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溫瑟在蘭斯泡水的時候,他打開了相機。

而在另一邊,泡水的蘭斯看着溫瑟直接打開了相機,兩只眼睛瞪得老大。

為什麽溫瑟會開相機啊?

要知道,就算是曾經見識過這個相機廣告的蘭斯,在拿到相機的第一秒也是一頭霧水。

搞了半天,蘭斯才勉強搞清楚上面幾個按鈕的用法,并且是憑着記憶裏面的講解,蘭斯才摸索出找到給相機充電的方法啊。

對于蘭斯的驚訝,溫瑟并沒有在意,或者說,從一開始,溫瑟就根本不在乎蘭斯對他心生疑問。

溫瑟繼續鼓弄那個相機,只見他用蹼爪點了點相機屏幕上,相機“嗡”的一聲,傳來一陣響動。

溫瑟找到了相機裏面儲存照片和視頻的地方。

也不知道相機的主人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相機裏面的儲存卡竟然還在。

并且還能工作。

在溫瑟點開儲存的視頻之後,他那邊頓時傳來一陣叽裏咕嚕的聲音。

這是……找到了裏面儲存的視頻?

蘭斯已經迫不及待地從海水裏面出來,他立刻游走到了溫瑟身邊,巴巴地貼着溫瑟,看溫瑟手裏的相機。

真的是太神奇了。

蘭斯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感慨溫瑟比他想象中要聰明得多,還是應該感慨這相機不愧是用了黑科技的相機。

泡了那麽久的海水,這相機還在工作,并且看上去一點損害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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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瑟看着蘭斯趴在他懷裏,探頭探腦的,想要看看他手裏的相機。

他低下頭,伸手揉了揉蘭斯的頭,然後把蘭斯抱在懷裏,兩條魚躺在樹蔭下面,觀看着相機裏面儲存的視頻。

視頻被溫瑟的蹼爪點開——

視頻裏面是一個女孩子,一個西方女孩子,她正在甲板上,跟自己閨蜜在一起,笑吟吟的,身後是一大群飛翔的海鷗。

蘭斯聽了一會兒,作為只學過英語的學渣,他分辨不出這兩個女孩子是哪國人。

她們說的話,在蘭斯聽來就是“叽裏咕嚕”一堆,反正不是英語。

“她們說,這是她們第一次出海旅游。”

溫瑟見蘭斯疑惑,于是開口,說了一句。

聞言,蘭斯把視線轉移到了溫瑟臉上,一臉驚訝:

“你聽得懂?”

“活了這麽多年,沒事幹,什麽都學了一點。”

溫瑟解釋道,“這是匈牙利語。”

蘭斯的眼睛睜大,他一臉驚恐:

“溫瑟,你究竟多少歲啊?我難道真的要叫你‘爸爸’?”

溫瑟:“……”

他面無表情地揪了一把蘭斯的臉。

根據後續相機裏面存儲的視頻來看,這兩個匈牙利女孩的家境不錯,她們也算是“幸運兒”,被選上了這艘船。

前面存儲的視頻,是十分正常的旅游視頻。

視頻內容都是兩個女孩兒在游輪上吃吃喝喝,還有一些特別漂亮的海上景色,而到後面,視頻就開始詭異起來。

蘭斯注意了一下視頻的拍攝時間,前面的視頻和照片大多是白天的,而在後面,視頻和照片則變成了晚上。

視頻裏面的內容不再是漂亮的海景和人,而變成了女孩兒一個人,在卧室裏面自言自語。

蘭斯瞧了幾秒,有些不好意思:

“算了,溫瑟,我們不看了,這裏女孩子的隐私啊。”

他伸出手,準備關掉相機。

溫瑟避開了蘭斯的手,然後給了蘭斯一個爆栗:

“唧唧歪歪,你到底想不想弄清楚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蘭斯癟癟嘴,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沒說話了。

兩條魚繼續一起看視頻。

視頻到了後面,女孩兒她窩在床上,穿着清涼,也不化妝,頭發亂糟糟地卷成一團在頭頂,然後一個人對着相機,小聲地說話。

當然,她說的話,在蘭斯聽來,還是“叽裏咕嚕”一堆,聽不懂。

蘭斯默默地看向溫瑟。

溫瑟淡定地自主翻譯:“她在說她後悔上這個船了,覺得她們被什麽東西監視了。”

蘭斯不解,繼續看向了屏幕——

此時此刻,視頻裏面,女孩兒突然哭了,然後當着視頻,脫下了褲子。

蘭斯下意識捂住自己的眼睛,但是又偷偷地繼續看了下去。

而之後的畫面,并沒有什麽能夠讓蘭斯羞紅了臉的。

相反,他的臉變得蒼白。

女孩兒脫下褲子後,露出了一條滿是鱗片的腿。

從小腿開始,青色的鱗片密密麻麻地向上延伸,在白色的皮膚上交錯,特別紮眼,整個人身上像是長滿了黴斑。

最後,青色的鱗片延伸到腰部的皮膚裏面,跟皮膚融合為一體。

遠看上去,就像是女孩兒正在腐爛。

但是,近看,便知道,這個女孩兒正在逐漸從人變成人魚。

視頻之外,蘭斯忍不住翹起自己的魚尾巴,看了幾眼。

不知道他在變成人魚的時候,是否也經歷過那個女孩兒經歷的事情。

“魚尾巴是由人腿變成的嗎?”

