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螢火
昭炎暗松一口氣。
普通靈火根本不可能燒掉岐山朱墨的印記。
這頭白狐——不是那小東西。
“君上!”
博徽以為昭炎真要毀掉屍體為兒子報仇,忙奔上前,握住對方手臂道:“君上息怒,君上放心。君上待犬子拳拳之心,下臣都懂。下臣一定會将這惡賊碎屍萬段,為犬子報仇。只是這屍體可否先留着,下臣得讓醫官來驗屍,好核實兇手的身份。”
“你狐族的事,自然由你做主。”
昭炎輕瞥了眼下面,吓得博徽趕緊松手。
他這才施施然站了起來,眉目冷削如故:“只一條,盡快确認兇手身份,勿再鬧出大亂子。”
“是是,下臣明白。”
博徽自然把這話當作是這位狼族新君對兒子祝蒙的別樣關懷。
這時負責搜檢山洞的侍衛又過來禀報:“君上,裏裏外外全找過了,沒發現公子的斷尾。”
只要不超過十二個時辰,靈狐的尾巴是可以請醫術高超的醫官續借的,雖保不住修為,至少能保持住美觀。
博徽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痛心道:“這天殺的惡賊,定然提前将證據銷毀了!只可憐了吾兒。”說着,又掩袖哭了一陣,便命侍衛趕緊将那白狐的屍體擡回營中,讓醫官勘驗。
“今日能抓到兇手,全賴君上及諸位相助,待擇日處理完這晦氣事,下臣一定在宮中設宴感謝。”
博徽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說了許多感激的話,才由侍衛擁着回營去了。
衆人陸陸續續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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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野見昭炎還挽着缰繩立在原地,沒有離開的意思,便驅着牙獠過去,嘻嘻笑道:“君上,一起回營吧?我還想找君上讨兩杯天寰城的烈酒喝呢。”
“不了。”昭炎摸了把麒麟獸腦袋,道:“這畜生嘴刁,連日沒吃好物,都快跑不動了,方才見這林中有不少珍稀靈物,帶它吃頓飽的去。”
“正巧我這牙獠也……诶,君上!”
逐野話還沒講完,對方已翻身躍上獸背,風馳電掣一樣自他眼前飛掠了過去,只留下一句“酒先欠着,改天本君請二王子喝。”
“好,那我等着君上。”
逐野叼了根草在嘴裏狠狠嚼了下,望着昭炎離開的方向眯緊了眼。
**
昭炎在林中一直轉到天黑,都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夜色越深,靈境內的濕氣和寒氣越重,藤蔓枝葉上挂的全是露水。麒麟獸雙角在暗夜裏散發着淡藍熒光,所過之處,諸獸自覺臣服,不敢發出一點聲息,生怕淪為這上古神獸的口中食。但依然許多只在夜晚出沒的高階獸類也蟄伏在暗處,睜着幽深瞳孔,将一切可視為獵物的東西網羅在視線內。
昭炎玄袍與冠發皆已沾滿露水。
他揮劍斬斷一段攔路的藤蔓,勒住缰打量前方黑黢黢不見盡頭的高木深林。
這已是叢林極深處,路至此斷絕,再往前就是瘴氣和魔物的地盤了,就算那小東西有膽量進去,恐怕也沒命出來。
興許,真是自己多想了?
那小東西,怎會無緣無故與博徽父子過不去。
昭炎收起劍,調轉坐騎,準備往回走,就在這時,一點螢光毫無預兆的撞入眼簾。
螢光藏在層層交錯的枝葉間,只有豆大的一點,極微弱,在麒麟獸角熒光的輻射下幾乎顯現不出來。若不是昭炎在調轉坐騎時回頭望了眼,就要錯過了。
在這方幽暗的密林裏,靈獸的眼睛、遺落在地上的靈石、某些會發光的靈花,都可能被誤當做燈火,昭炎之所以會注意到這點螢光,是因為熟悉。
當日,貪狼雲翳奉他命令去宸風殿捉拿那頭小狐貍時,曾被困在迷陣裏,昭炎注意到,那裏的殿檐上就懸挂着很多這樣的螢火制成的螢囊。
昭炎那時就懷疑,迷陣與螢囊有關。只是沒機會印證而已。
他驅獸朝螢光所在方向行去,用劍撥開滴水的枝葉,果見一根斜出來的古樹樹幹上懸着一只鲛絲制成的螢囊。不同的是,這只螢囊裏僅有一只螢火。因鲛絲輕薄,在遠處瞧時,就跟一只正在飛舞的真螢火效果差不多,很能掩人耳目。
昭炎循着這個思路,果然又陸陸續續發現了許多螢囊的存在。
這些螢囊的排列看似雜亂無章,毫無規律,實則暗合了某種陣法。
昭炎并不擅長布陣,但他知道,所有陣法都有陣眼,只要破掉陣眼,所有的障眼法都會自動消失。
昭炎逡視一圈,再度抽出劍,手中赤劍發出猶如龍嘯的震響,看準其中一個螢囊正要劈下,“嗷嗚!”耳邊忽響起一道急促的狐鳴。
“嗷嗚。”
又是一聲,似在警告。
昭炎渾身一震,循聲望去,就見前方一處山丘上,一只瘦瘦弱弱的小狐貍正蹲在濕噠噠的灌木叢間,豎着尾巴尖兇巴巴的看他。
大約跑得太急,小狐貍雪白的皮毛上沾滿露水和泥垢,皺巴巴的,幾乎瞧不出本來顏色了。唯獨一雙眼睛烏漉漉的,在夜色裏格外明亮。
見昭炎望過來,小東西轉身就跑。
昭炎心頭滾熱滾熱的,似有熔岩在燃燒,豈容他逃走,立刻驅着麒麟追了上去。白狐小小一團,在叢林間左突右閃十分靈敏,然而畢竟只是個低階靈獸,怎能逃過麒麟獸的追蹤。不多時便被困在了山石角落裏。
“再跑呀。”
昭炎把玩着浴火,繞着小東西轉圈。
白狐重新化為少年形态。
長靈破天荒沒有披鬥篷,就穿着身青色綢袍,靠石壁站着,臉上沾了點泥,兩只腳泡在水窪裏,狐耳亦濕噠噠的耷拉着,抿緊嘴巴望着昭炎。
看在昭炎眼裏,活像只雨夜流落街頭的小野貓。
“怎麽?離了本君,都落魄成這樣了?”
昭炎輕挑眉梢,慢條斯理的奚落道。
**
祝蒙斷尾處依舊血流不止,王宮裏的醫官們試遍了各種靈丹妙藥都不管用。祝蒙疼得死去活來,成日在殿中慘叫。
“臣等無能,請娘娘治罪。”
狐後瓊蘿哭得肝腸寸斷,道:“斷尾再嚴重也是外傷,怎會止不住血?”
醫官羞愧道:“恐怕與行兇者所使用的兇器有關。”
另一醫官緊跟着附和:“沒錯,那應是一件品階極高的利器。尋常丹藥根本化不掉利刃留下的殘餘靈氣。”
“滾!”“滾!”“全部滾!”
祝蒙的咒罵聲混着哀嚎聲再度從內殿傳來。
瓊蘿幾乎絕望:“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醫官一片緘默,良久,才有人鬥着膽子道:“自然可以去仙州其他地方尋找更好的丹藥,只是那樣太耗費時間,二殿下怕、怕撐不住……”
瓊蘿花容慘白,再度哽咽起來。
“王後!”
這時一個小內侍跌跌撞撞從外面奔了進來,激動的指着外面道:“有人獻藥來了,說是能治公子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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