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雙手交疊。
肌膚相親的瞬間, 環繞着她的那雙手臂立刻收緊,背後的那具身體瞬間緊繃, 男人微微俯低了頭,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脖頸處裸露的皮膚上, 激得她敏感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賀臨安背靠着牆壁, 目瞪口呆, “小、小皇叔……”
初好臉紅得要滴血, 都來不及開口, 腰間的力道越來越大,被她壓在手下的那雙大手反客為主,将她的小手扣在掌心, 嚴絲合縫不留餘地。
“太緊了……”她快要窒息了!
賀闌像是沒聽到一般,手臂用力将她抱離地面, 不顧少女猝不及防的一聲呼喊,直接帶着人進了雅間。
關門的時候, 擡眸冷冷地看了眼門外的少年,薄唇輕啓,“滾。”
面上是一片冷色, 哪裏還有剛剛失控的樣子。
賀臨安看着緊閉的房門,咽了咽口水, 隔着門板,弱弱道:“那就、不不不打擾您了……”
少年邁着沉重的步伐,邊走邊懷疑人生。
看樣子,他很快要有小皇嬸了……
屋內。
初好瞪着那雙勾人的桃花眼, 眸中含着水霧,一路後退到了牆邊,警惕地看着朝她走來的男人。
她緊張得攥着衣擺,像一只受了驚的小兔子,“幹、幹什麽……”
賀闌在距她一人遠的地方停住,眸中暗黑色的浪潮還在劇烈翻滾着,他閉上了眼睛,嗓音沙啞,“抱歉。”
深深呼吸,攥緊了拳頭,将剛剛的一切努力摒除腦後,人漸漸平靜了下來。
初好小心翼翼地朝他挪了兩步,試探道:“您沒事吧?”
看上去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似的。
許久,賀闌慢慢睜開眼,眸中清明一片,“嗯。”
他回到座位處坐下,倒了杯茶。
初好又在原地站了會,待到臉上的熱意散了,才磨磨蹭蹭到他跟前。
還未行禮,賀闌便搶先道:“免禮,坐。”
“……謝王爺。”初好坐下。
賀闌垂眸看着杯中茶,一言不發,初好尴尬得手指摳着坐墊。
“……”
“……”
二人同時擡頭,四目相對,無人說話。
“小王爺,我打擾了您與……”初好沒話找話,她不認得剛剛那少年,不知如何稱呼,“與那位公子談話,不礙事吧?”
賀闌的臉色很平靜,與剛剛抱住她時判若兩人。
“無礙,他是小孩心性,不必理會。”
初好松了口氣,慶幸道:“那便好……”
她突然想起來那少年對賀闌的稱呼,又回憶了下原書對于幾位皇子的外貌描述,臉色變了變,“不知……剛剛是幾殿下?”
男人朝她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是你曾喜歡過的七皇子。”
言外之意,曾經追逐過的人,怎麽說忘便忘了?
初好出了一身冷汗,那、那不就是男主嗎……
記憶後知後覺湧了出來,腦海裏關于賀臨安的回憶姍姍來遲,曾經關于原主如何追着賀臨安跑,如何對他強勢告白,種種過往全都冒了出來。
等她再回過神,對面的男子正饒有興味地看着她。
初好讪笑着,“怎、怎麽了?”
賀闌神色轉冷,壓低聲音,“江姑娘似乎很想嫁進皇家?”
他不覺得賀臨安除了身體裏流着的皇室血脈之外,還有什麽魅力,能讓她這麽優秀的女孩死纏爛打,難道不是為了皇子妃嗎,當皇子妃有什麽好的,稍不留神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哪裏起碼比得上當他的王妃?
他已然成熟,能夠游刃有餘地周旋于各方勢力,有足夠的能力與手腕保護自己的家人不受紛争波及,做他的王妃不需要看別人眼色,有他庇佑,定能安然無憂到老。
為何不把他當作目标,他比賀臨安差在哪兒?
初好緊張得咽了咽口水,強行解釋道:“少不更事,都是瞎胡鬧,您別放在心上啊,讓七殿下千萬別放在心上!我絕沒有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意思!”
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又慌忙保證:“我能擺正自己的身份,絕對沒有高攀的意思!皇家是我想都不敢想的!讓殿下放寬心,我已經迷途知返,改邪歸正了!”
