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白狐
雲嘯與禹襄果然都在。
一只只體形類似鳳凰的紅色烈鳥張着赤色羽翼穿梭在雲層間,發出一陣陣尖銳鳴嘯,互相傳遞着消息,燃燒的尾羽将半邊天空都映成彤彤紅色,正是最擅長高空作戰的朱雀戰士。蚩尤、禹兩族兵将和此次随行而來的狐族守衛亦在地面布下天羅地網,将整片靈境都密不透風的封鎖了起來。
“君上!”
見昭炎竟親自趕來,博徽受寵若驚,立刻親自迎了上去。
短短一夜,他真是經歷了從天堂到地獄一樣的煎熬。明明篝火晚宴時小兒子剛憑兩只獐子精拔得了狩獵賽第三名的好成績,在衆人面前大展風采,也給他這個父親十分長臉,誰料夜獵時就被人活生生斬斷了兩尾。
那不僅僅是兩條尾巴,更是兒子辛辛苦苦兩百年攢下的修為,亦是白狐一脈的榮耀和兒子天賦異禀的象征。現在一切都化為烏有了。要不是靠一腔怨怒支撐着,博徽只怕立馬就能吐血暈厥。
昭炎讓他免禮,打量四周,問:“人可抓到了?”
“尚未。”
博徽眼睛還是腫着得,巨大悲憤的沖擊下,下巴上那團軟塌塌的肥肉也變得沉重起來,他拿袖子揩了遍淚,道:“君上放心,他逃不了的。靈境只有一個出口,就在營地那邊,距這片林子很遠,昨日一出事下臣就命人封鎖了,那兇手一定還藏在林子裏!”
“待抓住了,我定要将其扒皮抽筋,為吾兒報仇!”
博徽咬牙切齒的恨恨跺了一腳。
旁邊一幹狐族侍衛都蔫頭耷腦的,恨不得把腦袋埋進土裏去,沒一個敢喘氣。他們都知道,如果今日抓不到謀害公子祝蒙的兇手,他們這些負責保護狐殿下安危的侍衛恐怕都要跟着陪葬。
逐野這時也禦着自己的坐騎“牙獠”趕了過來,道:“既都來了,君上,咱們就幫着狐帝陛下一塊找找吧。”
博徽又是一陣千恩萬謝。
昭炎拉下玄鐵面罩,道:“理應如此。”
逐野嘻嘻一笑,拍了拍牙獠的背,立刻跟屁蟲似的跟了上去:“我與君上一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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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炎挽着浴火,回頭打量他一眼,笑吟吟道:“二王子好興致呀。”
“哪裏有什麽興致。”
逐野苦着臉:“我這人君上還不知道嗎,最懶散不過了,要不是拗不過那點情面,誰願意管那老匹夫的閑事。聽說這林子裏有很多高階兇獸,吓人的很,我膽子小,可不敢單獨行動。思來想去,也就跟着君上最安全,君上可別嫌我累贅啊。”
教他這麽一說,林中窣窣響動被翻倍放大,倒真多了些幽谧詭谲的氣氛。
“哪兒能。”
昭炎慢條斯理的回了句,因整張臉都遮在面罩下,只露一截俊削的下巴在外面,看不出是什麽表情,随意挽了個鞭花,麒麟獸便紫電一般往叢林深處掠去。
逐野舔了舔嘴角,驅着牙獠緊追上去。
靈氣越充沛的地方,植物生長的越茂盛,這片靈境就是如此,肥綠枝葉不要錢似的瘋狂亂長,把天空和日頭全遮住了,不少地方還滴滴答答流着水霧。
兩人在林子裏繞了許久,除了幾只低階靈獸,并未發現外物蹤跡,倒淌了一脖子水。逐野随手摘了個果子丢進嘴裏,問:“君上覺得那兇手會是何人?”
昭炎密切逡視四周,漫不經心道:“這可不好說,興許是仇家,興許是冤家。”
逐野卻道:“我看不然。”
昭炎聽出他話裏有話,轉過頭,眼睛輕輕一眯:“哦?二王子知道內情?”
“內情不敢說,分析一二還是可以的。”
逐野湊近了些,頗神秘道:“雖然博徽沒有明說,可大家都能瞧出來他打的什麽算盤,他是想把自己那小兒子嫁給君上,借此穩固自己的帝位。那樣一來,狐族和天狼可就是真正的親家了。可偏偏這時候,那祝蒙出了事,君上難道就沒有細想這其中的利害……”
他故意停頓了下,見昭炎沒什麽特別反應,才有點氣憤的道:“這明擺着是有人想阻撓君上與狐族結盟呀!”
因兩人距離很近,逐野一擡頭,險些碰到玄鐵面罩邊緣,不可避免的被面罩上那栩栩如生的狼頭圖案唬了一大跳,外加昭炎氣場本就不怒自威,凜冽攝人,慌忙道:“君上別這麽瞧着我呀。我對君上可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的。反倒是那雲嘯和禹襄,昨日夜裏那麽晚了還在帳中會面,不知密謀些什麽呢……”
像是又突然意識到失言,逐野緊忙閉了嘴。
“我就随便一說,君上可別當真。咱們四族一體,傷了感情就不好了。”
“都不是省油的燈。”
昭炎轉動着鞭柄,意味不明的道了句,繼而把手擱到逐野肩膀上,輕拍了下:“你的忠心,本君自然是明白的。”
逐野只覺一股巨力壓下,肩胛骨都要被這人拍斷了,呲牙笑道:“那是當然!我們蚩尤人沒別的優點,就是講義氣。”
正這時,上方忽傳來一聲尖銳而興奮的鳴嘯,逐野趁機與昭炎拉開距離,指着半空道:“是朱雀的哨子,多半是抓到人了!”
