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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這些武将家的少年們心裏攢了不少的氣,就等着武人文試裏有個出彩的,掙點面子。
谷業在朝堂上說的話也傳了出來,衆人在氣憤之餘,偶爾想起谷業脫口而出的傻兒子,樂得不行;那文官的名字也被傳揚得人衆皆知,只是那名聲,因着牽強的理由可沒好到哪去。
谷嘉義拍他一下,笑着睨他一眼:“比起你肯定強上幾分。”
唐開被人笑紅了臉,不服氣道:“行行行,等你的文章被貼了出來,我請人品鑒一番,看看能不能中明年的秀才。”
***
短短幾月,北元晨性子裏還是難掩單純,北元緋卻已是變了大樣。
林斌帶着打量的目光看她,她也只是低了頭,嘴像是上了鐵栓一樣一言不發。
北元晨個子拔高了一節,往前半步擋住林斌的視線,“大皇子,我們遠道而來,族人們都疲憊了,需要安置一番。”
林斌淺笑點頭,表面上的斯文遮不住輕蔑之态,只是為着那點子名聲,他還是道:“我去安排驿館裏的官員,讓他們早點安置好遠來的客人,王爺和公主休息吧。”
等林斌背影消失在院門口,北元晨“呸”地朝地上吐唾沫,他長得好看,就是粗魯的動作也給人率真的感覺。
北元緋難得有幾分做姐姐的感觸,戳戳他氣鼓鼓的臉。
“和那種人生什麽氣,你還是等着找林珵求求情,讓他多給點好處。”
北元晨道:“林珵也還是太子,上面還有他爹,管不了事。聽說剛剛那個小白臉還更得他爹喜歡,一看就不是什麽能幹的,肯定昏庸又無能!”
他氣得坐下,看着不争氣地北元緋道:“我說你跑過來做什麽,在王庭裏種種花騎騎馬,找個男人嫁了多好。”
北元緋摘下面紗,紅唇嫣然一笑:“嫁人啊!瞧外面街上,多熱鬧。”
北元晨怔怔看她,到底沒再說街面上的熱鬧是在看我們的熱鬧。
☆、第 63 章
武試結束後, 谷嘉義就沒有再被禁足了,好像拿了功名,就是個大人了, 能夠為自己的行事負責。其實這樣的标準未必都對, 但是對于唐悠來說,谷嘉義這樣已經很厲害了, 将來有安身立家的本事,也有兩邊的親人在側, 不會被人欺負。眼看着, 就只差成家娶妻生子了。
北蠻使臣穿過京都城門那樣轟動一時的場面, 唐悠自然也和其他好友去觀看了一番。回了右相府,她對着谷嘉義感慨道:“今天那個姑娘真好看!騎着馬在外走着,落落大方。”
“還行吧, 她哥哥更好看。”北元齊的一雙綠色瞳仁,确實是襯的他容貌比北元緋更出色幾分。
唐悠瞪眼,“你還見過別人哥哥?”
“見過。”說漏了嘴,谷嘉義也不做掩飾, 坦白道:“北蠻的和書是因為我們打進了北蠻王庭,殺了北蠻王才來的。大表哥可是帶兵的将軍,還有那些同去的将士們, 我也去了的。”
這些事倒還真是稀奇,唐悠愣了下,看着谷嘉義道:“跑到別人老窩去,那得多危險, 幸好你們都沒出事。我就說北蠻突然來和書很奇怪,還有那個漂亮公主,怕是來和親的。”說着,她眼神奇怪又探究地看着谷嘉義:“官哥兒,你不會看上那個北蠻的男人了嗎?阿娘還是覺得我們大楚人好……”
谷嘉義一口茶水噴出來,“阿娘,沒有的事。那個公主的哥哥現在是新的北蠻王,我哪有那本事,把人勾搭過來。”
唐悠瞥谷嘉義一眼,“沒出息,北蠻王怎麽了?你哪裏差了,相貌堂堂,性子也好。還能文能武。不過我可不想要個北蠻的男媳婦。”
因着先前禁足的事,谷嘉義倒是多了不少在家的功夫,一日日水磨功夫下來,唐悠對自己多個男媳婦的接受程度顯然已經很高。私下裏,還想着哪家的兒郎要是也喜歡男人,就讨來做媳婦。不過,也只拘于想想,谷業的虎須,唐悠可不敢去摸。
谷嘉義打一開始放那話本,就猜測到了唐悠的一路轉變到最後的接受。都說最了解兒子的會是母親,但是一個做兒子的對父母心思其實也敏感得不得了。唐悠性子裏的爛漫,有太多缺憾,她不講理,她不懂很多大道理,她還護短。她有着太多缺憾了,但是她濃濃愛意不可否決,一心是只想谷嘉義快活的。
唐悠小模樣不滿,谷嘉義偏喜歡逗弄她:“要是人家不願意,非要娶你兒子呢?”