誰要嫁給皇家人,活膩歪了?自己一個人挺好的。
房間裏突然一片死寂。
初好察覺到對面男子突如其來的滔天怒火,放輕了呼吸,是她太得意忘形,有過幾次交集便忘了本,竟是忘了對面坐的是什麽樣的人。
她不會被亂棍打死扔到亂葬崗吧?觊觎皇子,她記得在宮鬥劇裏,這可是殺頭的罪名啊!
雖然不怕死,但是她怕疼,還記得剛穿來以及喝下毒藥的那兩次,真的比痛經還要疼上百倍!
嘎嗒一聲,賀闌将茶杯放到桌上,站起身,漸漸逼近。
初好美目圓睜,吓得忘了動作,像個木頭一樣戳在座椅上。
男人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随後慢慢俯低身子,雙手撐在圈椅的把手上,将她困在懷裏。
太、太近了!
他是要吻下來嗎?
這樣不好吧他是不是誤會了,她不是随便的女子啊!
初好下意識閉上了眼睛,漆黑一片,五感更加敏感,她好像又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茶香,讓人暈暈乎乎的。
他身上是不是加了迷香啊?
如果她睜開眼,便會看到男人眼眸深處猛烈翻滾的浪潮。
賀闌靜靜看着,努力克制着蠢蠢欲動的心,也閉上了眼睛。
他關閉了視覺,靜靜感受着,此刻終于可以确定了。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不止是喜歡她的手、她美貌的容顏,也無關她的性格與能力。
只憑她的味道,就讓他不能自已。
賀闌不懂這是為什麽,他還不知道那名為荷爾蒙的東西有多致命,他只知道,眼前的少女對自己有着極其強烈的吸引力。
這種吸引力是從沒有過的。
突如其來,卻又讓人流連忘返。
心癢癢的,很難受,渾身上下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亂竄,這感覺比年幼時被人扔在藥池裏的那段日子還要難熬。
不,還是不一樣的。幼時那段日子都是黑暗的,絕望的,可她帶來的卻是陽光,是甜蜜的折磨。
慢慢睜開了眼,少女還閉着眼睛,睫毛因為緊張正在快速地顫動着。
見她像是要睜開眼睛,賀闌的嘴角向上揚起,故意壓低了聲音,讓笑意不那麽明顯,“不許再糾纏老七。”
初好像小雞吃米一樣,頭點得飛快。
“下不為例。”
“嗯嗯嗯!”
發釵因頭劇烈的晃動而搖擺着,很快便有掉下來的趨勢。
她下意識要去扶,怎料有人快她一步,将發釵又插了回去。
初好就是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她的手還觸着他的手背,眼前的人正溫柔地笑着,眼裏只有她一個人。
噗通,噗通。
耳膜都快要被自己的心跳聲震破了。
“姑娘。”
突然,門外傳來江垣的聲音。
初好如夢方醒,臉紅得像夏日晚霞,她的手快速撤回,雙手撐在男人的胸膛,企圖将他推遠一點。
“怎、怎麽了?”她努力穩住聲線,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些。
“樓下出事了。”
賀闌慢慢直起身,放了她自由,看着慌忙離去的背影,站在原地微勾了嘴角,很快又斂了笑意,神色淡然地跟了上去。
走到大堂,才發現是七殿下和人起了争執。
初好花了一個多時辰,說得口幹舌燥,才将糾紛化解。
賀闌見她神色疲憊,不悅地掃了眼賀臨安,“跟我上去。”
初好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帶着幾個當事人一起上了樓。
房門關閉,賀臨安臉上的怒意還未消。
他下樓後,在門口遇到了一個無賴正不依不饒地擋在一個女子前面,說什麽都不讓她過去。原因很簡單,這女子是今日第三十桌客人。
前三十桌免單,那無賴沒錢,非要搶在人家前頭用膳。
賀臨安正巧撞上,一激動就動了手。
這本不是什麽大事,但旁邊有他的對頭看熱鬧,那些人揚言要将此事告發給陛下,賀臨安氣不過,正要沖上去連那些人一起收拾。
沖突正要發生,初好下了樓,她擋在賀臨安面前想勸架,胳膊不小心被那夥人打到了。
賀臨安想到當時賀闌的表情,縮了縮脖子。
“今日多謝公子相救。”夏凝紅着眼圈,朝衆人福了福身子。
初好甩了甩手臂,安撫道:“姑娘還是先回家吧,天色馬上就暗了,回去晚了家人定要擔憂的。”
她問了女子的住處,又叫來江垣,讓他将人好好送回去。
夏凝看着初好的笑容,臉微紅,“多謝江姑娘,那我……我改日再來看你。”
初好有些詫異,這女子認識她啊,笑着應下,目送人離開。
賀臨安受不了頭頂那道駭人的目光,也跟着跑了。
終于又清淨了,初好長長地出了口氣,累啊!
