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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于想了起來,不禁說道:“齊之涯!你叫齊之涯!我聽師長說過,你從前外號叫做‘梨花锏’,用雙锏的是不是?後來嫁給任掌門,便都喚你任夫人了。”
後頭又有弟子斥道:“說話放尊重些!”
任夫人卻笑盈盈地說:“怕什麽?說得沒錯。我的摧枯手也是半路學來,因此使得不到家,叫你正宗拳門弟子笑話了。”又将一只玉手搭在她肩上,“體己話咱們稍後再說不遲,你先把東西乖乖交出來,我不想傷你。”
垂光只作不懂:“東西我交給了易來汐,你怎麽問我要?”
齊之涯微微一愣,又笑道:“交給他?我可不信你竟是這樣糊塗的人。”
“我來就是為了替徐小姐送還玉璜,事已辦完,東西早被易來汐打壞了。”垂光說,“任夫人且慢問我,我還沒問你——為什麽你們忘憂門倒管起靈虛樓的婚事?”
齊之涯笑道:“晴雨山莊過手的藥材,即便沒有整個大乾的一半,也占十之三四。一旦聯姻,不僅對靈虛樓,對咱們四大拳門都是好事,忘憂門自然也該略盡綿薄之力,你也一樣。”
“好事?”垂光說,“別人說是好事,可對婚約中的人不是好事。難道四大拳門就這點本事,所謂的好處,要用一個年輕姑娘來換?”
“小姑娘家懂得什麽?”齊之涯說,“我去過晴雨山莊,也知道你貿然前去的事。易莊主年輕有為,難免有些盛氣淩人;待婚後體貼些,兩個人自然也就不鬧了。”
垂光聽着不舒服,又說:“她不樂意,自有她父母來管來吵,又跟忘憂門有什麽關系?”
尚瓊在一旁說:“也不知道許翠影到底是誰的女兒……”
“放肆!”忘憂門弟子異口同聲呵斥,任夫人瞟了他一眼,又向垂光道:“許翠影呢?許掌門夫婦剛離開不久,接到消息返回也需要點時間。如果他們向我要人,你可不能叫我為難。”
垂光笑道:“我怎麽知道?拿自己女兒做籌碼,事先竟不曉得她會不答應?她有手有腳,天地廣闊,愛去哪裏就去哪裏。”
齊之涯看她不說,也不生氣,只道:“那咱們就不說她,好好說說你的事罷。”
垂光眼看她緊咬不放,六七個弟子也呈半包圍狀緩緩靠近,知道今日難以善了,便想讓尚瓊先走。她對齊之涯說:“不管你要說什麽,讓我朋友先回家去。他不會武藝,家裏還有人要照顧,你們無需對着這樣的人逞威風罷。”
齊之涯早盯着尚瓊看了幾遍:他的确不會武藝,衣着也并不厚實,身形瘦高,腰是腰腿是腿,輪廓清清楚楚;身上別說藏一個瓷杯,連塞個大些的餅恐怕都瞧得出來。雖然明白,她卻不能放心讓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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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光見她不語,內心自然是惶恐的。那放着瓷杯的布包就在她包袱裏,早知道就不帶着來晴雨山莊了——可人生又有幾個早知道呢?放在別處,或許她一樣不能安心。
無論如何,既然齊之涯帶着忘憂門弟子來奪,勢必是不能露出來的。
她說:“我不過是來替許小姐辦事,你有什麽事要說,不如去青陽嶺跟我師父說罷。”
“你既執迷不悟,那也很難體面了。”齊之涯随即對身旁弟子道,“這人偷偷潛入晴雨山莊,莊主訂婚信物下落不明,搜她身邊到底有是沒有。”
三四個弟子齊聲應道:“是!”說罷便朝垂光走來。
“堂堂忘憂門竟然空口白牙污蔑!”垂光怒道,“玉璜是易來汐自己砸毀的,我沒偷沒搶!你身為掌門夫人,帶着弟子肆意妄為,以多欺少。要麽今日就把我殺掉滅口,否則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今日之辱永生不忘,而忘憂門無緣無故欺壓青陽嶺弟子的事必将大白于天下。到時候任掌門可就不大體面了。”
齊之涯沉了臉道:“那更不能白走一遭。”一聲令下,數人登時上來,有人要按垂光的手臂,有人便伸手來取她的包袱。
垂光伸手去格,同前兩人過了兩招,發覺動武不是辦法——他們人太多了。眼前五六只手亂舞,她把心一橫,朝側邊一讓,故意朝前迎去,果然兩名弟子都抓住了她的衣襟。她口中嚷道:“放尊重些!”手卻也抓着,暗中用力一扯,只聽“嗤啦”一聲,掙紮中她的衣襟連帶半幅衣袖都被撕裂,身上零碎物件稀裏嘩啦落了滿地。
衆弟子男多女少,這時愕然停手,垂光向後一步,放開嗓門道:“你們幹什麽!這就是名門正派的作為?”
