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離開
趙棣與宋夏之間的關系,用宋夏的話來說,就是孽緣。
趙棣是宋夏母親田淑華的同學,和他們住在同一個居民區,在宋夏的印象裏,趙棣一直活得很随性,沒有結婚,一直是自己一個人。有的時候下班會來宋夏家裏蹭飯,宋夏每次見到他,都會叫他老趙,不喜歡叫他叔叔。
宋夏父親出事那一年,趙棣親手負責宋岩濤的案子,那時候趙棣三十五歲。而時隔三年,又是趙棣親手将盛夏帶上了警車。
田淑華在去世的前夕曾找到過趙棣,希望在自己去世之後,他可以幫忙照看兩個孩子,趙棣拉着田淑華的手答應了她。可是他卻食言了,他沒有照顧好兄妹倆,并且讓盛夏成了殺人犯。對此,他對田淑華,對宋家兄妹充滿了愧疚。
宋夏将自己的一部分的恨轉移到了趙棣的身上,他狠趙棣當時為什麽會不聽她的辯解,強行将哥哥帶上警車;她狠趙棣作為一名警察,卻連身邊的人沒能保護好。從此以後,宋夏再也沒叫過他老趙。
盛夏出獄之後,趙棣一直不放心,守在他身邊,并且盡可能地幫助他回歸社會。可是沒過過久,盛夏就消失了,在之後的兩年裏,趙棣曾一直試圖找到盛夏,可是一直尋不到線索。
“晚秋,你怎麽過來了?”趙棣現在已經四十七歲,俨然一副糟老頭子的模樣。
“我叫宋夏,趙警官。”宋夏沒好氣地說。
“怎麽了?”趙棣遞給宋夏一瓶水。
“我哥,他好像回來了?”
宋夏這幾天一直待在老房子裏。她清楚地知道,能回到老房子的人,只有盛夏。她甚至覺得盛夏根本沒走遠,只是躲在了一個能看見她的地方。
這幾天她一直在給盛夏發消息、打電話,但是除了除夕那一條信息以外,宋夏再也沒有收到他的消息。今天她來找趙棣,就是希望他能幫助自己,找到盛夏。
“我知道了,這幾天我會留意的。”趙棣聽完宋夏的話,點了一支煙,緊皺着眉頭,面色十分沉重。
趙棣看着宋夏冷漠的神情,心裏有說不出的酸楚。曾經圍繞在自己身邊,叫自己“老趙”的兩個小鬼,現在會是這一番情景,一個恨自己入骨,一個消失尋不到蹤跡。
宋夏從公安局出來,返回到律所。
“宋律師,高律師說讓你回來去辦公室找他。”前臺工作人員和宋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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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夏來到高天翔的辦公室,一推門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倪丞佑。
宋夏沉默着,高天翔則留下一句“好好談”,便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你終于出現了。”倪丞佑望向宋夏,低聲地說,嗓音中帶着沙啞。
宋夏躲避了倪丞佑的目光,因為此刻倪丞佑雙眼猩紅,目光中有藏不住的憤怒。
“有事的話,等我下班之後再說吧。”
倪丞佑看向宋夏冷漠的面孔,心頭微顫。他開始懷疑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還是那天晚上那個溫柔、脆弱的宋夏嗎?
“好,我等你。”倪丞佑起身走到宋夏的身邊時,踯躅了片刻,側目看了宋夏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
下午工作時,宋夏有些心不在焉,開會的時候,幾次走神,沒有聽清彙報內容。一直工作到八點,才姍姍離開律所。
來到地下停車場,她看見了倪丞佑靠着自己的車門坐在地上,周圍散落着一地的煙頭。
他這是一直在這裏等自己?宋夏突然感到心頭發顫。
宋夏走過去,倪丞佑也拉開車門坐了進來。
“怎麽?你這是睡完就跑?”倪丞佑盡量壓制自己的怒火。
宋夏沉默着沒有說話。
“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瘋了一樣地到處找你!我甚至還去報了警!腦子裏忍不住想你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有沒有危險!可你倒好,今天還能正常來上班!”倪丞佑克制不住自己的憤怒,朝着宋夏吼。
可是在看向宋夏的那一刻,倪丞佑又忍不住心軟。
還好她沒有受傷,還好她還在自己的面前。宋夏此刻就在他的面前,這些天所有的愛意,所有的思念,在此刻頃間迸發。
倪丞佑探過身子,捧起宋夏的臉,吻了上去。
可是宋夏沒有回應倪丞佑的吻。
倪丞佑放開了宋夏,心裏已經全明白了。
“倪丞佑,我們都是成年人,那天晚上的事情,不過是你情我願的一|夜情,我這幾天去了哪裏,應該不需要和你彙報行蹤吧?”宋夏鎮定了一下,眼神裏滿是冰冷。
倪丞佑突然冷笑了一下,感覺這句話是如此的熟悉,從前都是他和別人說這樣的話,現在也輪到了自己。