唐悠笑着看他,直白道:“就你這五大三粗的模樣?”
谷嘉義臉上黑紅黑紅的,提醒她道:“相貌堂堂,性子也好,能文能武?”
門口嬷嬷咳嗽一聲,而後谷業進來就看見媳婦和兒子大眼瞪小眼,問二人:“這是怎麽了?嘉義你臉那麽紅?”
唐悠拉過他袖子,告狀道:“官哥兒覺得自己長得好看呢?剛剛在誇自己相貌堂堂。”
谷業看了看谷嘉義的臉,看他面上還有絲絲的紅意,就知道這是唐悠欺負他了,安撫道:“也算的俊朗不凡,晚上宴席阿爹帶你去見見人。”
見人這事,還真挺迫切。做為一個土生土長的京都人,走出去竟然認不得幾個官,就連谷業好友家的小輩,谷嘉義也認不得幾個。武試過後,就是谷嘉義入朝為官的開始,人脈什麽必須得開始着手考慮。
***
夜風吹動樹木的枝葉,谷嘉義跟在谷業身後,沿着彎曲的明亮燈火而去。到有人聲處,便看到一條銀色河帶映襯河邊燈火,隔開了兩岸男女。
隔岸邊上,還有綿延半裏的紅紗,使得這邊的人能聽得見女子嬉笑說話聲,卻只看得見朦胧的影子。
場面何等侈靡,谷業在黑暗裏皺了皺眉,才溫和笑着走出了樹叢的陰影處。
谷嘉義則是粗粗一打量,就開始揣測着晚宴耗費了多少銀兩,明明江南的山民都暴動了,卻只是譴了個不得用的四品将軍去查看。
那日朝堂上的江南極南山民區,被說成武将屠殺文臣,谷嘉義卻是因着上輩子的記憶知道那不過是妄加的理由,只是武将裏有一人被俘虜了去而已。
谷業停在明紳面前,對着谷嘉義招呼,“來,嘉義,見過你明叔。往後要是有什麽為難事,盡可找左相大人幫忙啊。”
谷嘉義面上和心裏俱是一笑,原來還以為自己阿爹風輕雲淡,也還是心裏有疙瘩啊。
他對着明紳客氣地笑:“明叔好。”
明紳和谷業對視一眼,扯過腰間的玉飾塞到谷嘉義手裏,“好侄兒拿好,有些事你爹确實不行,找我也可幫忙一二。”
谷業臉上依舊笑得文雅,甚至還能瞧出幾分開心的意味來。
“這可不是一般的玉,快謝謝你明叔。”
谷嘉義在後面捅捅谷業的腰,讓他收斂一點。
這時,前方原本暗着的燈籠被點亮,明黃服飾的林元武在小太監的通報聲裏坐到了上座。
他身後是年輕一輩的林珵和林斌,還有北蠻而來的北元晨。
谷業帶着谷嘉義往前面安排好的地方去,明紳落後一步才坐到谷業對面,神情冷凝,看起來不知為何又被誰惹到。
身為皇室,總是比臣子更受優待些,林珵和林斌坐在下座的第一列,第二列則是北元晨和秦太師。
明紳不經意地打量北元晨的眉眼,手心裏瓷白酒杯輕輕旋轉。
“小王爺的兄長待你如何?”
