

回頭再看看自己飯館的火爆,哎呀呀,天道好輪回啊!

她只沉默地看了會,也沒有讓丫鬟去奚落,因為那完全沒必要,還顯得特別掉價。

雖然她心裏還是梗着一口氣,但也正是這口氣,時刻提醒着她不能同一個錯誤犯兩次,算是個教訓。

又是夜幕降臨時,初好再次将賀闌送出了門外。

初好正笑嘻嘻地跟他寒暄告別,姜柔朝她走了過來。

“江姑娘,做人不必這麽趕盡殺絕吧?姑娘此舉有些卑鄙了。”

???

初好錯愕地看着她,她是有什麽臉說出卑鄙這種話的?

姜柔冷笑着,“姑娘暗地裏做這些手腳,不怕傳出去被人恥笑嗎?”

初好被氣笑了,冷眼瞧着她,很是不解,怎麽能有人的臉皮如此厚,這大概就是雙标狗吧?

自己做壞事無所謂,別人如果算計她那就是卑鄙無恥。

“且不說今日芳林樓所遇之事并非我所為,就算真是我,那也是我在報仇呀,以牙還牙,有什麽問題?你搶我店鋪偷我配方,而我斷你貨源,二對一,我覺得還仁慈了呢。”

姜柔被堵得啞口無言,偏偏她忌憚着江初好身邊的男人,不敢輕易動手。

進江府實為意外,她的目标一直都是賀闌。

後來殿下讓她按兵不動,是她急于立功,見到這次機會難得,便下了手,沒料到這麽快便露了餡。四殿下因為這事大罵了她一頓,她心裏實在憋屈得很。

一想到殿下看着她很失望的樣子,再看向江初好目光隐隐帶了殺意。

“初好。”

賀闌突然開口,語氣很溫柔。

初好一臉驚恐,“啊?!”

為什麽突然叫她的名字!不是一直喊江姑娘嗎!

男人彷佛沒看到她扭曲的表情,依舊是很溫柔的語氣,“我們走吧。”

他執意要走,無人敢阻攔。

于是衆目睽睽之下,一場還未來得及掀起波瀾的争端輕易地被化解了。

二人轉身的瞬間,賀闌斂了笑,眼底漫上一層化不開的冷意。

他看到了,姜柔袖中的短劍。

這是第二次了,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此人不能再留。

又是有馬車不坐,非要溜達回去的一天。

初好默默看着腳下的路,嘆了口氣,幸好離得也不是特別遠,只是這具身體實在是較弱,走兩步就累了,她得把鍛煉提到日程上來。

偏頭看了看身邊的男人,渾身散發着冷氣,一副生人勿近的氣場,她也不敢搭話。

剛一離開雙吟巷,跟變臉似的,笑容也沒了,自顧自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江姑娘。”

“哎!”

“此事你打算如何收尾?”賀闌停下腳步,問得認真。

初好頓住,有些詫異地回視,四目相對,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作答。

此話何意呢……她發現自己只要對上小王爺,總是會喪失思考的能力。

“不必覺得困擾,只是字面意思。”

“嗯……也不能如何吧,我也只是區區平民,即便有點錢,那也不能随便殺人不是?”初好覺得自己真是心寬,都到這個時候了竟還能與他說笑,“嗨呀,就這樣吧,我倒不是善良,只是不想再耗下去了。”

說着說着,語氣突然低了下去,她擡手抓了抓頭發,自嘲笑笑,“我知道她背後應該站着什麽了不得的人……”她試探着看了眼賀闌,“說不準,還是您的親戚。”

朝他攤了攤手,繼續向前走。

賀闌沒吭聲,默不作聲跟了上去。

“我能怎麽辦啊,我又惹不起,即便知道是誰,也沒什麽用。”

就算有人要殺她,她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自保。

背後人到底是誰,她已經在派人調查,可查出來以後呢?她不知道。

擡頭看着月亮,輕聲感嘆:“不用擔心啦,先走一步看一步吧,車到山前必有路。”

她可是有金手指的女人,不會這麽輕易挂的。

賀闌看着初好進了江府,轉身上了馬車,折回去了雙吟巷。

月色下,街道兩邊的商鋪都已閉店,整條街漆黑一片。

賀闌站在清緣居門口,久久看着它的牌子。

韓深走到近前,“王爺,姜柔回了四殿下那邊。”