蘭斯忍不住問起了溫瑟。

他想象不出來,本來分開的兩條腿,是怎麽合在一起,變成一條魚尾巴的。

會不會很疼啊?

為什麽他的記憶裏面一片空白?

而這一次,一向有問必答的溫瑟并沒有直接告訴蘭斯,他沉默片刻,摸了摸蘭斯的頭,說:

“我不知道。”

蘭斯張了張嘴,最後嘆息了一聲。

兩條人魚繼續看視頻。

後面的畫面更令人震驚,女孩兒對着相機哭訴了一陣後,她拿起相機,往旁邊的浴室裏面走。

她一邊走,一邊用驚慌的語氣說些什麽,然後,她打開了浴室的門,走向了裏面的浴缸。

浴缸裏面,坐着另一個女孩兒,這個女孩兒的樣子看上去更加令人擔憂——

她的神情呆滞,蜷縮在一團,一邊從口中吐出粘稠的白色黏液,一邊用手把這些黏液塗在了浴缸內壁上。

視頻畫面到此戛然而止。

因為這是相機裏面的最後一條視頻,所以,誰也不知道後來,這兩個女孩兒最後變成了什麽樣子。

如果不是把這個相機從海水裏面撈出來,蘭斯一定會以為自己剛才在看什麽驚悚恐怖電影。

這是最後一個視頻,等視頻放完之後,溫瑟把相機關上,放到了一邊,然後,他低頭問蘭斯:

“怎麽了?還好吧?”

這怎麽可能還好?

蘭斯眼前還翻來覆去地閃回剛才浴缸裏面女孩兒吐出黏液的那一幕,他忍不住啃了啃自己的指甲,然後急切地問道:

“那個浴缸……為什麽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她怎麽了?”

雖然跟蘭斯一起看了相機裏面的視頻,可是溫瑟卻一點都不放在心上,他的神情依舊十分淡然,好像剛才看上去突破人類想象的事情,對于他而言,不過是平平無奇。

他看着蘭斯,淡然地說:

“沒什麽好怕的,這只是一種進化而已。”

“什麽進化,平白無故的,她們怎麽會突然進化……”

“她們還算是比較成功的。”

溫瑟說的話涼薄兒殘忍,“對于人類來說,她們身上的變化,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這就是所謂的‘進化’。”

“進化?”

蘭斯終于抓住了重點。

對于人類來說,那是異變,是一種可怖的疾病,可是,怎麽在溫瑟的嘴裏,這種恐怖的變化,被他叫做“進化”?

“對。”

溫瑟的唇角微微上翹,扯出一個譏諷而輕蔑的獰笑,“蘭斯,你成為人魚這麽多天,還沒發現,人魚的身體,是多麽美好嗎?”

無與倫比的自愈能力,天生強悍的适應力。

不論是運動神經,還是感知神經,都是一流。

比起脆弱的人類身體,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魚缸裏面的那個女孩兒在築巢。”

溫瑟伸出蹼抓,捧起了蘭斯的臉,他湊近,嗅了嗅蘭斯身上的味道,說,“築巢成繭,破繭之後,她将會迎來脫胎換骨的變化。”

他頓了頓,神情像是有些苦惱,他對蘭斯說:

“小魚,你什麽時候才能再次築巢呢?”

蘭斯忽然想起了最開始的時候,自己一覺醒來,看見的白色薄膜。

難不成他已經築巢過一次?

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你在說什麽?”

蘭斯回過神來,他不敢置信,一把推開溫瑟,背對着溫瑟,他大口地呼吸着,就好像這樣,他才能把心底的恐懼給吞吐出來,不再害怕。

溫瑟沒有立刻上前,他知道需要給蘭斯一點點時間消化這個事實。

視頻也好,日記本也好,已經差不多把真相告知給蘭斯了。

蘭斯低頭,看着自己的魚尾吧,還有手上的蹼爪,神情悲傷。

他明白了,那艘船,船上的人都是祭品。

那艘船上所有的人,都是獻給海洋的祭品。

他是被人類創造出來的試驗品,而且,看樣子是唯一一個成功的試驗品。

“啪嗒”

白色的珠子打在魚尾巴上面,發出一聲脆響。

細細碎碎的珠子宛如下雨般落了下來,在黃色的海砂上面滾動。

海風靜靜地吹着,一時之間,小島上只剩下一點點嗚咽的哭腔。

溫瑟看着背對着他的小魚,蜷了蜷尾巴。

他本來只是想戳破蘭斯的幻想,但是現在看來,雖然結果達到了,可是蘭斯受到的打擊比他想象中大得多。

溫瑟本來以為,蘭斯哭一會兒就會好了,但是沒想到,這麽一等,他等了許久。

細細碎碎的白色珠子一直在蹦來蹦去,看得溫瑟心煩。

這種“進化”不好嗎?再次“築巢”的話,更是好事啊,為什麽蘭斯會那麽傷心?