事發突然,幾名弟子也沒有看清,一時語塞。垂光又向打頭一個男弟子走去,将衣衫朝他手中送:“你撕!我打不過你,也沒甚麽好衣裳,你盡可撕個夠!”
那弟子只得往後閃躲,有女弟子便要上前。齊之涯看着滿地狼藉,不知想些什麽,像在生氣,卻又猛地擡頭道:“好了!一個姑娘家,像什麽樣子?把衣裳理好。”
這時已有弟子禀報道:“另外一人逃了!”
方才衆人一亂,尚瓊已隐去身形,垂光自然知道他還在身畔不遠,蹲着慢慢收拾地下的零碎,朝他打個手勢,要他快走。
尚瓊說:“我曉得!要秦丹和翠影躲起來!我能認得路,你萬事小心。”說罷匆匆便跑。
齊之涯看着垂光慢吞吞撿拾自己的随身之物,耐着性子說:“我給你留點體面,咱們回晴雨山莊去。”又吩咐身邊的人,“沿路去找許家小姐,不可傷了她。”
她又恢複了笑容,朝垂光說:“我知道你那同伴去做什麽,去給許小姐報信,對不對?人的确是能躲的,可是……”她回身上馬,姿态優美,“我聽聞許小姐身旁有許多動物,未必能像她一樣躲得伶俐。”
垂光又被帶回了晴雨山莊。易來汐見她被齊之涯帶回,毫不掩飾眼神中鄙夷之意,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有損莊主身份,打發人将她帶走。垂光對他不甚在意,只想着怎樣才能逃掉。
她被齊之涯軟禁在這間房中一步不得外出,齊之涯本人不再理睬她,只叫弟子輪流在外守得鐵桶也似。垂光想不通她為什麽要這樣做,可一時也走不脫。她将随身包袱牢牢捆在身上,再罩了外衣,連睡覺也不解下,時刻保持警覺。
瓷杯還在,齊之涯沒有叫人來搶。可一時不用強,能保證時時不用強麽?
第一天就這樣等了過去,到了第二天夜裏,四更時分她仍在輾轉反側,忽然窗邊一閃。起先她以為尚瓊來了,正要高興,卻見窗紙上印出一個人的影子,久久不去。
監視她的弟子只在門口,這人卻從窗上向內窺視。屋裏沒點燈,月光下影影綽綽,既令人惡心,又頗有些毛骨悚然——昨夜月光不夠明亮,也不知這人來過沒有。
她警覺而起,也不點燈,一聲不吭當即推門而出,那人動作極快,聽見聲響早已飛身而撤。垂光只看見是個男人背影,衣領隐約露出一抹金色;那人身形飄逸迅速,三兩步竟已不見蹤影,和夜色中樹影花香融為一體。
晴雨山莊山石草木衆多,着實難尋,不等她再找,便有兩名忘憂門弟子逼近,要她回房去。垂光眼見他們都身着青衫,便抓住小丫頭問:“這裏有誰衣領帶金線的?”
小丫頭愕然道:“沒……莊裏下人的衣裳都不用金線,除了莊主……”
是易來汐。垂光把牙咬得咯吱響,想到此地莊主滿懷歹意,更是睡意全無。
到了白天,她開了窗,正瞧見易來汐從院門口招搖而過。她再也耐不住心頭憤恨,從窗口一躍而出,也不顧有人來追,上前便打。
易來汐聽見身後風響,頭也不回便擡手反擊,勁力綿長,将她一舉壓下;一旦看清她的面貌,倒露出迷惘神色。
垂光厭惡他此刻這副無辜相,冷笑道:“易莊主表面正人君子傲然清高,背地裏都做些什麽?”
這時忘憂門兩名弟子早已來到,一左一右将她夾在當中,要她回去。垂光執意不走,易來汐看這陣仗,便說:“姑娘所說之事,在下全然不知。在下何時何地得罪了姑娘,還請分說清楚。”
垂光倒被他這模樣吓了一跳,問道:“你是哪裏不對勁?上回說話不是這樣聲氣,像是我欠你錢;這回倒像是你欠我錢了。”
“上回?”
“你上回生氣走了,見我就裝作厭惡模樣,昨天夜裏卻去偷窺我房中!”
易來汐略一思忖,了然笑道:“姑娘是将我和舍弟認錯了罷?”
“舍弟?”垂光說,“你……你那舍弟是誰?是易來汐?”
“正是。”那與易來汐一模一樣的人說,“在下易歸潮,和易來汐是雙胞兄弟。看來晴雨山莊多有得罪,我向姑娘賠個不是罷。”說着果真作揖行禮,甚是誠懇。
垂光感到一陣尴尬,忙去阻攔:“不必了,是我打錯了人。”
“來汐昨天午後就動身去了鄰縣,今日方歸,無法半路折返。因此暗中窺視姑娘的人應當不是他。”易歸潮說,“如果當真是他做出這種無恥下流之事,我做兄弟的一定替姑娘主持公道。”
垂光看他和氣得多,心念一動,像是看到逃開的希望,便問:“你也是莊主麽?”
