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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他的安危呢?
想到這些,他出聲道:“不會有事的。”
林珵擡頭看他一眼,臉上寫滿的自信,眼裏也是眸光熠熠,是對自己的自信,也是期待。林珵覺得心裏悶悶的,出于教養低聲應了,腳上卻加快了步子。
林珵走路一般是徐緩的,甚至也可用慢來形容,那種慢是骨子裏的淡定,就算是刀劍架在了脖子上,也會面不改色地從容應對,是二十年來,修養出的氣度。
這種氣度,是外物不能改變分毫的。
所以,林珵知道,自己心裏亂了。
出了元帥府,林珵停了下來。
他對着谷嘉義道:“不用跟着,你去準備進北蠻深處要帶的東西吧,稍後我讓八喜給你送點好藥過去。”
這會兒林珵又回複往常的和風細雨了,倒是谷嘉義還沒從他快節奏的步伐裏回過神,只一頭霧水地點頭,看着林珵利索地告辭走人。
那份利落,那份迫不及待,簡直再明顯不過。
谷嘉義跨上自己的馬,先是原地不動,等林珵走的遠了,才踏馬跟上。他們回的是同一個營地,路自然也只有這麽一條。
倒是八喜機靈了一回,覺出分明是一個目的地,卻分開走的奇怪來。不過他不敢說,只是把這奇怪埋在心裏。
傍晚時分,八喜給谷嘉義送了好幾個精巧的瓶瓶罐罐。交代完什麽瓶裏是什麽藥,要離開的時候被谷嘉義拉住袖子。
“八喜,殿下今兒晚飯用了嗎?”除了在練劍的時候,谷嘉義也多是叫的殿下。
八喜奇怪地看他:“你惹主子生氣了?今晚晚食用得少了呢。”
後面那句八喜也沒诓他,晚食林珵确實沒用多少。
谷嘉義皺着眉,苦了一張臉,心裏惴惴不安,卻猜不着林珵的心思。他頹然道:“我也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
八喜拍拍他的肩,想着主子和這大個子師兄弟的關系,安慰他道:“也許只是擔心你呢?看這些藥,都是宮裏的珍品。”
谷嘉義聽了這話笑笑,讓八喜等等他,回身把自己讓城裏秀閣制好的熊皮拿出來給他。
那熊皮衣色澤光亮,摸來手感也是柔順得很,八喜贊一聲好物!
又目光發亮地看着谷嘉義:“聽說定北還要回寒,這皮毛可有用了。”
谷嘉義點點頭,定北氣候不佳,春捂秋凍,今年是還可以穿上一陣。
八喜高興地帶着熊皮衣回去時,林珵心思亂飄,一時也沒注意到他手裏的東西。
等到夜間,看着林珵半天那一頁書還沒翻過去,八喜便湊過去問:“主子,冷嗎?”
林珵手下搭着湯婆子,搖了搖頭。
八喜咧着嘴,拿出熊皮衣來蓋在林珵身上。
林珵覺得身上一重,側頭一看,是一件厚實的熊皮衣。再看八喜,正在為着他冷不着而傻笑。
這熊皮,來歷不必多說。
他伸手揉揉八喜的頭,腳邊卻傳來“吱”的一聲。
林珵低頭一看,原來在桌上一腳抱着松果啃的小東西掉了下來,估摸着是袖子不小心碰到的。
身上批的熊皮衣很長,一身白毛的小東西正好掉在衣角處。似乎是皮毛太柔軟,小東西吱吱叫着打了個滾,露出有些白色細細絨毛的肚皮來。
八喜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指撓撓它的肚子,惹得它叫得更歡快。
林珵看了看,撈起小東西放在手心,道:“給它起個名字吧,總不能一直叫小東西。”
八喜問道:“主子可覺得那個名字好?”
林珵笑着看他,表情溫軟:“叫九寶吧!”
八喜瞪大了眼,不滿地戳戳九寶的屁股,嘴裏嘟囔道:“它才不是我弟弟呢!”
九寶鼻子動動,許是嗅着味道分出了人,靈活地翻過身子,讨好地蹭着八喜的手指頭。
平素林珵沒空照顧這麽一個毛團子,都是八喜照顧的,它和八喜可比林珵熟上幾分。
林珵給九寶順一把毛,心裏紛雜的思緒也像被漸漸安撫。
有些東西既然亂了,他又有何辦法,只能順毛捋而已。
那廂谷嘉義半夜難眠,翻來覆去,還是下了決心。明日死纏爛打、賣乖也要找林珵問個清楚,今天到底是為了什麽生他的氣?
☆、暗夜
熬到了天明,谷嘉義一個鯉魚打挺起了身。穿好了衣裳,蹲在河邊臉剛洗到一半,就被唐濟的親兵拉着上了馬,往定北軍的校場小跑而去。
到了地方,不僅唐濟在,文軒也在。兩人都是面有疲色,想來是昨晚睡得晚,這日又起了個大早。
文軒拉過谷嘉義,笑着對他道:“看看哥哥選的人手,怎麽樣?”
谷嘉義打一個呵欠,一手指着人群裏幾個因為太高太壯很是顯眼的漢子,無奈道:“這幾位跟着表哥好些,北蠻人裏這樣高大的漢子也少見啊。”
北蠻人因為常年馬上跑,吃的也是牛羊肉多的緣故,在個頭上倒是比一般的大楚人高大上幾分。但文軒調出來的這幾位,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往日裏在戰場上也是以一擋十的力士,身形更是對得起力士的稱號,比唐濟谷嘉義這等也高上大半個頭。
文軒道:“跟你表哥就跟你表哥吧,你們都嫌棄我選的人。這不是能打嗎?一個頂兩!”
