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4.忘情水

“會不會很危險？”王小明皺起眉，定定地看着林宿。

林宿撓了撓脖子：“既然好幾個隊長都受了重傷，說明情況很嚴峻吧。”

王小明心裏一慌，站起來道：“你也說了你屬于‘文職’，為什麽要讓你去？可以拒絕嗎？”

“這……”林宿笑了笑，安撫王小明道，“神當局下了令我不可能拒絕，既然非要我去不可，那肯定有什麽理由，或許事情也沒有我想的那麽嚴重。”

“他們都受重傷了！你自己說的！”

林宿還頭一次見王小明發火，忙湊過來讨好道：“你放心，如果我沒什麽作用我會被趕回來的，戰場上不需要會拖後腿的人……神。”

王小明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有種不妙的預感，他從來沒有這麽慌亂過，腦子裏頓時糾結成了一團亂麻，他捏緊了拳頭：“如果、如果你回不來要怎麽辦？你的考核呢？”

林宿愣了愣：“神沒有那麽容易死，頂多也就受個重傷，需要恢複個幾百年吧。如果來不及考核，這屬于不可抗力，神當局會體諒的。”

“也就是說無所謂了？”王小明心裏的火起越發大了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沖誰發火，明明這也不是林宿所希望的，但心裏的慌亂和焦躁讓他冷靜不下來，他甚至覺得有點無能為力的委屈，“你想趁這個機會逃避考核？幾百年……幾百年我渣都不剩了！”

林宿遲疑道：“你是……不希望我去嗎？你在擔心我？”

“不可以嗎？！”王小明幾乎是吼的。

林宿捂了捂耳朵：“我以為……你沒所謂的。”

林宿有些詫異：“一開始你就很排斥我的存在，雖然我們現在關系好了一些，但我以為……你更希望回到以前的生活。”

林宿笑着摸了摸鼻子，頗不自在：“我對你來說……也并不算是什麽好事吧？”

王小明閉嘴了。

兩人之間彌漫開詭異的尴尬氣氛，林宿動了動喉嚨，努力想找一些輕松的話題。他真是笨蛋啊，其實就算暫時離開，也不一定回不來，何必把話說得這麽死呢？敷衍對方一下不可以嗎？為什麽要老老實實把心裏話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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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不說的話，不說的話怕真的沒機會再說了。

如果自己真的出了意外要休養百年，到時候王小明……他就算再回來，也找不到他了。

人類的壽命那麽短暫，但也因為短暫，才美好的讓人想死命地拽在手裏。

林宿動了動嘴，終是沒找到轉移的話題，他難得沉默下來，靜靜地體會這一刻自己複雜的內心。

他居然舍不得，他居然舍不得離開這個人，他害怕等再回來，世上早已沒有王小明這個人了。

也許今天這一面就是永別。

他看不到王小明畢業，參加工作，興許會談幾次失敗的戀愛，最後找到那個想要相伴一生的人，自己能給他帶來無憂無慮的一生，不會多幸運，但也不會多糟糕，平凡而普通，但一定會幸福到老。

平凡很偉大啊，真的很偉大。它是唯一能将幸福牢牢地拽在手裏，不會被任何天災人禍搶走的天然屏障。

它或許沒有跌宕起伏，驚天動地，刻骨銘心；但它細水長流，綿綿不絕，保護着你愛的和愛你的人。

林宿畢業于平凡專業，自認為專業知識牢不可破，卻第一次窺見“平凡”真正的意義是什麽。或許不管人還是神，生命裏總會有那麽幾個時刻，希望時光永遠停在那一瞬間，靜谧、美好、平和、安寧，不用顧慮任何事，只是感受幸福的存在。

而那一個瞬間，它不會被賦予任何含義，它并非幸運，也并非不幸，不過是平凡而普通。

就像……眼前的這一刻，雖然尴尬沉靜，但如果停留在這一刻，就沒有離別。

王小明突然說：“我喜歡你。”

林宿一愣。

“是那種喜歡，”王小明道，“想占有你的喜歡。”

林宿心髒猛地收縮了一下。

“不能……留下來嗎？雖然我的生命不長，但……我希望能一直跟你在一起。”

