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攝靈
逐野心裏恨得牙根發癢,但他這人貴在能屈能伸,起身把長刀往腰間一挂,已換作一副無賴面孔,有些委屈道:“連看都不能看,那還怎麽審?幹脆這靈碑裏的靈力也別要了,咱們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這趟權當跑馬來了。”
這話顯然刺激了其餘兩族。
雲嘯一記秋波遞空,正心生幽怨,立即附和:“二王子說的不錯,君上,空中作戰最消耗靈力,我們朱雀可是帶着誠意來的,讓我的孩兒們餓着肚子空手而歸,不合适吧?”
禹族老族長也跟着點頭。
“是啊,禹族今年連遭天災,靈力已近枯竭,如果再無新的靈力補充進去,只怕要出大亂子。君上,仗都打完了,您可不能言而無信,丢下我們不管。”
這是大局未定就要搞內讧了。昭炎眸底閃出絲笑:“一碼歸一碼。”
“諸位要如此說,可就沒意思了。”
他一抖鞭,将卷在鞭中的雪色一團丢到麒麟獸背上,繼而單手拎起少年後頸,呼啦一下扯開了那頂雪色兜帽,道:“哪兒就不能看了。”
“只怕諸位看了也會失望。”
因長靈是趴在獸背上的,昭炎這一扯,玄色滾金邊的寬袖恰嚴嚴實實遮住了少年的臉,從逐野、雲嘯、禹族老族長三人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一個後腦勺和少年烏黑發頂上兩只毛絨絨的狐耳。
“這——”三人神色各異。逐野遺憾的“啧”了聲,雲嘯失望,禹族老族長則滿臉不敢相信。“這小狐應有三百歲了,竟、竟是個半開靈的靈狐。”
這在白狐一族,可真算是廢柴中的廢柴了,何況還是狐族奇才——八尾狐帝博彥的血脈。
“這——怎會這樣?”
老族長還在感嘆。
逐野滿腹邪念都變為烏有,立時對長靈失去了興致,嚷道:“一頭半開靈的小狐貍,只怕連靈根都沒長全,靈文符咒都不定能識得幾個,怎麽可能會破解靈碑靈陣的方法!”
雲嘯不甘心就此放棄,美目一轉,道:“他不會也不打緊,博彥定然留了破解之法給他。只要咱們能找到那件記錄着破解之法的東西,照樣能打開靈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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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個理!”
經她一提醒,逐野也跟着煥發出希望:“這得好好審一審才知道。”
說完,就摩拳擦掌的想有哪些酷刑可以用到這頭僅開了半靈的小狐貍身上,不至于把人給弄死。
“不如用攝靈術。”禹族老族長忽道。
逐野想了想,呲牙一笑:“這個妙。老頭兒,你可以啊。”
“我同意。”雲嘯緊接着發表意見。
獨昭炎沒說話,只轉着鞭柄,輕輕橫過去一眼。
“都說老族長是個佛口慈心的,今日倒令本君刮目相看。”
他嘴角一挑,似笑非笑的道。
禹族老族長登時老臉一臊,從脖子直紅到耳根。
攝靈術,顧名思義,就是高階修士用靈力強行侵入到低階修士的靈識裏,去攝取對方想法,這種窺探他人隐私的術法在修真界是很被人所恥的,和盜夢術一樣被視為下九流之術,各大仙州嚴禁弟子使用的。
這老族長身為一族之長,且在四人中年紀最長,為了滿足一己私欲竟提出使用這種方法審問人,傳出去只怕名聲都要毀了,難怪心虛。