清緣居可能跟她八字不合,來的這幾日,每日都出事,她為什麽不躺在屋裏享福呢,有什麽想不開的來這遭罪。
轉回頭正要告別,就看到男人皺着眉,正盯着她的手臂出神。
“小王爺?”
賀闌沒理她,開門叫來了韓深,低聲吩咐了幾句,關上門,直勾勾地看着她,“等會。”
還挺兇。
“哦,好的。”
不一會功夫,韓深帶着女大夫進了門。
初好左手拿着茶杯,眨了眨眼,原來是要給她看傷啊。
側頭對上了那雙漆黑的眼眸,低頭笑了,順從地伸出了受傷的右臂。
大夫說什麽她都聽得認真,時不時點頭附和,乖極了。
再分別時,賀闌沒有再讓她陪着散心,畢竟連着幾天走回去,誰都吃不消。
他看着她眼底濃濃的倦色,突然有些心疼。
“早點回去歇息吧,想要做好,非一日之功。”輕聲嘆息着,有些無奈,“不必事必躬親,手下人可以處理得很好,你這樣會很累。”
“謝謝你,小王爺。”
初好眼裏是滿滿的真誠,真心實意地感謝着眼前的男人,她的确不是個當管理者的材料,但她會好好學習如何經營。
一陣風吹過,又吹亂了她的頭發。
賀闌緩緩擡起手,想要将她的長發绾到耳後,在即将碰到的時候,突然改了方向,輕輕拍了下她的腦袋。
“告辭。”
馬車漸行漸遠,初好在原地站了會,轉身回了清緣居。
再從店裏出來,已到戌時。
她獨自一人沿着長街慢慢走着,一直走着,仿佛沒有盡頭一般。
很奇怪的,明明白日裏心情很好,一到了夜晚,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所有的負面情緒都被放大,所有的壓力都吵嚷着想要破開心門而出。
街上只有三兩個小酒館小飯館還在營業,她漫步在寂靜的街道上,享受着夜晚的安寧。
酒香醉人,那味道像是帶着鈎子一樣,靈巧地順着鼻腔鑽入,在體內停留。
初好收回了繼續向前的腳,轉了個方向。
賀闌找到人的時候,少女正抱着酒壺趴在桌上睡得香甜。
酒館老板見到王爺,連忙跪在地上行禮。
這個酒館是賀闌安插在這條街上的暗樁眼線,平日裏鮮少有用得到的時候,沒想到這第一樁任務,便是保護迷途少女深夜不被歹人所害。
韓深是個好屬下,盡職盡責第一人,清緣居剛開張那日,他便交代了所有的暗線,如若江初好出現意外,一定要第一時間報告給他。
大家私底下都調侃,這位江姑娘是不是韓總管的相好,今日酒館老板把消息送出去,還沒過半個時辰,賀闌就出現在了這裏。
“她喝了多少?”
“回王爺,三壇。”
一聲輕笑,老板的冷汗都下來了。
賀闌彎下腰,目光從她的眼睛、鼻子,看到嘴巴,在那嬌豔欲滴的紅唇上停留了許久,終于伸出手,輕輕推了推。
“嗯?”
初好正在夢中與惡龍決鬥,命運之門突然破開了一個窟窿,接着一股大力将她吸了進去。
睜開眼,那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視野裏。
初好笑了,“帥哥,你長得真好看啊。”
老板:“……”
韓深:“……”
賀闌面不改色,摸了摸她的頭,“嗯,可醒了?認得我是誰?”
“嘿嘿,認得認得,這麽帥的臉能有幾個?”初好擦了擦嘴角,頭疼欲裂,手捂着頭,想到剛剛的夢,突然變臉,“嗚……你好煩哦,我正在和惡龍戰鬥!馬上要打贏了的!”
賀闌不懂她在說什麽,卻依舊好脾氣地附和着,一邊說一邊去攙扶她,“是我的錯,跟我回去,回去繼續打,好不好?”
“嗚嗚,惡龍都跑了,它走了,打不到了!”
