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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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晏冷來說,這幾乎算得上是一場絕境,是實實在在的存亡之地。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他自己的身體狀況,之前的四十鞭讓他傷了元氣,哪裏是區區幾天就能休養過來的。剛才雪崩之時,他拼掉半條命,給岑歌掙出了半分餘地,僅僅能夠呼吸罷了。而他所付出的代價是,現在整個後背的大面積疼痛,和左手骨折,肋骨後側的骨裂怕是也跑不了了。
晏冷笑笑,一片黑暗中,岑歌開始将尚能小幅度移動的手向周圍探去。因為晏冷一直護着他的頭,而他也将晏冷從昏迷的邊緣拉了回來,兩人現在都沒有陷入昏迷已然是不幸中的萬幸。
手邊的雪并不是很緊,這還要全賴晏冷的一撐之力,那大片大片的雪塊第一下全都砸在了他的背上,才讓他們兩人有了些許喘息的餘地。
“晏冷,你還好嗎?”岑歌的頭就靠在了晏冷的胸口,感覺到晏冷的心跳“砰砰砰”地異于尋常的快速跳動,岑歌說不擔心是假的,這明明是身體超出負荷的警報。
“還好,稍等。”晏冷的語氣萬分輕松,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現在的狀态真是糟糕透了,後面的大量失血,左手和後背的疼痛,神經都在“突突”地跳着,生怕岑歌察覺出來。
晏冷用尚在疼痛中的左手攏了攏岑歌的頭,然後努力用右手撐起自己,企圖讓空間再大一點,不然氧氣根本不夠兩個人呼吸的,這裏有這麽多雪,渴是渴不死了,如果空間不夠,他們就會在餓死之前被憋死,那死法可真夠難看的。
岑歌感覺到晏冷的身體真的離自己遠了一點,但還是能感覺到晏冷的身體在發抖,不清楚是因為拼盡了全力還是疼得難忍。
空隙又大了一絲,雖然只有一絲,可總算讓晏冷稍稍松了一口氣,起碼努力并不是一點結果都沒有的。
岑歌在晏冷遠離自己的那一刻,突然感覺像是有水灑在身上一般,可這麽大的雪下面又怎麽會有水呢?
岑歌皺眉,還沒開口,就聽見晏冷笑說“還真不枉爺拿後背捂了這麽久,我就知道得化了,就是真他媽冷。”說罷,晏冷還打了個哆嗦。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開個玩笑,他是應該說晏冷不愧是晏冷嗎,可岑歌也确實被這個玩笑改善了心情,原本繃得緊緊的一根弦,現在倒是有些放松。
“親愛的,太冷了,親我一下吧,讓我恢複我旺盛的火力。”即便是虛弱和疼痛一起割着他的神經,他還是能開個屬于晏冷的玩笑來,不管身體是個什麽狀況,語氣裏卻是笑意滿滿,仿佛這只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玩笑。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岑歌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晏冷能不能看見,不過岑歌真的在晏冷的胸口烙下了一個吻。
好像真的有用一般,岑歌覺得他和晏冷之間的縫隙又大了些,融化的水也越來越多,岑歌一邊幫晏冷捂着冰冷的後背,一邊幫晏冷撐着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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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歌只覺得晏冷抖得愈發得厲害,似乎是無法克制地顫抖在愈演愈烈,而晏冷繃緊到極致的肌肉告訴他,晏冷已經到了極致。
岑歌慢慢用手安撫着晏冷的後背,一邊試圖改變兩個人的位置,畢竟對于左手骨折的晏冷來說,躺在下面才是更舒服的位置。
“我熱了,我們換個位置吧。”明明是商量的話,可說出口就自然而然地帶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岑歌,我愛你。”沒有回答岑歌剛才的話,晏冷卻說出了這樣一句讓岑歌有些措手不及的話,這三個字在這個時候顯得是那樣的不合時宜,可又能拿什麽來解釋岑歌心裏的一股熱流呢?
而岑歌不知道的是,晏冷的心裏還有一句沒有同他講的話,而這句話他永遠也不會講出口。
岑歌,上輩子我虧欠了你一生,這輩子就讓我賠你一生吧。
眼前一陣陣發黑,盡管在絕對的黑暗中這一切都并不明顯,可身體的一陣陣不适,大腦的一陣陣暈眩告訴他,這并不是他的錯覺,他快到極限了,晏冷想,這輩子和岑歌相處的時間連半年都還沒到,就要把這條欠下的命還回去,他真的不甘心,晏冷眼前徹底漆黑一片,倒了下去。
“晏冷、晏冷!”岑歌慌了,沒有人知道他內心一瞬間強烈到極致的痛苦和恐懼,他幾乎生生把自己逼瘋。
這些天,他們過得越美好,這時的岑歌就越痛苦,這痛苦已足夠把他的心髒貫穿一遍又一遍。
可和女人不同的是,岑歌明明已經痛苦到了極致,如今卻愈發得冷靜。
他不能瘋,他必須冷靜,兩個人的命早已拴在一起,如今都捏在他的手裏,他要是瘋了,誰還能救晏冷,所以他必須要冷靜冷靜再冷靜。
怎麽辦,怎麽辦。
雪崩,昏迷,骨折,饑餓,寒冷,在他過往十七年的人生中從未遇見,也不曾與之正面交鋒,可今天,他們就将拼個你死我活,而他連個幫手都沒有,晏冷也昏迷不醒,手機也完全沒有信號。
岑歌艱難得脫下手套,觸碰到了晏冷的額頭,幾乎凍結成冰的表面下面卻藏着火熱,低溫和高燒。
這下可真是生為同衾死同穴了,岑歌苦笑了一下,沒想到昨天還欣賞着布達拉宮美景和色拉寺齋菜的他們,今天就要死于這場雪崩之下,他今年才十七歲,而晏冷才十六歲,他們都還有那麽長的路要走。明明他們已經彼此承諾過永不背叛的愛意,卻沒想到将要把他們分開的卻是生死。
不行!
絕對不能就這樣死去!
不管是他還是岑歌,都絕對不能就這樣凄凄慘慘地死在雪崩之手,堂堂七尺男兒,怎麽能就這樣輕言放棄?
如果是天也不容男子之前的愛情,那麽今天,他便要連同這天一起逆了去!
誰都不能将他們分開,天也不能!
岑歌奮力蜷起身體一拱,只覺得這雪竟然前所未有得重,他的全力之下,竟然幾乎撼動不了分毫,這時的他才知道,為何晏冷剛剛會露出那般神色,這絕境真真令人絕望。
“晏冷,晏冷!晏冷、晏冷!晏冷!!晏冷!!!”岑歌一邊努力從晏冷的懷裏掙脫,一邊大聲地呼喚着晏冷的名字,可似乎無比漫長的時間過去了,這冰雪他依舊沒有撼動分毫,而晏冷也未曾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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