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失蹤

聞玉雙腿不自覺地抖動,兩手放在膝蓋上,試圖壓制住,可終究無果。艱難起身,對着秦晏離去的放下跪下,眼眶濕熱,朝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心中默念道:“這也算是成全了我的私欲。”緩緩閉上眼,一串淚珠從眼角滑落。再次睜開眼,無欲無求,沒有光,像是一灘死水,波瀾不驚。站起身,毅然決然地往前走,沒有回頭。

大雪還在下,聞玉肩頭上融化的雪花化成水沁濕了肌膚,帶來涼意。可聞玉似乎察覺不到,依舊摸黑往前走,走出城都不知道。

“打劫!”一聲粗犷的聲音傳來,反應過來時只見一把刀橫在脖間。

“把身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另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

借着城頭微弱的火光,聞玉這才看清來人,兩人皆用黑巾蒙着臉,一個身型比較胖,另一個瘦小,露在外頭黑眼睛骨碌碌地轉着,目光肆意地打量着聞玉,盤算着他到底有多少家底。

“沒有。”聞玉淡淡道。

話音剛落,就感覺脖間的刀離皮膚又近了幾分,隔着布料都能感覺到涼意。

胖子啐了口痰在聞玉身上,罵道:“你要是老老實實把錢交出來,咱哥倆還可以想着留你一口氣,可你非要逼我們來硬的?”

瘦子出聲附和道:“就是就是。”

聞玉放在兩側的手暗暗握緊,“沒有。”

還是一樣的答案,兩人根本不信,單憑這聞玉的身着,可是上好的绫羅綢緞。

“既然如此,胖爺我也不跟你客氣了。”胖子加重了手中的力氣,鋒利的刀鋒劃破了聞玉脖間的肌膚,鮮血滴在冰涼的刀身上,暈開小朵紅梅。

“瘦子,搜!”胖子見狀,立即将刀移開幾分,萬一是哪家的貴公子,那可惹上麻煩了。

瘦子伸出手在聞玉身上胡亂摸起來,這摸摸那掐掐,惹得聞玉羞憤不已,趁瘦子不注意,朝他小腿上踢了一腳,怒道:“值錢東西沒有,要命盡管拿去!”

瘦子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火氣一下來了,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聞玉臉上,罵罵咧咧:“你他娘的!給臉不要臉!老子”話還沒說完,忽然看見聞玉手腕上帶着的玉镯,從色澤上就可判斷定是上品,對着胖子喊道:“胖子!看,好東西!”

胖子順着瘦子的目光望去,一把拽起聞玉的左手,想把镯子扯下來,聞玉伸出右手覆蓋在玉镯上,任憑胖子怎麽砸,始終不肯松手。胖子惱羞成怒,一腳踹着聞玉的腿,聞玉立即雙腿跪下,兩膝一陣冰涼,可依舊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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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直接把他兩只手都砍了去,這樣方便些。”瘦子陰恻恻地笑道。

胖子當真聽了,舉起刀就往聞玉手上砍去,聞玉側身躲了一下,可還是沒能避免,小臂被劃開,露出猙獰的傷口,鮮血直冒,落在地上,化開了積雪。

聞玉咬着牙,道:“殺了我吧,只有我死,你才能拿到它。”

“好啊。”胖子爽快地答應了,“不過我可不會輕易讓你這麽死去,你如此不知好歹,胖爺我就好好陪你玩一會兒。”說完,刀在另一只手上劃開一道血痕。

聞玉吃痛地趴在地上,臉浸着冰涼白雪,緊咬下唇,“繼續。”

胖子被聞玉給激怒了,也忘了自己的初衷,一把揪着聞玉的頭發,将刀重新橫在他脖子上,慢慢劃開,仰頭大笑道:“胖爺我突然大發善心,讓你慢點死,好好體會這人間的美好。”說着,刀鋒又進入肉體幾分。

聞玉臉上的血色逐漸散去,雙眼迷離,口中念叨着:“将軍。”雙淚情不自禁地流着,或許,他當年就不應該求秦晏帶他走,如此,便不會徒增這麽多煩惱。

這時,劍出鞘的聲音在附近響起,靴子踩地面發出的“咯吱”聲愈發接近。

“混賬!誰準你們動他的!”暴怒的聲音響徹天際。

瘦小吓得拔腿想跑,才剛邁開步子,腦袋立即分了家,倒在地上,眼裏的恐懼還未褪去。

胖子見狀,舉刀朝來人沖過來。

只見那人劍柄在手中靈活的運轉着,再次擡眸,胖子倒在地上,胸口插着長劍。

聞玉只覺得眼皮像灌了鉛似的沉重,直往下掉,努力睜開眼想看看來者何人,可卻只看見了紫色的布料,便暈了過去,再無知覺。

“聞玉!”來人正是嚴岚,他偷偷跑回大宣,想着聞玉生辰,便來看看,打算再去看看謝老夫人,可剛到達京城,便遇到這事。來不及多想,立即抱起聞玉,租了輛馬車,再從城裏尋了位大夫,匆匆離去。

