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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了直背,正想擺脫這姿勢,一人沖進門來。
“主子,那毒的方子解出來了!”江千欣喜的喊完一句,呆呆地看着兩人。
☆、第 66 章
兩人緊緊貼着, 林珵還像是趴在谷嘉義懷裏,旖旎的氣氛一眼就分明,江千尴尬地說完話, 才發覺不對。
不過, 谷嘉義卻沒有丁點怪罪他的意思。
驚喜瞬間充斥他的腦海,這剎那, 也只記着高興着林珵能少受點苦。傻楞了一瞬,回過神還不放心地問:“方子可靠譜?”
江千用力點頭, 語氣裏藏不住歡愉:“這回肯定能藥到毒解!我們請到了制出□□那位太醫的後人, 只是傳下來的方子不完整, 一味味藥補齊下來,才花了幾月的時間。”
林珵不動聲色退開半步,手背上濕潤的觸感很快消失, 但是看着面前的人,卻有止不住的暖意從心頭湧現,而後沖刷着身體各處。
但于驚喜之外,林珵也想到了些江千和谷嘉義還未來得及想到的。他毒解造成的這些事的影響有什麽, 對目前局勢的作用,這消息該不該馬上放出去?
很快他就做了決定,能解毒的消息, 還是攔截住,讓它只在這東宮內被人知曉就夠了。傳出去,不外乎讓更多大臣相信他的身體很好,但是他林珵立足于這大楚, 作為太子的關鍵,從來不是什麽身體好不好。幼時一步三跄,他也是整個皇家學堂裏最出色的學生,別人拍馬難及。
因此林珵淺笑着囑咐道:“解毒的事宜先安排着,動作也小着些,我打算把消息瞞下來。以後太醫院那邊的太醫,換做歸屬于我們的那幾位來探脈。江千你們辛苦了,什麽時候輪着去放放風,軍醫那邊,從我的私庫撥些藥材過去。”
江千臉上也浮現出一個腼腆的笑,似乎是因為被誇了有些羞怯,實則是想到了自己來時的激動,說不定已經惹得很多人在探究東宮發生什麽好事情了……
“主子,我先下去安排!”
江千轉身急着去處理自己弄出來的爛攤子,谷嘉義則是有些心疼地看着林珵。
不過一項小事,還得方方面面都小心考慮到,更不用說那些涉及到大楚朝政民生的大事了。林珵他,一直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愛人缱绻的目光纏繞在身上,林珵看了好一會,才瞧出那是疼惜。
他粲然一笑,上前握住谷嘉義的手,粗糙的掌心和柔軟的手心嫩肉摩挲,麻麻癢癢的。
谷嘉義看着林珵空出的一只手在書桌上随意翻動着,幾張淺黃色的紙張被抽了出來。這些有着特殊質地的紙是皇室特供給林珵作畫的,配上适宜的筆墨,可以保存得極久。
被蓋住的地方露出來,面上人兒跳進眼裏。
青年眉眼俊朗,身材高大,眼神清靈,一對劍眉揚着正氣,軒昂之氣從畫紙上溢出。
林珵道:“這是我空餘畫來送你的,可還滿意?”
彈琴下棋,作詩畫畫,林珵都是擅長的。而這些裏面,林珵覺得作畫是最能為人接受又神奇的東西,它能留下當時的記憶,就像是保存着年輪,讓它停止在那時刻。
谷嘉義從沒見過這樣靈動的畫着自己模樣的畫作,他小時候谷業還給他畫過幾幅,大了卻不再有了。他撫着畫問:“我有看起來這麽厲害嗎?”