逐野卻不在乎名聲不名聲的,只要于己有利,再缺德的事他都肯幹,當下搭着老族長背笑道:“姜還是老的辣嘛。咱們三人,再加上君上,一定可以從小狐貍腦袋裏挖出點東西。”
“這種缺德事本君就不奉陪了。”
“諸位随意。只一點,別把人給本君弄死了。”
昭炎已将那件兜帽重新給身前的小獵物蓋上,此刻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忽而俯身,呵着那少年耳畔道:“你的命是本君的。”
“想活命,就把秘密咬死了。”
“若敢洩露半分——”
年輕狼帝的聲音依舊溫柔的讓人不寒而栗。
“本君說過——跑斷你的腰。”
他意有所指的,拿鞭柄戳了戳少年腰肢,并補了句:
“還有,把臉給本君遮好了。”
直到少年吃痛,烏眸輕輕顫了顫,昭炎方一挑嘴角,翻身下了獸背,山岳般背手立到一邊,果真做起了甩手掌櫃。
**
昭炎一離開,長靈再度蜷成一團。
少年安靜的伏在獸背上,一動不動,從頭到腳周身盡隐在那件裂了一道口子的雪色鬥篷裏,連一根頭發絲都未露出。
昭炎不發話,逐野等人自然沒膽量把小狐貍從麒麟背上拖下來,因他們都瞧出,昭炎是把博彥這唯一的血脈當做自己的戰利品了。待今日事結束,恐怕還要再好好折磨一番才能洩憤。昭炎此舉,也是在無聲敲打衆人,小狐貍的命是他昭炎的,旁人都不能取。
此人一貫霸道的作風啊。
逐野有點牙疼的想。幸好這小狐貍只是個半開靈的廢柴,若真是個美人,他豈不是虧大了。
狐族大小官員随狐帝博徽一道伏跪在祭臺長長的玉階之下,見他們的小少主被如此粗暴對待,都敢怒不敢言,有幾個追随過博彥的老臣更是掩袖偷偷哭泣。
博徽心驚肉跳,冷汗透背,第一次慶幸自己不像兄長博彥那樣有天賦有作為,否則此刻被當做戰利品一樣任意磨搓的就是自己!
攝靈術除了比較缺德,使用起來并不難。
昭炎既然明确表示不參與,沒人敢逼他。何況對付一頭半開靈的小靈狐,任何一個三階以上的修士都可以辦到。逐野、雲嘯、禹族族長三人分坐三角,結符印,同時将靈力灌注到中央少年的靈海內。
裹在鬥篷裏的少年很快痛苦的蜷成一團,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纖白手指時而顫抖着蜷在一起,時而抓撓獸背,在麒麟幽藍鱗甲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整整半個時辰過去,一無所獲。
“這不可能!”雲嘯有些氣急敗壞。
禹族老族長在旁邊提醒:“不能再加靈力了,否則這小狐貍會承受不住。”
雲嘯不理會,堅持加了一注進去,長靈立刻痛得渾身痙攣,骨骼咯咯作響。
依舊一無所獲。
雲嘯掌間符印一變,又加了一注靈力,逐野氣得罵道:“你瘋了!”
“我是為了大局!這可是咱們最後的機會了!”
雲嘯狠狠一咬牙,這次直接灌了兩股靈流,逐野心一橫,也随她加了一股,三股靈流彙成一股,眼瞧就要注到蜷在獸背上的少年體內。
“呼——”
劍氣鳴嘯,赤色長劍當空劈下,将所有靈力流斬斷,劍身發出猶如雷鳴的震響。
所有靈力流全部反噬到了施術者身上,逐野、禹族老族長胸口如遭重擊,雲嘯直接哇得噴出一口血,倒在地上。
“雲族長,你失信了。”
昭炎平靜宣布,但所有人都清楚俊冷面容下積聚的怒火。
“君上……”
對方面上的玄鐵面罩不知何時已經放下,手中赤劍淌在日光中,猶如從血海裏拔/出來的,雲嘯望着那寬袖鼓動、鬼面修羅般緩緩逼近的高大身影,牙齒不受控的咯咯打顫起來。
“你既投之以桃,本君只好回之以李了。”
赤色王劍慢慢壓下,吻在劍下人雪白的頸間,雲嘯簌簌發抖,花容慘白,哀求:“君……君上饒命!君上饒命!”