大夫在車裏替聞玉處理傷口,嚴岚坐在外面趕車,忽然看見路邊一個人佝偻着身子,在地上挖着什麽。待那人擡頭,嚴岚呼吸一滞,梅忘郁?怎麽是他?拉住缰繩,一把抓起梅忘郁的衣領,愣是将他拽上馬車。

“你是誰?你要做什麽?”梅忘郁手裏還拿着鋤頭,一臉防備地看着嚴岚。這幾日家中已經沒有餘糧,加之囊中羞澀,只能在外面挖些草根回去用水煮了吃,可怎麽沒想到會被人莫名其妙地抓上馬車。

嚴岚沒有理會他,繼續趕着馬車。

梅忘郁掙紮着要下馬車,動靜過大,惹得裏頭的大夫一陣不悅:“若是想他死,盡管動。”

嚴岚隔着簾子對裏頭說了聲:“抱歉。”然後轉頭看着梅忘郁,威脅道:“你若是再動一下,信不信我現在把你殺了然後丢到深山裏去喂狼?”

看嚴岚的模樣不似作假,梅忘郁只好乖乖坐在那,弱弱地問:“你是誰?為什麽要抓我?”

“沒什麽,只是看你可憐。”嚴岚回道。

梅忘郁想反駁,可是當看見自己這身破破爛爛的衣裳時,瞬間洩了氣,是啊,他現在不就可憐麽?前幾日還有人朝他家門口丢銅板的。

嚴岚餘光瞥了眼梅忘郁,眉頭微蹙,但卻沒說什麽。

将軍府裏,秦晏看着濕漉漉躺在地上的白茵茵,以及趴在她身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銀杏,帶着一絲不耐道:“來人,将白姑娘送回房,然後請大夫。”

幾位小厮剛上前,卻被銀杏攔住了,“我家小姐千金之軀,豈是這些賤奴能碰的?”

“那依你所言,該如何?”秦晏挑了挑眉。

“這個。”銀杏猶豫了一下,然後對着秦晏磕頭,“還請将軍送小姐回房。”

“男女授受不親。”秦晏直接拒絕,轉頭對身後說道,“去尋木架,将白姑娘擡回去,記住,千萬不要碰到她。”說完,沒再理會。白茵茵這種小伎倆,實在是不堪入目,若不是看在趙淩雲面上,秦晏早将她趕出府了。裝都不會裝像點,整個人落水,除了下半身沾了點水,臉上抹了點水外,其它地方都是幹的。

踏雲匆匆忙忙趕來,道:“主子,公子外出至今,再未歸來。”

“什麽?流風沒跟着他麽?”秦晏聲音不自覺擡高。

踏雲搖搖頭,“公子是從偏門走的。”

“該死的!”秦晏低罵一聲,邁開步子往前走。

可就在此時,銀杏忽然沖出人群,抱着秦晏的腳,無論什麽,也不能放任秦晏走開,不然白茵茵今日這出戲,算是白演了。

“還望将軍救救我家小姐。”銀杏哀求道。

秦晏此時心全撲在聞玉身上,哪裏還會管白茵茵。

“我家小姐在将軍府落水的,将軍就不要好生安慰一下?就算是看着陛下的面子上。”銀杏話語裏帶着一絲威脅。

秦晏只覺得耳邊叽叽喳喳,心頭一陣煩躁,對着許安說道:“許叔,将這兩人給我扔出去,我将軍府供不起!”說完,拂袖而去。

銀杏僵在原地,怎麽會是這種結果?

躺在地上的白茵茵聽到這話後,整個人都快瘋了,怎麽都沒想到秦晏這麽不解風情,若不是此刻裝暈,她定是要好好将秦晏臭罵一頓。

于是,在将軍府待了三天的白茵茵,就這麽被人擡到了宮門口,一下子成為全城人的笑料。

聽說有人在城門口看見過聞玉,秦晏提着燈籠,加快腳步跑到城門口,四處張望,始終沒看見人影。

一行人仔細搜尋着聞玉的蹤跡,忽然看見前方倒在地上的胖子和瘦子,以及一旁的血跡。

聽到有發現後,秦晏急忙查看,呼吸一滞,拾起那灘血跡旁的一塊紅色碎布,用手輕輕摩挲,喉嚨苦澀:“繼續派人給我搜!”

雞鳴聲響起,月亮害羞地躲進雲層,東邊慢慢升起一輪紅日,照亮着大地。

秦晏眼裏布滿血絲,問踏雲:“找到了嗎?”

“沒有。”

再看着流風,問:“有消息嗎?”

流風沮喪地搖搖頭,“沒有。”

“繼續找!”秦晏罵道,扶着一旁的樹幹,慢慢蹲下身子,擡手抹去眼角的淚珠,“通知赤羽,讓他給我找,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活要見人,死”秦晏頓了一下,話語帶着顫抖,“死要見屍。”

“主子,這樣太容易暴露了。”踏雲猶豫地說着,赤羽是赤日騎的統領,很少露面,上次見面還是七年前,身份的特殊性使得他們只能在暗處。

秦晏堅定地說着:“按我的話去辦,後面我自有定奪。”

“是!”踏雲只好照辦,只是有一點想不通,主子竟然會因為公子将自己守護多年的秘密暴露,哪怕是惹來禍端也要如此,主子對公子,是不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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