“嗯。”

韓深順着王爺的視線看過去,沒看出什麽名堂。

又過了許久,男人的身形動了。

他再度上了馬車,只留下一句話。

“明日将芳林樓收回。”

韓深想起來先前那張故意留了陷阱的租店契書,拱手應下。

轉日,初好剛起床,柳靜就帶來了兩個消息。

好消息是芳林樓今早被封,姜柔與店內一衆仆人盡數被趕了出去,整條街都是看笑話的人。

據說姜柔當衆發了好大的火,但是東家那邊似乎背靠大官,看他們打算鬧事,還出了好多身穿盔甲的府兵把人打跑了。

初好睡眼朦胧,乍一聽說,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她紅唇微張,楞楞地瞪着眼睛瞧着柳靜,突然又躺了回去,把被子蓋過了頭頂。

柳靜無奈地拉下被子,告訴她不是在做夢,是真的。

初好:!!!

一下從床上蹿了下來,晃着柳靜的肩膀讓她說明白。

“說不明白,這事太蹊跷了。”比起這個,柳靜更想說第二個消息,是個壞消息。

江家的布莊一直是租賃的店鋪,最近幾月店鋪一直處于虧損狀态,眼看租期就要到了,昨日掌櫃那邊差人來說,東家想把店鋪收回,想及時止損。

初好不太懂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我還以為我家的店都是自己的地盤啊。”

“當初老爺想過要把店鋪買下,只是不管出價多高,東家那邊也是一句話——不賣。還有幾家也是一樣的情況,背後的東家應該是一人。”

“知道是誰嗎?”

“不知,查不到。”

初好眉頭輕輕皺起,心中劃過一絲異樣,“哦……那就算了。”

布莊,其實跟服裝店差不多,賣布也賣衣服。

最近店鋪新進的料子出了些問題,再加上衣服的款式實在太醜,越來越跟不上潮流,于是前來消費的顧客越來越少。

初好披散着長發,沒什麽精神地坐在桌前,敷衍地點點頭,“知道了,此事讓我想想。”

吃過早膳,初好把韓興學叫到了書房。

如今造星計劃二缺一,準備工作已經在進行,她不可能因為姜柔一人停下腳步。

“你會畫畫嗎?”她問。

韓興學點點頭。

“來,你來試試,畫我。”

韓興學錯愕地愣在原地,結巴道:“在下、在下從未畫過人像,只擅長山水……”

初好不在意擺手,不試試怎麽能說不行。

可半個時辰以後,事實證明,是真的不行。

“唉。”

韓興學讪笑兩聲,頂着初好失望的眼神出了書房。

初好盯着那張醜破天際的她自己,生無可戀,“省錢失敗,還是得找個畫師啊……”

又是一筆花銷……嘤。

午後,初好終于忙完了手裏的工作,坐上馬車去了清緣居。剛剛開張,她每日都得抽空去看一眼。

一進店,管事的就迎了過來,他說睿王爺今日又來了,同行的還有一個少年公子,二人現在就在樓上雅間。

初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樓梯的方向,思考了片刻,邁步上了樓。

可站在二樓,她又猶豫了,最終決定還是先不去打擾了,或許他是有事情。

又不是每次來都是看她的。

站在雅間門口,喃喃自語,“江初好,你在想什麽呢……”

正要轉身,門突然從裏面打開,一個少年跑了出來。

初好背對着門的方向正往外走,不設防地被撞了個正着,本就朝着前行進的身體不受控地向前傾倒,初好閉上了眼,手護住臉,準備迎接大地的親吻。

那一瞬間,她只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臉着地!

身後傳來淩亂的腳步聲,随後她的後背撞進了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腰間纏上一雙有力的臂膀,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襲來,瞬間包裹住了她。

驚慌失措間,初好連忙抓住抱着她的那雙手。

雙手交疊的瞬間,似乎觸動了某個機關。

作者有話要說:  大肥章奉上~~評論會掉落紅包~感謝小天使們的鼓勵和支持呀!!

愛你們!

感謝橡皮糖、草莓面包的地雷!!謝謝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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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零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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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