昭炎動作倏地一頓。
“走,瞧瞧去。”
他語氣依舊慢條斯理的,坐下麒麟卻比來時更快的飛掠了出去。
**
“快!快!”“都圍緊了,絕不能讓他給跑了!”
剛一到,就聽到了博徽氣喘籲籲的呼喝聲。
幾只體格碩大的朱雀鳥正擺動火尾,繞着一個被灌木遮掩的洞口上下盤桓,不時引頸發出一聲尖銳叫聲,似在警告。
洞口外陳列着重兵,雲嘯、禹襄都禦獸停在一邊,博徽則正指揮着侍衛們點燃了靈木,往洞裏放煙。最前面一排侍衛,每人手裏還牽了頭靈犬。這些畜生們也都像聞到肉味似的,朝內嗷嗷狂吠着。
“不能投火,萬一把人燒死了怎麽辦,本君要活口!”
“都動作快點!”“沒吃飯嗎!”
“快!快!”“那邊!”“旁邊的老鼠洞也給我堵死了!”
博徽一張胖臉上被熏烤得全是汗,活像一頭剛從蒸籠裏出來的乳豬頭,擦都擦不及。此刻頗威武的立在最前方,沖着洞口高聲叫嚷。
見昭炎過來,雲嘯與禹襄一道近前見禮。
“怎麽回事?”
昭炎望着洞口,目光一緊。
禹襄道:“朱雀的哨子和狐族豢養的靈犬同時在這裏發現了公子祝蒙的味道,兇手應該就藏在裏面。”
逐野表露出十分的興趣:“照這捉法,就算不死也得熏成炭包吧。本王子倒要瞧瞧,究竟是誰如此大膽,敢在君上眼皮子底下惹事!”
濃煙滾滾,幾乎将整個山洞都吞沒在腹中,站在邊上的侍衛、博徽和靈犬們都嗆得直流淚咳嗽,何況是洞裏的人。
時間一點點流逝。
外面的人都快受不住了,洞內依舊靜悄悄的,毫無動靜。
博徽氣急敗壞的道:“加火!”“繼續熏!”
侍衛很快又伐了幾根粗大的靈木過來,丢進火裏,一大股烏黑濃煙很快蒸騰而起,被法術引着往山洞內湧去。
一直冷眼旁觀的昭炎忽道:“本君進去看看。”
其他人還未反應過來,麒麟獸已化作一道幽藍光影往洞內沖去。
“君上!”“君上!”
雲嘯與禹襄俱吓得大呼。
博徽更是驚得三魂六魄都要離體了,情急之下,直接拿胖軀擋在了洞口,高呼:“君上不可!”“君上且慢!”“君上留步!”“危險啊!”
麒麟獸嘶鳴着躍下。
昭炎揮鞭想把這礙眼的東西抽開,侍衛驚喜的聲音忽從濃煙裏傳了出來:“抓到了!抓到了!”
博徽大喜,激動道:“快,快拖到這——”
話還沒說完,腰上就猝不及防挨了一腳。
博徽哎呦一聲,捂着腰站起來,要破口大罵時,才發現竟是昭炎大步流星的從他身邊掠了過去,吓得趕緊閉嘴。
這位君上,一定是因為兒子祝蒙的緣故,才對緝兇的事如此上心吧。
博徽篤定的想,心裏又感動又不甘。
如果小兒子現在還好端端的,嫁入天狼幾乎就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逐野盯着這一幕,眼睛一眯,若有所思。
兩個侍衛正從洞裏把抓到的東西往外拖。
博徽扯着嗓子問:“如何?可看得清兇手模樣?”
一陣窸窣聲,頃刻,侍衛詫異的聲音傳出來:“回君上,好像、好像是頭小白狐,已然熏死了!”
一句話猶如重錘砸到心上。
剛進洞的昭炎倏地停住腳步,一把扯落面罩丢到了地上。
博徽勃然大怒:“白狐,竟是白狐!快看看他有幾條尾巴,能傷我兒,必是三階以上修為,把族譜拿來一查便知!”
“是。”
侍衛很快将那白狐的屍體運了出來。
與黑狐、青狐等其他四脈相比,白狐體型要偏小一些。
博徽近前一看,只見那白狐的四肢、頭部和尾巴都已燒焦,就剩腹部一點白色絨毛勉強能瞧出本色。狐身上還裹着一件瞧不出什麽顏色的破布,像是外袍披風一類。
博徽怒不可遏:“是誰,是誰放的火!”
“本君不是說過不要放火嗎!”
“屬下并未……”侍衛要辯解,被博徽一腳踹翻。餘下侍衛皆屈膝跪下,不敢再出聲。
博徽又命人去查族譜名單,嚷嚷着要揪出這只白狐身份。
一片混亂中,昭炎玄衣墨冠,廣袖織金,眉目冷削的行了過來。
嘈亂聲頓時歇止。衆人攝于他無形殺氣,紛紛屏息凝神,讓出通道,連暴跳如雷的博徽都斑鸠似的立到了一邊。
衆人想,這位狼族暴君怕是要将這白狐的屍體挫骨揚灰,為他喜愛的祝蒙公子報仇。
博徽更是感動的一塌糊塗:“能得君上如此眷顧,犬子就是受再多的苦也值了……”
昭炎沒搭理他,俯身,修長手指先慢慢撥開了那白狐身上裹的破布,繼而又翻過屍體,往白狐被燒焦的尾巴尖下掃了眼。
那裏光禿禿的,并無任何印記。
作者有話要說: 昭炎:本君的小狐貍,打着防僞标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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