她的臉色酡紅,語無倫次,撒嬌的樣子讓人心癢。
男人大掌繞過她的腿彎,手輕托着她的後背,将人抱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人心慌,趕忙尋找可以依靠的地方,她牢牢圈着他的脖子,又笑開了花。
“公主抱啊,嘿嘿嘿,從來沒人這麽抱過我,感覺很不錯诶!”
她覺得滋味甚好,可賀闌卻覺得脖頸處被她勾着的地方已經沒了知覺。
江府的馬車夫其實一直駕着車跟在她的身後,見主子執意要喝酒,他別無他法,只能守在外面。
馬車夫正打着瞌睡,猛然見自家主子被一個身材高大、看上去就地位不凡的男子抱在懷中,趕忙跑了過來。
賀闌冷冷地看着他,“本王送她回去,你跟在後面。”
說着抱着人,大步上了自己的馬車。
一路上,車內都十分熱鬧。
“那個壞女人!她太讨厭了!讓我多花了好多錢!”她激動地拍着屁股下面的軟榻。
如果不是賀闌按着,初好都要破開車頂,跳到外面去了。
罵了一會,突然洩了氣,癱軟在榻上,捂着臉哭道:“為什麽要害我,就因為我有錢嗎!她長得那麽好看,怎麽就是個騙子呢,嗚嗚……殷素素說的沒錯,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會騙人!”
她也是真心實意對姜柔好過的,誰能想到一顆真心被人扔在地上這樣踐踏,是她的好心太不值錢嗎。
“心太軟便成不了事。”賀闌艱澀地開口,這話雖殘忍,但卻是事實。
可是這樣的話,原先他說得,此刻卻說不得了,每個字說出來,心都會顫一下。
果然,她聽了以後哭得更難過。
絮絮叨叨說着自己這些天的心路歷程。
她不敢把脆弱表現出來,她其實很想說,自己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不在乎。相反,她在意死了。
假如沒有這段插曲,她也不至于要搞什麽開店大促!
“錢啊!嗚嗚嗚,我都虧死了嗚嗚……”
賀闌有些無奈,這個小摳門精。
“那個壞女人,別犯到我手裏!否則要她好看!”
“二缺一了,差個人,太耽誤事了嗚嗚嗚。”
“韓興學還不會畫畫,他怎麽這麽菜哇,我好慘嗚。”
賀闌真的一句都聽不懂,他沒有照顧醉鬼的經驗,畢竟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這樣放肆,比如——
将鼻涕都抹在了他的衣袖上。
他忍了許久,終是沒舍得把人推開,但也不敢再抱她,畢竟那樣确實不合适。只能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低聲問道:“你要找會畫畫的人?”
“對啊,嗝。”
哭到打嗝。
“嗯,有別的要求嗎?”賀闌循循善誘。
“嗯……畫人、畫衣服好看的,嗝。”初好即便醉了酒,但依舊口齒清晰,邏輯在線,“韓興學畫我太醜了,什麽鬼畫符啊,嗚……”
“嗯,韓興學是誰?”
賀闌又湊近了幾分,低下頭看進她的眼睛,見她躲閃,雙臂撐在兩邊,強迫她看自己。
初好吸了吸鼻涕,害羞地四處轉着眼珠,就是不看他。
“一個好看的書生。”
“……呵。”
男人臉色陰沉的可怕,話在嘴邊過了兩遍,随即冷笑,“他是你什麽人。”
“悄悄告訴你,我要培養他,讓他給我賺錢!”
賀闌聽到了答案,心情稍稍好了些。
“那我問你,他有我好看嗎?”
初好嘿嘿笑着,作勢要去摸他的臉揩油,“沒有,你最好看,嘿嘿。”
賀闌躲過了她的手,握着肩膀,将人推遠。
初好不開心,主動湊過去,“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告訴你!”
她輕輕嘟着嘴,眼睛圓圓地瞪着,努力做着“我很兇”的表情,以此來表達她的不滿。
他笑了出來,配和道:“為何?”
“因為啊……”她湊到她耳邊,“你是個好人,特別好的好人。”
幫了她很多的一個好人。
她的氣息噴灑在耳邊,賀闌眸色暗沉,喉間一緊,他湊到她的耳畔,嗓音喑啞,咬牙切齒道:“我不想做好人,明白嗎,所以你安分點,別招惹我。”
作者有話要說: 又是粗長的一章!叉腰!
确認了自己的心意,越來越騷氣了!再也不自稱本王了!
小王爺不僅不想做好人,甚至不想當個人了(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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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