北元晨記住了明紳的畫像,卻奇怪明紳的問話,一頭霧水地答道:“我哥哥待我極好。”
北蠻王室服飾色彩豔麗,倒是讓北元晨少了兩分英氣,側臉落在明紳眼裏,似故人夢影。
酒肉飄香,舞女在中間随着樂聲起舞,不用如何調節氣氛,林元武一個動作,諸位大臣就自相得宜,極為熟練的樣子。
谷嘉義還是第一次參與這樣的晚宴,有一口沒一口吃着菜肴,等着今晚的重頭戲。
不多時,紅紗那頭有女聲清麗,逶迤成歌。擡頭看去,有佳人俏立,背影清隽。
這邊的官員們俱都失神了一瞬,才好奇起對面的女子是誰?
林元武看着北元晨笑道:“公主真是好歌喉!”
北元晨對着上座舉杯,一飲而盡。
谷嘉義擡頭去看林珵的身後,侍衛服的江萬低着頭,神色不明,仿佛神魄都不在了。
酒過三巡,林元武上了重頭戲。聖旨接二連三地上。從迎接使臣的林斌,到領兵出行的唐濟、谷嘉義和定北軍。而後是立妃的旨意和一大堆給北元晨的賞賜。
谷嘉義代替唐濟等人一并上前領了聖旨,躬身等着對林珵的賞賜。
三千兩黃金,無數珍寶和藥材,還有天下尋醫的旨意。
林珵面色淡淡,極不在意的模樣。他何須解釋,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北蠻是他拿下的,正史上、野史上,都不會埋沒事實。林元武不過自欺欺人而已!
醉醺醺的官員們被宮裏的小太監或自家仆人扶上馬車。秦太師面色微醺,秦偉卻是滴酒未沾,面色沉靜。秦太師半靠在秦偉的肩上,滿意地看着他。
“這般沉得住氣才好!”
***
葳蕤宮裏,秦貴妃面色微紅躺在貴妃榻上,額間秀發微濕,林斌守在塌邊,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林元武松了一口氣,上前捏住一只白嫩的手,嘴裏道:“斌兒做得對,你不舒服瞞着朕作甚?”
他語氣雖帶着淡淡的責怪之意,但是關心的意思卻再明顯不過,秦貴妃勉力笑了笑,林元武立馬把人挪到懷裏。對着林斌揮手道:“斌兒先下去吧,今晚可歇在偏殿。”
林斌走了,秦貴妃也不說話,只是難受地在林元武胸口蹭了蹭。
林元武捏捏她小巧的鼻尖,“朕不過過去看看,晚上又不是不回來了。”
秦貴妃臉上紅了紅,心裏卻不信,若是回得來,她哥哥和兒子怎麽還會讓她使小性子。不過她心內也是在乎林元武的,知道林元武該怎麽哄。聲音輕顫道:“我害怕。”
林元武笑着将她摟緊。比起那些仿佛無所不能的女子,很多男人更喜歡那些柔弱的女子,林元武則更甚。仿佛他失去的那些自信和霸氣都要怪上江卿,而他懷裏孱弱,失去他寵愛便仿若失去一切的女子,才能給他最大的成就感。
新的宮殿裏,女主人一人睡到天明。從北蠻帶過來的侍女小聲問北元緋:“公主,該去給皇後請安了。”
北元緋腰間依舊是紅褐色的細小馬鞭,她扶扶頭上金叉,“走吧。”
江卿看着早早跑來的林珵,應允了他和北元緋交好的事。問他:“你收了到自己宮裏不是更穩妥,我看昨日的高個兒也不是小心眼的。”
高個兒是江卿和谷嘉義的稱呼,昨夜隔着紅紗,也只瞧出個身形。
林珵腦裏一晃而過谷嘉義的樣子,跟江卿解釋道:“我收了人,江萬心裏更難受。倒是嘉義,長得高,力氣也大,兒有點發愁。”
☆、第 64 章
一夜之間, 晚宴裏的消息如同春風般吹遍了大街小巷,所有人都在讨論着帝王新晉妃子的絕世容顏,仿佛自己見過一般。與之同時, 京都裏的紅色料子賣得像瘋了一樣, 讓不少布店掌櫃高興的不行。
而定北軍大勝北蠻一事也被提及,唐濟成了定國公府的榮光, 定北軍再度披上神聖的光輝。唯一讓人置喙的反倒是先前沒露過面,又被衆人認為拖累了谷業名聲的由文轉武的谷嘉義。幾乎所有人都在嗤笑一個習武不過幾月的人?能厲害到哪去?