在最前面這幅畫是谷嘉義回身踢田為那張,腿像是長得不得了,身姿淩飛在半空,衣角因為動作的緣故飛起。細致地看卻讓人直觀地發現畫中人的速度極快,導致衣角都打了卷。
這是對自己的懷疑?林珵捏捏谷嘉義的手心,安撫着手裏人仿佛小心翼翼的情緒。笑着道:“看下面的。”
谷嘉義翻開第一張畫的一角,待看清了第二張後,瞪大了眼,偷偷地用眼角餘光掃着林珵。
林珵面上依舊翩翩君子的模樣,笑着看了看谷嘉義,伸手在谷嘉義腹部隔着衣裳摸上一把,在谷嘉義不可置信的目光裏,無比坦率地道:“食色性也!我也是男人。”
壓抑在心底的秘密被攤開在陽光下,林珵心裏舒暢不已。
谷嘉義在心跳鄒然加快的緊張裏,回想着那句“食色性也!”
他看看林珵即使已然成年但是依舊俊美無雙的臉龐,桃花眼裏笑意流轉,還有在他腹部緩緩動着的手帶來明顯不同于自己碰觸的感覺。
但是,林珵好男色?上輩子可不曾聽聞。
谷嘉義腰上被碰到,忍不住抖了抖。抓住那只作亂的手,猶豫着問林珵:“殿下獨好男色?”
林珵以為他是不放心自己,但是也不願騙谷嘉義,誠懇道:“偏好男色罷。如今……獨好嘉義!”
谷嘉義激動地用力抱住林珵,低頭在林珵發間輕吻,眼眶微熱,聲音比向神明宣誓鄭重:“阿珵,願共白頭……”
***
夜間,江千帶着四五黑衣人進了東宮。
林珵伸出手腕,軍醫和那位太醫後人輪流上前把脈。
軍醫恭敬道:“殿□□內藏毒因為先前的調理,并未深入肺腑,只需服藥八日便可清理幹淨。”
林珵問道:“以前這毒,可是一樣要服用八日?有什麽法子極快地清毒嗎?”
處于要隐瞞這部分消息的考慮,林珵才有上問。軍醫和那位太醫後人對視一眼,道:“以前确實也是八日解毒。不過可用熬制藥材的藥水泡浴和服藥一并,料來三四日即可。這法子是我們空閑之餘想到,因此幾日不能确定,但比只服藥定要快些。”
燭火幽幽,跳動的火焰把人影拉得老長,林珵想了想,像是下定決心般道:“那就泡浴和服藥一并,今晚開始吧。”
下午時分,林珵就譴了八喜往江卿哪裏告知自己略有小恙,此時那消息想必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不如趁着這機會盡快解毒。
這夜值班的太醫被請進東宮,開了一張治療熱疾的方子,風牛馬不相及的藥材被從私庫撿出,小廚房的鍋爐裏熱水冒上熱氣,顏色濃重得如黑夜裏海浪翻騰。
随後,八喜盡然有序地安排着人擡着浴桶進出,木桶裏的藥香味被蓋子遮掩住,一桶桶顏色幾近黑褐的熱水被倒入浴桶。
八喜伸手試了試溫度,才上前給林珵寬衣。
八喜最近也在長個子,不過只從林珵肩膀到林珵下巴。林珵看着他頭頂想,要是谷嘉義也這麽個個子,自己就不會老被抱着啃,還動都動不了。目光再往下,八喜的小身板單薄得像是竹竿,不同于谷嘉義寬肩窄腰,身上肌理分明,瞧着就滿是力量感。
唔,還是結實些好……
八喜看着主子只剩下裹褲還站着不動,問道:“主子,這回裹褲要幫着脫嗎?”
林珵被喚回神,臉上露出一抹紅暈,擺擺手往浴桶去,“不用,穿着泡。”
“咕咚”一聲,是熱水冒出的氣泡破滅了,林珵在這聲音裏醒來,“什麽時辰了?”
添了幾次燈油的八喜道:“才三更,不過時間差不多夠了,主子要出來嗎?”
