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心悅君兮君可知

寝室桌案,飛蓬神思寧靜,動作優雅自然,随着時間流逝,茶香漸漸在房間中彌漫。然而此時,他眉頭微皺看向一邊,空間驟然扭曲分裂,一道紅影摔在床上,血腥氣擾亂茶香,飛蓬的手無意識一握,茶盞片片碎裂,滾燙又冰涼的觸感令他即時清醒,毫不猶豫起身上前。

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飛蓬目光一凝,他輕輕掰開重樓緊握的拳頭,一朵發着聖潔光輝的七彩花瓣印現在眼前,飛蓬的眼神瞬間複雜起來。七彩魂花成長于流動的空間秘境,千年一成熟,萬年一極品,其最高品質之花王更是號稱再嚴重的魂魄傷勢都可痊愈,被六界追捧為頭號療傷聖物。不過,想也知道,這效果對他們這種三皇境界效果甚微。

飛蓬不由輕嘆,這比他曾經所見那朵最佳品質的光彩更美麗誘人的七彩魂花,無疑是這一批魂花精華被重樓以大法力全部抽出再注入花王所創造的……當年,自己出于好奇也去過那個空間秘境,發現其有誕生靈智的趨勢方才留下如斯深刻的印象,而消耗過度的重樓大概是在成功之際被境靈攻擊,才落得一身重傷,好在對他來說不算很嚴重,不過是需要修養調息罷了。

确定了這一點,關心則亂的飛蓬終于徹底冷靜下來,他忽然想到雲天青先前所言……驗證一二嗎?若有所思,他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俯身看着昏迷不醒的重樓,猶豫一下,低頭将唇瓣貼在重樓頸間烈焰魔印之上,一瞬間的灼燒感讓飛蓬皺了皺眉,但還是沒有松開。多天努力雖未能破解體內封印,卻得以另辟蹊徑調動隐藏的混沌風靈之力,五靈相生相克,風助火勢,随着靈力的輸入,重樓周身傷勢漸漸愈合。

半晌後,飛蓬才擡起頭,他神色莫名,雖然稱不上不少人所言的潔癖,但自己素來不喜歡與他人太過親近,與夕瑤相處,她最多歡欣時攬住手臂還很快就放下,而之前與重樓從來都是以武相交,偶爾被他拉着私自下界共飲同醉,每每醒來卻都……好笑搖了搖頭,若他預料沒錯,當年紅藍交錯的長發只怕就如千萬年來的糾纏不休,非是天命注定,而是心之所向。飛蓬的表情恢複靜然,自混沌風靈覺醒,神界種種只是過眼雲煙,連因果都業已還清,既如此又有何值得猶豫?

眼睫微微顫抖,重樓睜開眼睛就看見坐在床邊的飛蓬那淡然之色,不由輕喚:“飛蓬……”

“嗯。”飛蓬應了一聲,皺眉道:“皮肉傷已愈合,可你內傷不輕,還是去閉關吧。”

這句話讓重樓有點黯然,見狀,飛蓬卻是挑眉:“怎麽,不想去?”重樓沉默不語,飛蓬搖頭:“不去也行。”在對方一愣之時,他調動了體內的混沌靈力。

重樓眼神一滞:“混沌風靈!”他看向飛蓬的眼神有着震驚訝異,而飛蓬輕輕一笑:“四處游歷的天帝伏羲意外發現初始之風有誕生靈智之趨勢,驚訝後出于好心設下陣法保護,同時也掩蓋天機、賦予神族傳承記憶,才有了以風為父、以雲為母的神族之子飛蓬,在天地本源風雲中化形而出。”他頓了一下,失笑道:“只是有得必有失,在天道冷眼下,混沌風靈化形縱然成功存活,心中因果不消也難以突破三皇,故而陛下最後在共工等陷害我時,借機将我三魂分裂打下神界以力量日積月累之法,尋求突破。這種種恩情,陛下不在乎,我卻不能忘恩負義,不過這一場神界劫難,倒是将因果全部還清了。”

見重樓一臉恍然大悟之色,飛蓬幽幽嘆息道:“重樓,地皇神農為創造九幽魔界而耗用無意識的混沌火靈,而你……應該是在九幽大地火屬性最濃郁之地吞噬了處于最低谷狀态的火靈,才有了現今突破為三皇的潛力。”

重樓臉色微變,事實正如飛蓬所言,他苦笑道:“所以,你懷疑我為求再進一步,而故技重施想吞噬你?!”見飛蓬默認,重樓揉了揉額角:“飛蓬,當時瑤姬他們在集體閉關,而我初至九幽憑借實力占據了當時最适合修煉之地,出來後實力大進也以為只是轉化為魔族之故,并不知曉自己不知不覺吞噬了火靈,直到閉關突破最後一層我才發現自己已是混沌火靈!”可在這之前,他根本連混沌五靈的存在都不知道!

聽着重樓堪稱悲憤的解釋,飛蓬藍眸裏笑意閃過:“嗯,如今我已肯定,現在你身為火靈急于恢複傷勢,我則想融合風靈神魂,所以……”他的面容看似古井無波,聲音裏卻帶着幾不可察的異樣:“我們雙修吧。”

表情僵住,重樓的第一反應不是喜而是怒,一句話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飛蓬,無論誰是混沌火靈,你都能與之雙修嗎?!”