逐野見勢不好,也顧不得胸口疼了,暗罵一聲蠢女人,緊忙奔過來緩和氣氛:“君上,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何必跟她一般見識,要打要罵您随意,見血就別了,咱們四族同氣連枝,日後還有很多事要一起合作的,千萬莫傷了和氣啊……雲族長,你還傻愣着做什麽,還不快表明個态度?”
雲嘯身體仍在劇烈顫抖,聞言,紅着眼眸用力一咬唇:“只要君上肯饒我一命,日後朱雀三千戰士,盡供君上差遣。”
空氣安靜的落針可聞。
逐野急得不行:“君上你看……”
“三千将士就算了。”
良久,昭炎漠然一挑嘴角:“聽聞你朱雀一族有一味可修複靈識的丹藥,今夜之前,本君要見到。”
“你差點弄死本君的獵物,總得原樣賠給本君吧?”
雲嘯忙道:“不必等到今夜,待會兒我就親自給君上送去。”
“那是你的事。”
昭炎撤劍,翻上獸背,将已經昏死過去的小獵物往身前一帶,見少年昏迷中手指依然緊攥着鬥篷,把自己藏的嚴嚴實實的,心情無端就愉悅了些許,打了個響哨,麒麟獸再度化作幽藍閃電躍下祭臺。
雲嘯總算松了口氣,癱倒在地。
**
博徽幾乎是以接待上賓的禮儀把四族首領安排到了青丘王宮落榻休息。為了表示忠心,他還主動把自己居住的,也是歷代狐帝所居住的首陽殿讓了出來,給昭炎住。
如今青丘已被占領,接下來要解決的事,就是四族勢力如何劃分,原本在此地稱王的狐族如何安置。
“君上,君夫人來信!”
剛打發完來此探問消息的逐野,雲翳就捧着一封信進來了。
昭炎展信閱完,神色陰晴不定。
雲翳擔憂的問:“可是天寰城那邊……”
“不是。”
昭炎目光如淵,看不出喜怒:“君夫人在信中說,狐族是其本家,嚴令我不許滅狐族,不許滅青丘,更不許滅塗山王制。”
雲翳大驚:“君夫人未免管的太寬!”
“還有。”
昭炎以指敲着案面,忽一扯嘴角:“君夫人還吩咐我不許傷了博彥血脈,讓我把博彥血脈帶回天寰城。”
雲翳眉心一跳:“君夫人怎也知道了博彥血脈的事?君夫人此舉,顯然是想把青丘狐族和狐族的靈力控制在手裏……君上,如果放任不管,天狼必起動亂!”
“可臨行前,本君在君夫人面前立下過軍令狀,若此戰得勝,要答應他兩個條件。只有那樣,他才肯與本君相見呀。”
昭炎有些古怪的笑了笑。
雲翳皺眉,很是不贊同:“即便如此,君上也不可為了母子私情而不顧國政啊。”
“可本君盼了這多年,才盼到一點母子親情。”
“那也不能……”
“好了。”昭炎收起那點笑,道:“本君受命于君父,擔國君之位,豈敢拿天狼一族兒戲。”
“你去把博徽找來,就說——本君要與他商讨兩國結好之大事。”
“結、結好?”雲翳不解。
昭炎眼前浮現出雪色鬥篷下少年那雙沉靜而薄情的烏眸,嘴角緩緩一勾:“本君,打算給天狼娶位王後回去,以安定朝野,振奮民心。”
雲翳吃驚的咽了口唾沫:“君上的意思難道是——!”
“如此一來,既滿足了君夫人的要求,又能把那小狐貍名正言順的放在身邊,不使其落入君夫人之手。”
“只是,博彥當年夥同符禺人殺害了老君上,咱們天狼族對博彥恨之入骨,朝臣和百姓們,怎會允許博彥的血脈來做天狼的王後!”
何況,就算君上乾綱獨斷,有把握應付那些口誅筆伐,那頭小狐貍呢?一入天寰城,怕要被群狼活活咬死吧!
所以,這安的哪門子朝野,振的哪門子民心啊??
作者有話要說: 雲翳:我,官方吐槽
謝謝支持^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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