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不是把你給忘了麽。”
所以,就算前功盡棄,我也要回來。
這句話是最好的情話。
即使蘭斯并沒有意識到,這句話有多大的殺傷力。
溫瑟愣愣地看着蘭斯,過了許久之後,他才像是回過神來,看向蘭斯的眼神溫柔:
“你是為了我,才回來的?”
“對啊。”
蘭斯這個粗神經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無意間撩了一把溫瑟,他推搡着溫瑟來到那堆珍珠旁邊,小聲地告訴溫瑟,
“我把下面的泥土給挖開了,能從下面出去哦。”
溫瑟的表情一言難盡:“你讓我鑽這個?”
蘭斯歪了歪頭,看看溫瑟的身形,他恍然大悟:
“洞小了一點吧,你等着,我去挖開點。”
說完,蘭斯就用尾巴把溫瑟拂開,他一條魚興致勃勃地鑽進去,開始把他剛才挖的洞給弄得大了些。
溫瑟:“……”
他看着飄在洞口之外的那一點點白色的魚尾,好笑又好氣。
好氣的是,他的小魚怎麽總是賊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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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好笑的是,他的小魚明明都逃出去了,卻偏偏要回來。
溫瑟嘆了一口氣。
他恍惚之間,似乎明白了一件事……
他一開始對小魚的心思的确是不純的,他想要囚禁小魚,讓小魚的一颦一笑都是為他;
可是,通過這麽幾天來的接觸,他認為,他似乎才成了被蘭斯“俘獲”的那一個。
靈魂已然已經死死地黏上了蘭斯,到時候,**還算什麽?
溫瑟眼裏溢出笑意,最後心念一動,外面的觸手消失不見了。
但是,出于那麽一點點的報複心理,溫瑟故意沒叫蘭斯,他悠然地離開,坐到海葵上,看着“逃生洞口”那裏,白色的尾鳍一擺一擺的。
過了半小時後,蘭斯才灰頭土臉地從洞口裏面出來。
他的兩只手上都是黑色的泥土,腹部的白色鱗片上也被蹭上了,髒污一片,但此時此刻他已然顧不上了。
蘭斯一臉興奮地游到溫瑟身邊,說:
“我弄好了,我們趕緊走吧。”
溫瑟則是慢條斯理地用手擦去蘭斯臉上粘着的海泥,然後伸手,一點點揩掉蘭斯手上的泥,然後問出了一個致命問題:
“那外面的觸手呢?”
蘭斯一下子就被噎着了。
如果之前觸手他還可以用水母吸引仇恨,那現在呢?
蘭斯的精神一下子萎了。
溫瑟在心底暗笑。
他就是想故意打擊一下小魚,讓他別那麽得意。
“這樣吧,我去做誘餌。”
蘭斯思考了一下,他認為,不論是海怪還是觸手,好像對他的興趣更大,所以,他想,先由他游出去,這樣吸引觸手,然後,讓溫瑟趁着觸手不在的時候,游出去。
溫瑟一愣,反問道:
“那你呢?”
蘭斯皺着一張臉,回應道:
“應該……沒事吧。”
怎麽就這麽好?
他的小魚怎麽就這麽好?
溫瑟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他這才開始相信,是命運讓他們相遇。
萬年不動的心髒終于解禁,他無比慶幸當年自己做的決定是對的。
“你真是上天給我的禮物。”
溫瑟缱绻地捧着蘭斯的臉,喃喃地說着這句話,然後一時情動,他輕輕地吻了一下蘭斯。
蘭斯:?!
“你、你這是幹什麽?”
蘭斯被吓住了,他瞪着眼睛,看着溫瑟。
溫瑟摸摸蘭斯的頭,忽然又有些憂愁。
他的小魚似乎太過于羞澀了,太直接的舉動,很容易吓到他。
于是,溫瑟很正直的裝無辜:
“表達我的感激之情。”
“人魚是這樣表達感激之情的麽?”