文軒素來性子急躁,但和沉穩的唐濟意外相處得來,這回選人上,倒是擔心唐濟和谷嘉義的心急占了上風。唐濟彎彎嘴角,拍拍文軒的肩。“我們又不是正面對上北蠻軍,沒有想的那麽危險。”
文軒點頭,想着以唐濟的聰明勁,幹這個可比自己适合多了。心裏或許還存着幾分擔憂,但嘴上的喪氣卻是再沒說。
換了幾個人,五十人小隊很快就選定了,因着深入北蠻的路上還有時間,谷嘉義倒也不忙着和這些人接觸,記住了幾個領頭的,便又騎着馬颠颠地回去了。
餓着肚子來回兩趟,谷嘉義也是無奈的很,匆匆用過早飯,來到了往日裏和林珵一道練劍的地方。
他去的時候,林珵已經到了。
林珵這日穿着一身青色緊身的衣裳,站在一棵樹下,看着一簇簇的綠芽出神。
谷嘉義放輕腳步靠近林珵身後,也盯着綠芽看了看,随後便失了興趣,只盯着林珵的後腦勺看。
不同于谷嘉義還未及冠,頭發草草紮了一道,就随意放在背後。為了方便,林珵所有的頭發都束在冠裏,玉白精致的冠,束住了他三千鴉絲。八喜的手藝也是極好,沒有一絲頭發落在外面。
像是感覺到了身後有人,林珵悄然回頭,四目相對。
谷嘉義有一種被抓到幹見不得人的事的羞怯,臉上熱意上湧。他讷讷道:“師兄。”谷嘉義很喜歡師兄這個稱呼,師兄師弟,關系多親近呀!
林珵看他臉上紅紅的兩頰,輕笑出聲,“知道偷看不對了?”
谷嘉義回道:“分明是光明正大的看。”
“那你臉紅個甚?”林珵挑眉道,他做這個動作會眼角也上挑,很有些淩厲的樣子,但尤其好看。
于是谷嘉義這個不争氣的,又呆了過去。
等到習劍的時辰過去,谷嘉義才想着自己還沒問昨日林珵是為着什麽生氣。轉頭一看,林珵早不見了人影,只留下他看過的那棵樹,和剛剛陪着習劍的這個呆人。
人看着樹,樹被風吹動的時候,就像是在和人打招呼,這樣兩物都算不得落寞孤寂了。
谷嘉義歡喜地想:昨兒他肯定是因為擔心我生氣了……
***
夜風嗚咽,定北城內的軍民都開始沉入夢鄉。本該安靜的城門,被打開了一座。
黑色的城牆下,無數人湧動而出,聲音卻很小,甚至都沒有驚動到任何一家百姓。他們靜靜地離開,卻不是無人知曉。
林康澤帶着人站在城門外一角,頭上戴着紅纓簪頂的元帥頭盔,每一個騎着馬走過的城門的兵卒,都能看見那一抹紅色。
唐濟一身黑色盔甲打頭,跨下駿馬亦是一身黑色的皮毛,油得發亮。
月亮漸漸從黑雲裏冒出頭來,淺色的亮光照到路上,像是在為他們送行。
谷嘉義忍不住回頭看,他視力極好,比大多人都看得清楚。他看見有些人臉色緊張地發白,有些躊躇滿志臉色發紅。
他睜大眼,來來回回看了幾遍,最後遺憾地回了頭,跟着隊伍一起前行。
馬蹄聲起,很快這一千多人的隊伍就要消失在後面人的眼裏。
谷嘉義忍不住回頭再看了一眼。
原本因為距離看不到的城牆上方,兩個模糊的人影站在那兒,一個高瘦些,另一個則是矮小些。
月光灑下來,高個的頭頂,像是在泛着白色的光,那白光之下,谷嘉義好像能看到林珵的臉。
但再走的遠一些,谷嘉義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城牆上的林珵也看不到這些遠行的将士了,他們的影子消失在茫茫黑夜裏。
徒留下風吹過伫立千年的城牆,發出嗚嗚的聲音。
八喜躲在林珵的身側,被風吹得一個哆嗦,顫抖着說:“主子,我們回吧。”
“嗯。”林珵點頭往回走,也順手把小手爐塞到八喜懷裏。
這天半夜裏,八喜被雨聲催醒,迷糊間想着,那些路上的将士怎麽辦?
谷嘉義他們也算得幸運,馬匹的腳程快,恰好跑出了下雨的區域,只是刺骨的寒風不可避免。
發覺一行人已經離了城很遠,唐濟停下馬問那帶路的青年。
“這附近可由适合歇息的地方。”
那青年看看天色,又四處看了看,一只鳥兒停在他肩頭叫喚着。他語氣淡淡道:“前面有個坡地交叉處,四面都可避風,可以歇息。”
于是一行人又跑了一段,才有了睡覺的地方。
他們出行帶的東西精簡,帳篷什麽的自然不可能帶,因此也只是裹上了所有能裹的東西,三五一堆窩在一起睡去了。不過北地皮革便宜,保暖效果又好,每個人身上都帶了輕便保暖的皮襖。因此也睡得還算安寧。
谷嘉義帶着自己的五十人小隊,分開了坐着,給睡着的将士們守夜。
月光清淺的草原上,有風竄過草叢,還有狼在對月狂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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