這個九月注定是熱鬧的, 沒過兩天就是出榜的日子。
響亮的鑼鼓從街頭到巷尾, 家家戶戶大門敞開, 各個客棧更是人心激昂,掌櫃地備足了鞭炮和封銀,巴不得多出幾個進士, 來年好招攬更多的肥客。
武試的榜出在前面,谷嘉義的名字赫然在第一位,震驚了一衆旁觀人。
他們的震驚理由有理有據。一者、谷嘉義不過是習武幾月,旁人苦習多年武藝, 怎麽能拿得了第一;二來、谷嘉義春試已然落榜三次,一看就不是頂頂的聰明人,得了谷業指點還如此水平, 可堪蠢笨;這三嘛、文官之辭言猶在耳,縱是衆人不信谷業會做出違背信義的事,但未必能敵得過愛子之心!
一個平常很厲害的人,縱是幹出了再令人訝異的事, 習慣他出衆的旁人都會覺得習以為常;而平凡的人,好似你出彩幾分,就不正常了。這說辭偏激,但人們看待事物時,總有這表面看來是順勢而為的毛病。
唯親眼見過真相的人,才知曉那些不可置信之事,都真切得不得了。
黃昏街頭,老酒館裏。諸多漢子光着膀子,不知深秋之寒,厚實木桌上酒味刺鼻。
其中一個黑臉壯漢看起來比較年輕臉嫩,他臉色泛紅,看着像是喝多了,若谷嘉義在場,定會認出這是那個力氣很大的樸實漢子。
他是一個镖局裏的弟子,參加武試也不過是因緣際會,這番僥幸拿了名次,被局裏的兄弟們圍着恭賀。他力氣大,兵器又使得不錯,只文章什麽,識的字的水平,以為自己會被淘汰,誰知道狗爬的字也挂了尾名,沒被篩了出去。
酒館老板被呼和着又叫上了兩壇酒,十斤肉,笑呵呵的老板仿佛看到了銀子入袋,提着酒壇上來,還不忘讨喜道:“可是哪位壯士今年中了武進士?小店店小利薄,送幾個下酒小菜!”
小黑臉紅了紅臉,旁邊的人指着他告訴店家,是這個小子。
店家想起最近的熱鬧事,好奇問道:“聽說今年武狀元很厲害,不知是真是假?”
不說這還好,小黑臉可是不懂為何谷嘉義老被針對,他本身早年間也是不出彩的人,只靠着蠻力和近年兵器的天分被師傅挖掘才過得好些。當下酒氣湧上心頭,又見識過谷嘉義的幾場比試,拍着桌子大聲說道:“你這店家問的不對!很厲害還有假的嗎!不說混鬥上狀元郎還被偷襲,回頭一踢,直接将人踹下了臺子;就是器鬥的五場比試,哪個是好對付的,我這等力氣!”
他大力拍一下旁邊的桌子,三指厚的敦實桌板四分五裂,吓呆了幾個路人,滿店裏的人都看向了他。
“也不過撐到了第三場!和狀元郎打了一場!”