“對。”
溫瑟不要臉地承認。
反正死無對證。
蘭斯摸摸自己的唇,後退了一步,耳鳍崩得直直的:
“以後不要這樣了,你不能随便親我的。”
“好。”
溫瑟寵溺地回道。
搞完這些有的沒的,蘭斯依舊愁悶,他都打好遺言腹稿了:
“溫瑟,我要去做誘餌了……你出去後記得游得越遠越好,不要回來了……”
粉紅泡泡一下子全沒了。
溫瑟面無表情地打斷準備自怨自艾的蘭斯,淡定指着上面說:
“觸手沒了。”
“怎麽可能?”
蘭斯不認為觸手會無緣無故地消失,他下意識反駁道。
但對于蘭斯來說,溫瑟應該不會騙他。
猶豫片刻後,蘭斯繞着珊瑚骨游了一圈,發現纏在外面的觸手果真沒了。
疑惑了片刻後,蘭斯對溫瑟打了聲招呼,說:
“我出去看看。”
溫瑟本以為這句話的意思是,蘭斯會游到珊瑚骨上方,去看看附近有沒有觸手;
結果沒想到,蘭斯當着他的面,“呲溜”一下,像是條泥鳅一般,從他剛才挖好的洞裏面鑽了出去,然後警惕地在外面游蕩。
溫瑟:“……”
他的小魚真的身嬌體軟啊,這麽小的洞,蘭斯是怎麽鑽出去的?
也不知道該說蘭斯是謹慎還是不謹慎,蘭斯鑽出去後,他緩慢地繞着珊瑚骨外面游了一圈,确認沒有什麽觸手突然竄出來後,他才又從他挖出的洞,鑽了回去。
蘭斯嚴肅地跟溫瑟說:
“外面真的沒有觸手了,我們走吧。”
說完,他準備又從那個洞口鑽出去。
這下子,溫瑟看不下去了,他無語凝噎,在蘭斯彎下腰準備鑽的時候,一把拉住蘭斯。
在蘭斯疑惑的視線中,溫瑟指了指兩人的上方,提出了一個意見:
“我們就不能大大方方從上面游出去嗎?”
蘭斯:“……”
他忘了!
“你跟在我後面。”
蘭斯安排,“等我先出去,看看有沒有事,要是真沒事了,你再出來。”
溫瑟失笑:“好好好。”
确定了作戰方案之後,蘭斯先往上游。
他緩慢且靜默地穿過珊瑚骨上方的魚群,在最上方趴了一會兒,确定真的沒有觸手後,他才準備回去告訴溫瑟可以了,結果一扭頭——
“你什麽時候跟上來的?”
蘭斯被陡然出現在他身邊的溫瑟吓了一跳。
溫瑟摸摸蘭斯的頭,笑道:
“我一直都在跟着你。”
他頓了頓,黑色的瞳孔暗沉下來,說:
“不要把我想象得那麽脆弱,我應該保護你的。”
蘭斯翹了一下尾巴,點了點頭。
其實,都是人類思維在作祟。
蘭斯一直內裏自诩為人,以為人類智商高于海洋裏面的所有魚類,自然也就以為,溫瑟不如他。
可是,實際上,在純粹的大自然裏面,人類手無縛雞之力,他們才是最脆弱的。
蘭斯想起自己的游泳技巧,甚至是發出聲波的技巧都是對方教的,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些失落,并且難過。
不過,蘭斯的這些複雜情緒,他都沒表示出來,而是和溫瑟一起游出珊瑚骨,遠離了這個一切開始的地方。
深海在蘭斯的眼前,終于露出真實的面目。
漆黑的海底,形狀怪異的各類小魚,還有時不時亮起的星點。
這一切都讓蘭斯大感興趣。
“那是什麽?是吃的嗎?”