溫瑟有些茫然不解。

溫瑟的思維,還是停留在野獸上面。

對于自然界裏面的野獸來說,如果有一天,它們能夠得到更鋒利的牙齒和利爪,自然是好事,根本就不需要悲傷那麽久。

可是,人類不一樣。

人類的同理心,注定他們的思維方式并不像野獸那般直接赤/裸。

溫瑟難得的有些心虛。

他游走到蘭斯身後,猶豫片刻,還是從背後輕輕地抱住了蘭斯。

蘭斯頓了一會兒,他繼續哭了下去,聲音還大了一些。

倚在溫瑟懷裏許久,蘭斯也覺得自己哭夠了。

其實哭一哭也就是發洩一下情緒罷了,哭得再厲害又有什麽用,世界照樣還是那個樣子,什麽都不會改變。

蘭斯也想明白了,他得接受這個事實。

“你不哭了嗎?”

溫瑟湊近,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開落在蘭斯肩上的白色珠子,問道。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小魚這麽能哭。

“哭夠了。”

蘭斯露出一個看上去醜醜的笑容,他拿冰涼的蹼爪放在紅腫的眼睛上面,想要用蹼爪的那麽一點點涼度消腫。

同時,蘭斯也抱怨道:

“其實,做人也挺好的啊。”

溫瑟沒說話,他只是抱着溫瑟甩了甩尾巴,對蘭斯的話既不沒肯定,也沒否認。

“人類雖然沒有野獸那麽強悍的身體,但是他們很聰明,不然怎麽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

蘭斯試圖給人類陣營拉一點點分,“我曾經就是人類。”

“嗯。”

溫瑟蹭蹭蘭斯的臉,點頭。

“我想吃烤魚。”

蘭斯砸吧砸吧嘴,說,“人類的手很靈巧的,烤魚烤的真不錯。”

他懷念起溫喻來,懷念溫喻給他的那一條烤魚。

聞言,溫瑟倒是沒有說什麽諷刺人類,他低頭看着蘭斯的肚子。

他伸手,過去摸了摸,說:

“直接吃生魚更好,你現在缺乏營養。”

“缺營養?”

蘭斯一頭霧水,“我每天都吃好多的。”

這段時間裏面,他差不多一直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可是這樣,身體依舊時刻感到疲憊。

“沒事的,你快築巢了。”

溫瑟親昵地撫摸着蘭斯的腹部,那裏是蘭斯的要害,

“正是需要儲存營養的時候。”

蘭斯:“……”

總覺得,溫瑟似乎很期待他築巢,築巢是什麽好事嗎?

他忽略了“築巢”的這種說法,蘭斯打了一個哈欠,對溫瑟說:

“不行了,我要去樹蔭下面小睡一會兒,好困。”

一大早被外面那只熱愛架子鼓的海怪奇洛折騰,蘭斯本來就睡意朦胧,再加上大哭一場,體力不支,現在就已經差不多看什麽東西都是重影,自己東倒西歪,支撐不住了。

溫瑟沒有說什麽,他松開懷抱,放任蘭斯去睡覺。

而蘭斯也沒說什麽,倒在樹蔭下面,彎起長長的尾巴蓋在身上,立刻呼呼大睡。

都打起了小呼嚕。

看樣子真的是累的不輕。

溫瑟看了片刻,他失笑,搖搖頭,感嘆了一聲年輕真好,随後便開始收拾沙灘上蘭斯帶過來的各種東西。

“溫瑟!”

過了沒一會兒,睡在樹蔭下面的蘭斯,忽然叫了一聲溫瑟的名字。

溫瑟茫然地擡起頭來,看過去。

結果就看見,本該好好睡覺的蘭斯半睜着眼睛,歪歪扭扭地撐起上半身,到處查看溫瑟的身影。

看樣子還沒睡醒,緊張兮兮的,像是做了噩夢。

看蘭斯這個糊塗樣子,溫瑟以為蘭斯出了什麽問題,于是應了一聲:

“我在。”

聽到溫瑟的回答後,還搖頭擺尾的蘭斯循聲看過去,看見溫瑟在他不遠處後,他的表情松動了下來。

然後,他對溫瑟露出了一個傻乎乎的笑容。

這個笑容真的是太傻乎乎了,配上蘭斯還未睡醒的表情,簡直就像是蘭斯正在做夢夢游一般。

溫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見溫瑟笑了,蘭斯迷茫了,一臉的問號,就算是不說,溫瑟也知道,蘭斯在疑惑他笑什麽。

但是,得到溫瑟的回應之後,蘭斯也像是放下了心來,松了一口氣。

然後,蘭斯當着溫瑟的面,閉上了眼睛,一秒入睡,而這一秒入睡的結果,就是蘭斯直接以臉撲地,在沙灘上砸出一個小坑。

見此情景,溫瑟止住了笑容,他以手扶額,連忙過去給蘭斯翻身。

這小魚直接把臉埋進了沙子裏面,不怕被憋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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