“那場我使的大刀,威風镖局的刀三郎,我手裏的刀可不好擋。”酒隔聲起,卻無人說話。酒館裏多是行腳路人,也多是好奇性子,對下文也期待不已。
“你們肯定猜不到那姓谷的選的什麽兵器?”小黑臉興奮大笑,喝上一碗酒。
“他竟然選了鐵棍。那鐵棍除卻兩頭有點威力,比起刀來,可不占便宜。我初時砍得過瘾,鐵棍也被我削下一層屑來。當時只覺得這人厲害,能抗下我那麽多刀,誰知道這是個滑頭家夥!鐵棍是故意選的!”
“別停啊!接着說!”
店裏又坐進一撥人,聚精會神像是在等着說書的講故事。小黑臉臉上紅了紅,只得又喝上一口酒來壯膽。
“我冒進露出一點破綻,就眨眼的功夫,他擊開我持刀的手,鐵棍在剎那轉手,直對我脖子。看着他雙眼泛紅,我就知道,定然是個見過血的,森森的殺氣,只覺得脖子都是疼的。”
店家的媳婦從後頭出來,擠在了店家身邊,桌上送的小菜被店家自己吃了不少。
“下一場更是以刀對刀。可見我能讓他用棍,也是說明我不弱。那使刀的不如他悍勇,幾個回合就露了下風,最後落敗也是應有之意。最後一場,只剩狀元郎和另外一個兄弟,兩人均是衣裳濕透,我當時也出了一身臭汗,只覺得這比試太他娘累人,還不許偷懶,一懶你就輸了。”
小黑臉也像是說得漸入佳境,還有空偷瞄一眼同桌的小師妹,見她目光只盯着自己,接着道:“只說這最後一場時,狀元郎,手臂上兩條大口,其中一條便是我劃的。看他面色也比另一位兄弟更累上幾分,後來聽聞他的年歲,我才知道他體力可比不上我們這等壯實漢子。你們都說考不上秀才的蠢笨,世上多少人中了秀才,沒中的就都是蠢貨嗎?你們是嗎?”
旁邊有路人笑道:“你才蠢貨,這裏都是些粗人!考個屁秀才!”
小黑臉瞪那人一眼,“我蠢也是武進士,你這不如我的,算算自己有多蠢。別打斷我說話。說到最後一場,以前都是靠的拖延時間拼拼力氣,誰站到最後誰就贏了,狀元郎知道自己力氣比不過別人,就使了別的法子。至于那法子,今天不收酒錢,我就告訴你們。”
店家着急地看着,“不收就不收!記得肉錢就好!”
這年頭,酒可沒肉貴,不過小黑臉也算是挺滿足的,松松衣口,繼續道:“這要從你們說他冒領軍功說起了,他身上氣勢可不像沒殺過人,當下拿着大刀,一刀刀劈過去,就像是切瓜一樣,不說他把力氣都用光了就要輸的危機情況,就是那彪悍的幾刀,我也心服。在軍伍裏殺過人的,可比在家練把勢的好。就像那些書讀得再好的老爺們,很多人還不如手底下的賬房厲害,那些清客,史上出過多少有名的!你們沒瞧見的時候,別人可能就差點掉了腦袋!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我們是一場場打出來的,考官是護城軍的将軍,城門上經常去的,盡管去問!”
小黑臉坦蕩可信,臉上微微紅着,像是激動得不得了。喝到大家都要走了,店家要去收肉錢,他媳婦揪着他耳朵。
“這可是有義氣的武進士,送他幾斤肉又如何!”
店家護住耳朵,“你這婆娘,還不是看人家長得年輕結實!”
中年女子單手叉腰道:“狀元郎還長得好俊呢!你咋沒那本事,還就會瞎說!”
“我沒瞎說,不都是別人說的。我明兒就告訴別人是真的,顯擺顯擺!”
*****
街頭交錯處是酒館,往裏不遠就是威風镖局這一行人暫時住的客棧。
小黑臉進了自己的房間,小心關上門。
一身普通麻衣的谷嘉義沖他一抱拳,“多謝兄臺仗義執言了!”