“嘭”的一聲,重樓被暴怒的飛蓬一記重拳掃中,巨大的力道讓傷勢不輕的魔尊被神将直接砸到地上,耳畔響起的話語更是冰冷至極:“滾!”重樓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适才口不擇言的心頭怒氣盡數散去,只留明了心意的欣喜激動,只是在看見飛蓬薄涼似寒冰的幽藍雙眸時,卻心知不好。

沒有試圖辯解,重樓坦言道:“對不起飛蓬,我只是太在乎你了。”見飛蓬冷然不變的臉和周遭凝滞的混沌靈力,重樓卻毫不猶豫上前,絲毫不顧自己身上又裂開的傷口。如斯僵持少頃,身邊氣場終究崩毀,身有封印的飛蓬堅持不住地悶哼一聲,向後倒在床上,重樓如願以償的将他擁在懷裏,發出一聲喟嘆道:“飛蓬。”

可飛蓬的語氣不由更寒了:“魔尊還想如何?難道……”話語沒能繼續就被一個吻堵住,重樓的眼神不帶情-欲卻溫柔之極,同時純淨的靈力流入心魂,治療着先前神魂結晶未能治愈的神魂創傷,正是七彩魂花的作用,然這終是杯水車薪,不一會兒就消耗殆盡。

移開相貼的唇,重樓目光灼灼看着飛蓬:“等你神魂徹底融合,我就打開封印放你走。”

心情幾乎可稱得上忽上忽下的飛蓬不由一愣:“那你怎麽向魔界高層交代?”

重樓啞然失笑,他眼底一片肆意:“交代什麽?神将由本座親自拿下,現在本座想放了,又關他們什麽事?若我不在,他們難道抓得住你?”這桀骜的語氣明明驕傲任性,卻偏偏給人以天經地義之感,飛蓬的怒氣散了不少,反倒是頗為好笑,他忍不住在心裏同情了一下不知道被搓磨多少次的魔界高層,肩頭卻忽然一重,飛蓬回神便發現重樓把頭抵靠在他頸側。

那低沉的聲音帶着明顯的痛苦和悔意:“飛蓬,幾萬年的追逐,你卻始終沒有給我真正相見的機會,最後魂魄于人間、鬼界消失不見,我差點就此發瘋。”重樓的聲音壓抑着瘋狂:“是我辜負你信任在先,我早就後悔了,可這幾番得而複失、失而複得,如此循環往複……飛蓬,你不要再走可好?”我寧可與你魂飛魄散、同歸混沌,也不願你再度一去不回,飛蓬!

攬在腰間的手臂緊抱不放,不知何時已然相對的紅眸一片執着,但其中隐含的絕望瘋狂讓飛蓬心底酸澀之極,暗嘆一聲其實自己早就栽了,他眼底冷意消散,唇畔笑意清淺:“我先前所說……依舊不改。”雙修之提議本就是試探,可現在看來,似乎是太過含蓄令你仍然不安?如此想着,飛蓬沒有絲毫意外,唇上落下的吻不再是傳遞魂力的簡單貼合,撬開唇齒的攻城掠地明明充斥急切之意味,卻溫柔難掩,暗嘆一聲,他縱容甚至反擊了重樓這個吻,直到他們兩個都難以喘息。

看着身下的人,重樓紅眸明亮璀璨,而飛蓬動動肩背,就見對方心領神會地翻身平躺在自己身邊,澄澈溫和的藍瞳掠過笑意,便翻身而起,他輕聲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吧。”飛蓬的眼神投向寝殿之外,微微一笑:“只怕你起床就要解決公務了。”

“……”重樓瞥了眼外面抱着一摞魔務正猶猶豫豫的溪風,不由抽抽嘴角,幹脆閉眸養神療傷了。

飛蓬好笑的搖了搖頭,他想了想便走出寝室接過溪風捧着的魔務,卻在這位首席魔将松了口氣時淡漠笑道:“你還是別抱太大希望好。”在對方發苦的表情下,飛蓬微微颔首掉頭而去,想起神将似乎也不喜公務的溪風對着一牆之隔的房間輕輕行了一禮,最終只能嘆氣而退。

回到寝室的飛蓬看了看床上點點浮動的紅光,自然沒有上前打攪,将魔務放于桌案邊角處,他再拿出手頭最好的茶具、茶葉,開始重新泡茶。飛蓬先以混沌靈力直接凝結為靈水注入壺中燒開,水沸後沖瓯燙盞再投茶略略覆蓋,這一系列動作娴熟輕快,唇畔彎起的弧度證明其心情,顯然是他最佳的狀态。

當重樓睜開眼睛時,正好看見飛蓬神色沉靜、懸壺高沖的動作,這一切熟悉到讓他如墜夢中,直到茶盞被以靈力懸浮在面前才回過神。他低頭品茗,以拇指與食指扶住杯沿,以中指抵住杯底,品飲為三口進行,茶湯之滋味一如當年鮮醇甘爽、回味無窮。再擡眸時,重樓眼中曾經隐藏的浮躁不安盡皆沒去,飛蓬回以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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