“好。”林珵應了八喜,撐着浴桶邊松緩因為盤坐太久而發麻的腿,過了一會才踩着小凳子出來,慢慢走向屏風,在地上留下一條濕漉漉的痕跡。
與此同時,谷嘉義還未入睡,手裏把玩着一個小東西,外間還有守夜的小厮。
這小厮不是一開始谷長忠,而是後來換上來的手上厚繭一片的那個,平日裏話不多,但是做事極為妥帖。
他老早想知道的,這天夜裏,谷業告訴了他。
所有的奧秘都在谷嘉義手裏把玩着的那個小東西上,紫色的半個銅牌,完好的那邊周邊花紋精制繁雜又古樸,最重要的是,上書“谷氏清遠”四字。
這個清遠,是江南清遠書院的清遠,而那個書院,幾百年間,已霸占了大楚半個官員體系。當然在事實上,谷氏在清遠書院裏的力量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大,因為書房不可能給所有人洗腦,讓所有人都一直保持着衷心,那太難了。
依谷業所說,清遠書院裏,知道谷氏才是建立書院的源頭的,也不過院長和一些夫子。不過雖然人數不多,但是這些人無一不是名滿天下,為人清正的,他們身後的力量若是運用得當,不亞于坐擁半個大楚。
除卻書院裏那些人,還有一些谷氏收養的孤兒,都學會了一身本事,比如門外的小厮,就是一個天資出衆的高手,谷嘉義還不一定打得過。
手裏的銅牌帶有手上的溫度,不完整的半邊刺到皮膚,谷嘉義冒出一個念頭,猜想另外半邊是什麽?
是江家的探子?還是皇室的權柄?
無論怎麽看,另一半都該在林珵手裏。那傳自先人的充滿着預示和象征意味的銅牌,他們一人一半……
☆、第 67 章
九月很快到了尾聲, 善忘的百姓開始忘記他們熱議的人和事。很多人還記着的,就不再是谷嘉義虛有其表,而是他名副其實了。
因為文人們的口口相傳, 江九的名字也再一次被提及, 谷嘉義和林珵也被理所當然地被捆綁在一起。一個厲害的師傅,教出兩個厲害的徒弟也很自然地被衆人接受。當初時日太短的猜測, 都成了谷嘉義天資聰穎的證據,而當初的文試不行, 也成了後來文轉武選擇上的明智。
轉眼十月初, 北蠻使臣被一行将士護衛着, 出了京都,往更北方去。
也許因為那天下了雨,也許是因為百姓們的熱枕被消耗殆盡, 北元晨走的這天的街頭巷尾,都十分冷清。
不過這些正中北元晨的心思,他巴不得少些人。原本就是為難事,不如無人觀看, 多點體面。
車隊慢慢行進,蕭瑟的秋意透過濕意傳來,雨啪嗒啪嗒落在車棚上, 聲音很大。北元晨掀開車簾的一角,問車外披着蓑衣的車夫:“到哪了?”