小黑臉鼓大了眼看他,“你怎麽跑這來了,若是被發現不是要穿幫。”
“你說的又不是假話,怕什麽?”谷嘉義抛給小黑臉一個普通質地的荷包。“算是賀禮,等兄弟娶媳婦了,可得請我去喝杯水酒。”
小黑臉掂掂重量,臉上帶着點點紅意,不過為了讓師妹以後日子好過點,還是收下了荷包。問道:“你怎麽招了那麽多人的眼?我看今科文狀元都沒有你出風頭。還有你什麽時候再陪我打幾場,之前你也下手太狠了些,險些牙都被你打掉倆。”
谷嘉義後背一痛,推脫道:“改天改天,我後背還痛着呢?你下手哪裏輕了。再說了,新郎要是缺個門牙也挺難看的。”
小黑臉摸摸上唇,推着笑得玩味的谷嘉義出門,“快走快走,就沒見過你這樣丢人的狀元郎,說話還不如我這小進士。”
這街尾的客棧地處偏僻,行人很少谷嘉義在巷子裏三竄兩竄,就不見了人影。
同一天裏,倒是有不少同樣武試的人站出來給谷嘉義說話。不同于文人裏難以判定的第一,武試裏的第一實在是太過好分明,縱然是有運氣的成分在,但是谷嘉義本身的能力不容置喙。而出自小黑臉的戰場磨砺說辭,也得到不少人認可。
甚至還有人跑到城門處,等着那些将軍出來巡視,仗着身份逮一個問一個。
段溫肩上坐着段铎,父子兩在一群錦衣華服的公子哥裏,倒也挺和諧。看着一個老實的輪值官兵被問得無奈,段溫笑笑之餘還不忘給段铎擦擦口水。
“段铎,你的口水不要再流了!”段溫戳戳段铎的屁.股。
一個華服青年見了笑着逗弄段铎,“铎铎來噓噓一個。”
段溫踹他一下,晃動惹得段铎咯咯笑一聲。
“問清楚了吧,都說我小兄弟不和你們一水平,就別瞎壞人家名聲。你們走嗎?段铎要回去吃糊糊。”
那青年在後面嘀咕:“這段溫,交了個靠譜的好友還真改了脾性,想必那狀元郎确實是個好的。”
☆、第 65 章
禮部送來的狀元紅袍不怎麽合身, 唐悠熬了一夜,天微微亮就興沖沖地去叫谷嘉義試試。
唐悠一夜不睡的眼睛被呵欠弄得濕朦朦一片。谷嘉義一邊套着外裳一邊對唐悠道:“阿娘,等我們出門了, 記得睡會。”
唐悠心內興奮得不行, “我上午怕是睡不着了,響午那會睡個午覺便好。聽說今天殿上會賜官, 可千萬別離京都太遠了。”
谷嘉義從屏風後出來,大紅的袍服緊身貼着, 腰間一根緞帶, 繡着精致的鯉魚紋, 挺拔的身軀更顯意氣風發。
唐悠怔怔瞧了會,眼眶微紅,嘴裏連連道:“好看好看, 我兒長得俊。”
寬大略有些粗糙的手在她臉上蹭蹭,擦掉那不小心冒出來的淚珠,谷嘉義沒大沒小地捏捏她的臉道:“哭什麽,這是好日子。等會阿爹看見了, 又要說我欺負你了。”
唐悠瞪他一眼,拉着谷嘉義轉個圈,看着肩、腰、背, 皆都合身無比,才放下心來。“快去看看你的馬兒。禮部真是越來越小氣,衣裳不合身,游街還要自家的馬。”
“禮部可是阿爹管的吧, 最近忙着北蠻那邊,等人走了就好。”谷嘉義脫下狀元服,披上自己平時的外裳,出門同唐悠用早食去。
***
百來十個年輕人俱是華麗的新衣,頭發齊整地束在冠裏,只遙遙一眼,便覺得朝氣蓬勃。
這些年輕人只分作兩隊,谷嘉義站在一隊最前方,忍不住動了動脖子。
他身後的人笑着說道:“是不習慣束發吧,我一開始也覺得總拉着皮肉,平日裏不大愛束發。”
谷嘉義回身笑笑,有禮地點了點頭,露出寬闊飽滿的額頭和棱廓分明的側臉,俊郎裏帶着超脫表面的沉穩。
殿前的小太監拉長了尖細的嗓子,“宣新科進士觐見!”