蘭斯看見遠方有一朵藍色火焰明明滅滅,尾巴一甩,就往那邊游了過去。
這朵藍色火焰要比珊瑚骨裏面的小魚們大得多,而在蘭斯眼裏,他自然以為那朵火焰,是比小魚們大得多的大魚。
正好蘭斯肚子餓了,回憶起珊瑚骨裏面帶着水果味的魚片,口腔裏面的唾液就泛濫起來,蘭斯在溫瑟一個不留神間,就猛地蹿了過去。
“蘭斯!”
溫瑟見到蘭斯的目标是遠方的那朵藍色火焰,他細細地看了一眼,大驚失色,連忙追上去,一把拽住了蘭斯的尾巴,
“別去!”
彼時,蘭斯的臉只離那朵藍色的火焰只有半米。
而那麽一點功夫,蘭斯看清楚了,那是一個閃着藍色圓環的巨大章魚。
藍環章魚也能到深海裏面嗎?
蘭斯遲疑地想着這個問題。
他絲毫不知道,只要半米,他就會被毒死了。
那變異了的藍環章魚也吓了一跳,它都做好捕食的準備了,結果一股威壓襲來,它立刻吓得屁滾尿流,沖蘭斯的方向噴出一道黑色的墨水,跑了。
溫瑟皺着眉頭,把蘭斯拽回來,呵斥道:
“不要随便摸,你想被毒死嗎?”
蘭斯自知理虧,不敢反駁了,他只敢弱弱地解釋了一句:
“我以為那是吃的。”
聞言,溫瑟哭笑不得。
他養了一只傻白甜小魚出來嗎?
無奈之下,溫瑟抓了幾條魚,喂給蘭斯吃,暫且填飽了蘭斯的肚子。
經歷此事之後,蘭斯老實了一點,他跟着溫瑟一起在海中游,同時問道:
“溫瑟,我們能去淺海嗎?”
溫瑟回頭,瞥了他一眼:
“深海不好嗎?”
“很冷,又黑。”
蘭斯認真地回道,“我們去淺海吧,淺海裏面暖暖的,我喜歡。”
他頓了一下,忐忑地問道:
“我們能去夕陽海灣嗎?我聽水母講過那裏,我想去。”
蘭斯不敢告訴溫瑟他真實的目的,只能含糊其辭。
他發現,他有些害怕,面前的人魚在知道他內裏是人之後,抛棄他。
溫瑟沉默了片刻,即使是深海之中,他飄逸在海水中的黑色長發,依舊宛如鬼魅一般。
他定定地凝視蘭斯半晌,最後,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謝謝。”
得到溫瑟的肯定回答後,蘭斯高興地眼睛都眯起來了,他下意識湊近溫瑟,用長長的尾鳍拂過溫瑟的魚尾,然後一個擺尾直接超過了溫瑟,像顆子彈一樣沖向了前方。
一邊游,蘭斯還特別得意:
“溫瑟,你好慢啊,老了嗎?”
溫瑟:“……”
他面無表情。
溫瑟淡定地看着蘭斯越過自己游到了前面,然而就在蘭斯快要跑沒影的時候,才用不大不小,蘭斯剛好聽得到的聲音不急不緩道:
“方向錯了。”
前面的白色小魚身形瞬間僵住,他扭過頭,瞪了一眼溫瑟。
溫瑟不緊不慢地指着另一個方向,說:
“這邊。”
游得快又有什麽用,年輕又有什麽用。
他才是這裏的領主。
我要你回來,你繞個圈,還是要給我游回來。
作為一只對前方兩眼一抹黑的新人魚,蘭斯對于到底要游到哪裏去,絲毫沒有發言權。
蘭斯只能無奈地調轉方向,游回了溫瑟身邊。
經過這麽一折騰,蘭斯因為“越獄”成功而充上頭的熱血也冷了,同時他的體力漸漸不支。
于是蘭斯徹底焉了,耷拉着腦袋,一言不發地擺動着魚尾,跟在了溫瑟後面。
乖巧的蘭斯很明顯的取悅了溫瑟,溫瑟少見的,當着蘭斯的面,繃不住了。
他看着蘭斯,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
“呵。”
然後摸了摸蘭斯的頭。
蘭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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