易歸潮說:“家父現如今多在休養,便由我二人打理莊中瑣事。莊主一職,實則兄弟分擔,來汐比我能幹些,外人見他見得更多。”又解釋道,“我也是剛返回莊裏,姑娘何時來的?”
垂光不答,只問道:“你來也是為了易來汐的婚事?”
易歸潮十分意外:“你也知道這件事?”
“我替許翠影将那玉璜還給你弟弟,”垂光向身旁兩人一比,“現如今成了貴府的囚犯。”
“你為了來送玉璜,因此被扣下來?”易歸潮長眉一皺,“你是靈虛樓的人?來汐這樣做的?”
“不。”垂光說,“我是青陽派門人,只是路見不平來替翠影送玉璜——明明被你弟弟自己砸了,任夫人卻在半路捉我,要他把我扣下,房外都是忘憂門的看門狗。你既然也是莊主,能不能放我走?我可不想整日在這裏擔驚受怕。”她猜測忘憂門不敢大肆宣揚要搶瓷杯的事,因此一口咬定自己被無故關押。
易歸潮打量兩個忘憂門弟子,那兩人連忙道:“本門掌門夫人有命,這位姑娘不得出房門一步;我二人奉命辦事,得罪之處請莊主海涵。”
果然他們不敢細說。垂光心頭一喜,哼道:“到底誰說了算?他們不但無緣無故扣押我,還根本不把你這莊主放在眼裏。”
易歸潮看着她身上纏得鼓鼓囊囊,顯然是包袱一直系在裏頭,随時做好了要跑路的準備,不禁微笑道:“既如此,你随我來。”
垂光大喜過望,兩名弟子卻央求道:“請莊主莫要為難我們兩個。”
易歸潮說:“我以人頭作保,這位姑娘出不了山莊,有什麽事都把賬算在我身上,如何?”
畢竟身為莊主,氣度還是足的,他說出這樣的話也叫人無法違拒。兩名弟子無奈,眼睜睜看着他将垂光帶走,有一人便去報信。
垂光得以短暫脫離忘憂門,心中歡悅,看易歸潮也順眼得多,便将遇見許翠影以來的事說了個大概,凸顯自己冤屈。跟着他左轉右繞,到了一間書房,卻見易來汐正在裏頭坐着。
她在兩人臉上細瞧,果然兩兄弟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易歸潮耳下有顆小痣。
易來汐見了她又是一臉嫌棄:“怎麽哪裏都有你?一介無名小卒,不自量力,看歸潮脾氣好,又要招惹他?”
“我還沒說你。”垂光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你怎麽管教莊上的人?夜裏有人窺探我房裏,這是名門正派該做的事?”
易來汐當即道:“你有什麽好看?相貌不行,武藝不行,別人肯看你,你該高興才是。”
“你!”垂光正要發作,卻被易歸潮一攔,勁力便被化去不能出手。
易歸潮順勢将她按在椅中坐了,朝易來汐說:“我跟你說過,婚事還是不答應的好。”
易來汐反倒盯着垂光問:“你跟歸潮胡說了什麽?”
垂光翻一個白眼,也不看他。易歸潮說:“她只說了歸還玉璜一事。你既将玉璜砸了,不如正好推卻:任清濁野心甚大,又何必将咱們也卷進去?更無須牽連青陽派——萬姑娘被困于此,反倒不妥。”
易來汐不答話,又瞥垂光。垂光明白他的心思,不屑道:“看什麽?怕我偷聽你們的秘密?這也算秘密?他夫人都飛馬來挽救你的婚事了,比對親兒子還上心,你要硬說和任掌門無關,誰會信?”
易來汐又沉着臉收回了目光。易歸潮像是覺得好笑,假裝喝了口茶。
易來汐說:“齊之涯親自趕來,也在我意料之外。”
沒錯了。垂光默默地想。忘憂門要靈虛樓和晴雨山莊結親,好在其中得利,說明早跟靈虛樓暗通款曲,交情匪淺;而齊之涯一心要拿自己的瓷杯,就不知道要對青陽嶺做些什麽了。
她不知道師父交給自己的信物到底有什麽用,卻隐隐感覺到了更大的危機。
易家兄弟又簡單商議了幾句,易歸潮帶她左繞右繞,繞到一棟小木屋:“萬姑娘暫且在此小住,我不能放你走,但也保證旁人進不來。”
垂光表面順從,卻始終暗記路徑,以待脫逃。易歸潮說話算數,果然只有莊內小丫頭進出此處,忘憂門上下無人再來。
到了夜裏,不等她思索要逃,尚瓊卻尋了來,劈頭便道:“秦丹帶着許翠影躲了。但我方才找你時聽見他們說話,我看許翠影很快就要被抓住。”
“為什麽?”垂光說,“不是躲了嗎?”
尚瓊說:“大象躲不了。齊之涯要手下人放出消息,說要殺掉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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