一衆人便低了頭,随着管事太監仿佛丈量好了的步子往殿內去。林元武接見這些新科進士的宮殿并不是往常上朝的正陽宮,而是一座新建的宮殿。殿內雕梁畫棟,金碧輝煌,低着頭也仿佛瞧見了滿目金光。
仿佛是被這氣勢震懾,殿內寂靜無聲,呼吸可聞。
低着頭的谷嘉義眼間餘光看到一片淺黃衣料,心內定了定。心思想到自己是不是該找阿珵要個賀禮上,要個什麽獎賞才好。
林元武晾了衆人一會,才擺足架勢開口:“起身罷。”
話落,谷嘉義起身,挺直腰板站正,聽着林元武說着冠冕堂皇的話,來誇贊這一年的新科進士。
大殿之上,除了這些年輕人和伺候的太監宮女外,只有前排站着太子林珵和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四人。觸目之下,就有不少人奇怪他們師座怎麽不見人影。
林元武心情貌似也不錯,笑着對侯在龍椅一側的小太監道:“你們去看看左相、右相,還有太師他們好了沒?”
問罷,林元武轉過身對下面的年輕人道:“朝中官員們對今年的考卷有頗多議論,如今殿試結果也出來了,就請了幾位大人去看看你們的考卷,若是有特別之作,朕在官位上自然會偏頗幾分。”
這話一出,下面的人都神色各異,有的一臉興奮,有的一臉苦澀。
小黑臉手心出了汗,紅色的進士服也沒能襯出氣勢來,他只記着自己那□□爬的字了。武進士這邊還有好幾個都這樣,倒是文人裏興奮的不少,眼裏滿是躍躍欲試。
谷嘉義倒是難得有幾分擔心,忍不住看了看林珵的側臉,想着自己受過阿爹和林珵兩人指點,應該不會太差。縱是這般安慰了自己,驟然加快的心跳卻讓他知道自己稍稍有幾分懼意。那懼意來自多次的失敗,來自很多次的失意,來自曾經浪費過的年少時光。
很快,去叫人的小太監快步回來,身後跟着明紳等人,還有捧着木盒的宮裝侍衛。
明紳淡然上前,對着林元武躬身行禮,而後道:“考卷已篩選完畢,并無不公正的地方。此番閱卷官員都盡心了,聖上可賞之。”
林元武看着侍衛捧着的木盒,欣然道:“是今年比較出彩的文章嗎?呈上來給朕看看。”
那木盒裏的文章只十來份,在場的進士們,算上文武有百餘多。考卷的總數就是一百多,百裏挑出十來份,按比例是十比一。秋試裏出來的文進士們都攥緊了手心,希望自己能在其中。
谷嘉義卻放下了擔憂,他的那份,居然在第一個。
換了旁人,可能看不清是誰,也可能看不到那木盒裏的東西。但谷嘉義一來長得高,二來又是個眼尖的,一眼過去,就看到了自己的那份,那獨特的筆跡也使得他不會錯認自己的那份。
按捺住心內的欣喜,谷嘉垂眸掩住眼裏的得意之色。這也怪不得他,驚喜太多。
眼下考卷是拆封了的,是以能看得到名字,林元武瞧見谷嘉義的名字,頓了頓才拿起來細看。
他很快看完,打量了一眼谷嘉義,又看了眼林珵。随後繼續翻看下一份。
殿內充斥着紙張摩擦的聲音,等林元武擡起頭來,文科狀元腿都站麻了。
林元武緩緩問道:“這第一份,貌似比不得第二份?”