倪丞佑啊,你還真是可笑,自己的愛意此刻正被人踏在腳下踩個粉碎,你還竟然奢望挽回兩個人的關系。
倪丞佑推開車門走了下來,奮力地摔上了車門。
宋夏無力地趴在方向盤上。
車廂裏彌漫着淡淡的煙味,自己的身上還宛若殘留着倪丞佑炙熱的體溫。
就這樣吧,就當是彼此生命中的一個無足輕重的過客吧。
武媚半夜接到了酒吧工作人員打來電話,推開包廂的門,就看見了躺在沙發上爛醉如泥的倪丞佑。
這幾天武媚知道倪丞佑一直在找宋夏,雖然不清楚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看着倪丞佑這幅病入膏肓的樣子,就知道八成是倪丞佑有意,而宋夏無情。
“起來回家了!”武媚用力地将倪丞佑拎起來。
“我不走。”倪丞佑酒量很好,雖然有些喝醉,但也沒失去意識,用力地甩開了武媚鉗着自己的手臂。
“那你想幹嘛!”武媚無奈,幹脆坐在沙發裏,喝着果汁任由倪丞佑發瘋。
“我要去找宋夏,讓她和我說清楚!”倪丞佑還和一灘爛泥一樣,橫躺在沙發上。
“那你就去啊。”武媚還從未見過倪丞佑有過這種狀态,深知他已經中毒至深,無藥可救。
“她不見我,不見我……”倪丞佑瘋狂地搖着頭。
“倪丞佑,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樣子,還有從前的意氣風發、放蕩不羁的樣子嘛,你想要什麽樣的女生沒有,怎麽區區一個宋夏,就讓你變成這副樣子了。”武媚簡直是恨鐵不成鋼。
“不一樣,她和他們都不一樣。”倪丞佑支撐自己坐了起來。
“哪不一樣,除了漂亮一點,還有啥不一樣。”
“我們是同類,同類,你能懂嗎?”倪丞佑呢喃着。
“我不懂!”武媚很是無奈。
“我能懂她的痛苦,她和我,和從前的我,很像。”倪丞佑呢喃着。
“所以你可憐她?想要拯救她?結果沒能溫暖了人家的心,還把自己陷進去了。”
倪丞佑仿佛被一語擊中,沒有了聲音。
“你愛上她了?”武媚語氣變得嚴肅。
倪丞佑沉思了片刻,垂喪着腦袋,點了點頭。
“我愛上她了,愛上了。”倪丞佑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小,仿佛是在說給自己聽。
武媚不忍心看倪丞佑這樣痛苦,從手機中找到了之前聯系宋夏的電話,推開包廂門,将電話撥了出去。
“哪位?”宋夏聲音帶着睡意。
“我是武媚。”
“這麽晚了有什麽事情嗎?”
“如果你真的不喜歡丞佑,可以和他說清楚嗎?我不知道你們倆最近發生了什麽,但是他現在狀态很不好,我很擔心她。”
宋夏那面陷入了沉默。
“我是他的經紀人,也是他的朋友,了解他這個人容易感情用事。我相信你也不願意傷害他對吧,既然不能做到互相喜歡,但是起碼可以做到不傷害吧。如果你真的不愛他,就別藕斷絲連,給他希望,讓他一直痛苦着。”
“我明白了武媚姐,我會和他說清楚的。”
挂斷電話,宋夏不明白明明是自己下的決心,又說了傷害倪丞佑的話,可是自己的心,為什麽會隐隐作痛。
躺在小時候睡的單人床上,宋夏的心裏,突然出現了曾經年少時候出現的感覺。
那種懵懂、青澀、自我懷疑的心情。
宋夏打算和倪丞佑說清楚,便來到了倪丞佑的家。
敲了半天門,倪丞佑才來開門,站在了宋夏的面前。
宋夏聞到了倪丞佑身上濃重的酒氣,并且看起來十分頹廢,不像平日生機勃勃、煥發光彩的樣子。
“有事嗎?”這句話現在換了倪丞佑來說。
“我可以進來嗎?”
倪丞佑沒有關門,轉身走回屋子裏。
“我們談談吧。”宋夏坐在餐桌前,語氣很柔軟。
“我們之間有什麽需要談的嗎?咱們倆是什麽關系啊?”倪丞佑感覺喉嚨似火燒一樣,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水,灌了下去,別着頭沒敢去看宋夏。
宋夏被倪丞佑的話,嗆得說不出話。
“昨天的事情……對不起。”
倪丞佑輕笑了一聲,“對不起我什麽?沒回應我的吻?還是因為你不喜歡我,而跟我道歉?還是因為你睡完我,無故消失道歉!”倪丞佑調高聲音,走到宋夏身,逼迫着宋夏看着自己的眼睛。
“我不是……”宋夏看着倪丞佑的樣子,有些害怕,她想要解釋,卻不知應該說什麽。
“不是什麽?”倪丞佑看着宋夏因為驚吓而顫抖着的睫毛,心中終是不舍得傷害她,語氣軟了下來。
“我心裏,已經有愛的人了,所以我沒辦法喜歡任何人,也沒辦法回應你。”宋夏擡起濕潤的眼眸,望向倪丞佑。
倪丞佑還是親口聽見了宋夏說這句話,即使自己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宋夏在睡夢中拉住自己說“我好愛你”的那一刻,自己就應該清醒了。可是他還妄想着将她心裏的人取而代之,現在看來,真是可笑至極。
“你走吧。”倪丞佑背身子,語氣裏滿是悲傷。
“對不起。”
宋夏留下一句話,轉身離開了倪丞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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