林宿居然說不出話來。

王小明往前走了兩步，試探着伸手拉住林宿的手。

“只要有你在，我就很開心，我喜歡看你笑，喜歡看你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我還不是很明白平凡到底意味什麽，但……起碼我不想要生死別離。”

林宿抿了抿唇，感覺到王小明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兩人的手心裏似乎藏着加速的心跳，讓人越來越慌亂，臉上發燙，頭腦發暈。

這就是“戀愛”？

林宿突然能理解神經質的“戀愛神”們了。

可是再舍不得，他也不能違抗神當局的命令，何況也許前線真的有什麽必須的理由，需要他的支援。

他不打算将寒辛給自己的密信告訴王小明，否則只會讓對方更加擔心。

他低下頭，撲進少年的懷抱裏。

對方身上淡淡皂角的清香，比幸運神的花園還要好聞，還要讓人心曠神怡。

他閉上眼，靜靜地感受了一會兒片刻的內心安寧，随即擡頭摸了摸少年的臉。

“我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伸手從制服裏摸出了戀愛神給他的藥瓶，拿出了“讓對方忘記自己”的那一瓶，猶豫了一下，将他遞給王小明。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真的？”王小明詫異。

“這個……可以讓你暫時脫離人的身份，能跟我去神界。”

王小明不疑有他，伸手接過，看了看：“不會進了天堂就回不來了吧？”

林宿定定地看着他，笑了：“那不是更好嗎？如果你真的能來，記得選平凡專業，我當你的學長。”

王小明心中一動，伸手捏住林宿的下颚，俯身吻了過去。

林宿瞪大眼睛，但随即就被那溫柔的吻給吸引了，舌尖纏繞，空氣裏都是濃情蜜意，林宿呼吸加重，被王小明壓到牆上。舌尖的吻變得兇狠起來，兩人的呼吸亂成了一團，分不出彼此，王小明的手在林宿身上胡亂揉捏，只猶豫了一秒，就朝下滑去。

釋放之後，兩人額頭抵着額頭，感受着內心洶湧澎湃的感情。林宿閉着眼，額頭都是汗，王小明輕輕吻了他的額頭一下，啞聲道：“想騙我？”

林宿一愣。

“真以為我不知道這是什麽藥？”

林宿：“……”

王小明：“戀愛神告訴你的，也都告訴我了，還特意告訴了我哪種藥是哪種藥瓶。”

林宿：“……”果然還是最無法理解戀愛神的邏輯了！

王小明眼睛裏藏着危險：“你就是這樣回複我的告白的？”

林宿：“……呃……”

王小明擰開藥瓶，仰頭灌下，林宿心裏一慌，竟是生出後悔，他忙伸手要去搶，王小明卻低頭捏開他的嘴巴，直接喂給了他。

林宿：“！！！！”

林宿被逼喝下，腦子裏一團空白，王小明擦了擦他嘴角的水漬，苦笑：“真要忘，還是讓你忘了我吧，人的壽命那麽短暫，讓我記着你的好。”

林宿：“……”

林宿眼睛一下紅了，他還想說什麽，腦子裏卻漸漸一片空白，他眼睜睜看着自己和王小明的記憶畫面被一點點撕碎，消失，眼前的臉讓他迷戀，痛苦，他身體裏還殘留着高-潮後的舒适，心髒卻一點點被撕開。他想記住這張臉，他不認為這藥對神也有用，可短短幾秒鐘之後，他就開始覺得這張臉變得陌生了。

林宿發紅的眼睛漸漸失去焦距，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他與王小明之間的聯系也因此斷掉了，王小明看着他的身影漸漸消失，最後不見。

王小明知道他還在這裏，但也只是暫時的了。他對着空氣喃喃：“如果你還能回來，如果我還沒死……我再向你道歉。”

林宿閉了閉眼，伸手捂住腦袋，再睜眼時茫然地看着四周的環境。

有個長相俊朗但面容憂愁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他們離得很近，林宿瞬移開來，抱着手臂狐疑地看着少年“面壁思過”。

這是哪兒？人界？

林宿只是忘記了和王小明有關的事，他很快記起了自己還要出征的事，不再看王小明一眼，徑直回了神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