明紳微微一笑:“這第一份是武進士裏的頭一份,又只這份算得上佳。臣想着出來的時日比較早,又只有一份,就放到前頭。聖上慧眼如炬。”
文人拍起馬屁來,面上笑得坦然自在,可信度就刷地上去了。林元武滿意地點頭,看着谷嘉義也沒之前那麽礙眼。
“都是有見地的文章,朕盼着你們以後能将所學的這些,都用到百姓身上。至于你們的去向,除了武狀元調至東宮任統領,其他就按旨意來。”
林元武又和藹笑着看明紳身後的谷業一眼,說道:“谷卿家的既然已和太子是師兄弟關系,就不妨再親近些。”
林珵正看着谷嘉義的考卷,聞言沖着一衆進士們淡笑一下,晃花衆人眼後道:“師弟若是在東宮,孤正好替先生管上幾分,免得墜了先生九道的名頭。”
文科狀元猛地擡頭看向谷嘉義,無聲地磨了磨牙,很是贊同林珵的話。九道先生的弟子,怎地只能做一個武夫!
外面對谷嘉義的不認可,林珵自然也是知道,借着這些還心地誠摯的年輕學子進士們,正好給谷嘉義正名。至于林元武的話裏之意,林珵只覺得他越發想不開了,谷業可算是他帝位穩固最大的擁磊,居然還使這離心之計!
明紳是個孤傲的,誰做皇帝?做的如何?只要對他沒有太大妨礙就好了。至于秦太師,也不過是個琢磨帝王心意的小人罷了,只有谷業是正統的擁護,還算得上靠譜。
管事太監念完聖旨,金科進士們的程序就快走到尾聲了。谷嘉義和文科狀元打頭,帶着兩邊的榜眼和探花,往宮門口去,騎着高頭大馬□□街頭。
兩旁的百姓都擠做一團,但是因為人太多,反而使得沒有人流流動的可能性,倒是安全幾分。
大紅官服,年輕的青年,高頭大馬,還有功名加持,這些都使得很多人激動不已,像是在為自己慶賀,也像是為能看見這熱鬧而欣喜。
馬兒走得很慢,一個帶着香味的荷包沖着谷嘉義砸來,他閃身躲開,才想起這是什麽,只得老實任砸。
唐悠和出了宮門的谷業在一側的酒樓裏,目光穿過窗口,看他們嬌兒緩緩而行。
***
三日後,谷嘉義穿着統領服,戴着官帽,腰間挂一把寶刀,給林珵站起崗來。
八喜招他進了書房,林珵正合上一份折子,白皙的手上還蹭上一點黑墨,在他手背暈染開。
八喜在谷嘉義進來的時候,乖覺第轉身出去,給兩人留下說話的空間。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林珵淺笑道:“過來給我倒茶!”
林珵書房裏的茶壺是小巧精致的紫砂壺,谷嘉義摸過壺身,又黃了晃茶壺,無奈道:“沒茶水了,八喜!”
八喜蹭地從門邊挪過來,捧着茶壺走人。
這時林珵已經起身,看谷嘉義新的一身衣裳,道:“這衣裳倒是很精神,可惜進宮不能騎馬?”
谷嘉義懵懂看他。
林珵上前一步,眉目流轉,調侃他:“不是要高頭大馬入東宮?就差馬了。”
谷嘉義想起這個玩笑話,不服道:“前頭可是有不少人穿過統領服?”
“你是我誇的第一個。”
谷嘉義拿起他沾了墨的那只手,用手蹭了蹭,瞧着黑墨襯托出白嫩心癢癢。想起自己念叨過的賀禮,飛快地親上一口。而後手臂一用力,将人擁在了懷裏。
“昨日殿上多謝師兄維護了,只是師傅名字說出去無妨嗎?我們都快被逐出師門了。”
手背上的濕意讓人哭笑不得,林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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