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原本對成績不在意的時候,哪怕考個零鴨蛋也不在乎。但自從上次,得了“進步之星”,在之後的每一次,只要老師在講臺上面宣布成績,那對坐在下面的我來說,都是一種煎熬,如坐針氈。
當成績總分出來的時候,一切又塵埃落定,我對着那又有進步的成績單嗷嗷直跳。
沒有告白前的暗戀是苦澀而又甜蜜的,而打破這條底線的契機是在農場70年周慶上。劃重點:農場70年周慶,不是農場中學70年周慶,我們學校的歷史沒有那麽悠久,是這所學校所在的地區的周年慶。
那天晚上從八點鐘開始,整整放了兩個小時的煙花,因為煙花的聲音擾得我們無法專心上自習,校長把全校學生放出來看煙花了。我們原本在教室裏與枯燥無味的數字在奮鬥,當校長讓我們出來看煙花時,除了那美不勝收的焰火盛會讓我們開心,更開心的是有什麽束縛從我們身上消失了,也許孩子偶爾确實需要以這樣的方式釋放天性,這個時候,我體會到了幸福感。
瞬息萬變的煙花,曼妙地展開她一張張淺黃、銀白、洗綠、淡紫、清藍、粉紅的笑臉,美不勝收。巨大的煙花在空中綻放,花瓣如雨,紛紛墜落。那天的煙花的确如此,但是給我印象深刻的卻是,天上落下了很多炮仗炸完的渣,砸了我滿臉都是。
煙花放到一半,有很多班級的班幹從外面搬了很多小型的盆栽回來,大家紛紛轉移陣地,從教學樓門前跑到了學校鐵欄門口前。
看門的老大爺說,每個班的班幹部能出去,警察局那邊可以免費領取盆栽。劉瑞看了眼我渴望的目光,對我說:“我幫你去拿。”
其實他誤解了,我不想要那甚破爛子花,我想出鐵門,這關閉着的鐵門就像牢籠一樣把我們囚禁在這寸土之地。他對我說他想當鳥兒,到更大的舞臺飛翔。我沒有跟他說,我也想當鳥兒,但是我想要的自由跟他的自由又不一樣,我想當一只自由飛翔的鳥,沒有舞臺的束縛,心在哪裏,就飛到哪裏。
我藐視紀律嗎?也不是,只是不喜歡束縛,有時候我确實不聽老師的話,但是,生活已經那麽壓抑了,我不自己給自己找點樂子,留給一個給自己喘息的缺口,我怕我會被憋死。
劉瑞不知道從哪裏搞了一輛自行車,回來的時候,車籃裏,車後座,塞的滿滿的盆栽,然後他精心的為我挑選了一盆“菊花”,還是黃色的,其他的給大頭分給班裏的其他人了。
我抱着那朵在所有盆栽中長得算是肥碩挺拔的□□花,擡頭看他。
他的頭頂正好綻放了一朵盛大唯美的煙花,在黑暗的夜空中,稍瞬即逝。
“我……”我在心裏設想了無數次的告白場景,就在這顆野菊花的見證下,發生了。
他以為我說話了,周圍喧鬧紛雜,他沒聽清,走近我,問:“你剛剛說什麽?”
他真的是靠的極近了,身後有人撞了他一下,他一個踉跄撲過來,而時機恰巧,就在這時,我聲音很輕道:“我喜歡你。”
多虧了那位撞擊他的仁兄,把他的耳朵正好撞在我的唇邊,不然他可能聽不清我說的話,而我,不可能再好意思說第二遍。否則,我的初戀會比這頭頂的煙花冷卻的速度還快,因為,它可能根本不會有開始。
劉瑞顯然是聽到了我說什麽,他擡起頭,看向我,眼睛裏像是有星辰大海,然後,他笑了,道:“我也是。”
那天晚上我整宿沒睡着,興奮激動冷卻過後,我認清了一個現實,劉瑞答應的那麽快,顯然跟我說的喜歡不是同一個意思吧。不然,要麽就是羞澀,要麽也應該是狂喜,而不是,在朝我淡淡的微笑後,來了句:“我也是。”
媽的!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感覺腦袋要炸了,他媽他到底是什麽意思,說話也不說清楚!
第二天我憋了一整天,沒問他,也沒跟他說話,他還是該做什麽做什麽,跟以往一樣鎮定自若。當天晚上,我覺得我再不當面問清楚,就要精神錯亂了。
十點半,他關了教學樓的燈。教學樓那一片,随着這最後一盞燈的熄滅,徹底陷入了黑暗。
我站在一樓的樓梯口,等他。
月光順着樓梯口灑進來,他的身影從陰影裏走到月光下,看到我,明顯愣了一下。
我拉着他的手,又把他帶到了教學樓後面的草地。
五月天氣熱,夜晚清涼,蟲鳴螽躍。
劉瑞穿着一件白色T恤,我穿的是黑色,我拉着他的手,我們倆手心相握的地方,都是汗。
草地上的草又重新瘋狂的冒出來,紮在我腳脖上有點癢,我放開抓住劉瑞的手,有點不太敢面對他,背對着問:“你說喜歡我是什麽意思。”
很久沒聲音,我轉過頭,看到他一動不動。
“劉瑞?”我試探的問了一句。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轉過臉,道:“就是你說的那個喜歡。”
我看他的反應,皺了皺眉頭,問:“真的嗎?你知道我說喜歡是哪種喜歡?”
教學樓擋住了月光,這裏伸手不見五指,我看不清劉瑞的表情,但是我能感覺到他的心情很沉重。
我突然覺得很慌,走過去,抓住他的手,他沒有反抗。
“你真的知道嗎?”我盯着他那我觊觎已久的嘴唇,另一只手摸他的臉,啞聲問道。
他不吭聲。
我對着他的嘴唇就啃了下去,咬了兩口後,放開,又問:“現在還知道嗎?”
他滾燙的淚珠落在了我的手上,這回我知道他是真的知道了。
“我知道!”他吸了一口氣,語氣肯定道。
他知道,我在心裏又重複了一遍。
“所以你也喜歡我?”我感覺自己的腦海裏有無數煙花綻放,比昨天晚上看到的漂亮萬倍。
他蹲下身子,大聲痛哭。
我知道他在哭什麽,他現在的模樣,就像一開始的我一樣慌亂。我坐在他旁邊,撫摸他的腦袋,在清涼的夜風中,我們相互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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