“前方是十裏亭。”
北元晨往前方看去,一座空蕩蕩的草亭坐落在連綿的雨幕裏,霧氣迷蒙, 似有若無的朦胧景象着實很美。
他感慨道:“這十裏送別亭,也只在大楚這等地方才盛行了,雨天裏很美。”
官道離十裏亭有一段距離,車隊這邊看不清亭裏模樣,裏面的人卻是能看得到那長長的隊伍蜿蜒着遠去,最後眼裏只剩下了無邊的雨幕,還有耳裏啪嗒啪嗒的雨聲
***
東宮裏,林珵一口悶下黑色的藥汁,苦澀的味道從舌尖蔓延到舌中部,最後擴散開來,使得整個口腔裏都是藥材苦澀的味道。
藥汁從口腔留下,進入食道,流入胃裏,再反竄出一股苦氣。
林珵打個嗝,用溫水洗漱過的嘴裏又是一股苦味。他微微皺了眉,将一枚橙黃色的梅子放進嘴裏,酸甜的味道自舌尖蔓延,褪去滿嘴的苦澀。
谷嘉義進來時,林珵正吐出一個梅子核,堅硬的果核和銀器撞擊的聲音清脆。谷嘉義收了傘,站在門口處脫蓑衣。
“北蠻車隊走了?”林珵問着,又往嘴裏塞了一顆梅子。
谷嘉義脫去了蓑衣,裏面是玄色的錦衣,早上來的時候,官服沾濕才換的這一身。他站在門口是想散散一身的寒氣,腳上的皮靴也在門口厚實的布上蹭着。聽見林珵問話,轉過身來道:“雨一直沒停,就走了。你剛喝了藥嗎?那梅子別吃多了。”
林珵點了點頭,合上了梅子蜜餞的蓋子,推到一邊去。
谷嘉義蹭幹了靴子,才走進林珵,摸一把他額上,不覺得發熱才滿意點頭。嘴上還不忘叮囑林珵:“牙疼可吃不得這些,等那些牙長好了再吃就是。”
林珵無奈看他,好脾氣笑着道:“嘉義你又沒疼過,怎地比我這疼的人知道還多?”
“沒疼過,我可以問別人啊。”谷嘉義收走裝了梅子蜜餞的盒子,往自己嘴裏塞了一顆。
外面下着雨,躲着雨在屋內其實是很無聊的。谷嘉義往外面竄了一圈,回來就覺得無事可做,盯着重又忙碌起來的林珵看着。心內嘆道:這天下事情咋那麽多?忙完今日忙明日,沒個盡頭似的!
谷嘉義吃完一盒子的梅子蜜餞,看了外面的天色,和林珵告了個別,就坐上馬車往右相府去了。早上是騎着馬走到一半就下了雨,谷嘉義身上才淋濕了一些,晚間這時候,府裏有馬車來接,自然沒有再淋雨的道理。
回了自家,谷嘉義直接奔着唐悠在的後院去,他們一家人用飯也在那裏的。
進了唐悠的院子,正房裏居然沒看到人,谷嘉義在外間喊道:“阿娘,人呢?”
伺候的嬷嬷從裏間快步出來,蹲身笑着恭賀:“恭喜少爺,要多個弟弟了!夫人有身子了!”
弟弟?這可确實是個令人驚喜的消息,谷嘉義一時也沒想着為何又有了與上輩子不同的事,邁步就往裏間去。
小丫鬟殷勤地打着簾子,待谷嘉義和嬷嬷進來才放下,免得冷風進來。
谷業正一下又一下地摸着美髯須,臉上是掩不住的笑意,目光柔和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唐悠。
谷嘉義蹲在床前,看唐悠面色紅潤,對着她眨了眨眼。
母子兩對暗號似的神色自然落在了谷業眼裏,不過他是如何都想不到谷嘉義是個斷袖,唐悠知道還一個勁瞞着他的。一是谷嘉義自小就算不得頑劣,就算以前懶散了些,也是規規矩矩的;二就是唐悠一直是個心思簡單的,有什麽難事都會找他幫忙,免得自己将事情弄得更糟糕。
谷嘉義咳嗽兩聲,回頭對谷業嬉皮笑臉:“我們對暗號呢!”
谷業睨他一眼,“你們母子兩有什麽暗號可對?”
想起谷嘉義幼時,唐悠還老帶着他搗蛋時就會這樣對眼色,他又問道:“可是弄壞我的東西了?想着這下我不會發脾氣,罰你們了?”
“沒,這不是快到阿爹生辰,我們先前還說着送什麽生辰禮。阿娘這下可是省心了,這麽好的禮,阿爹可得高興壞了!”
谷業含蓄地彎起嘴角,看着谷嘉義面色柔和:“你生辰也不遠了,到時候直接給你行成.人禮,以後戴冠也方便,免得出去還被人毛頭小子的叫。”
這話有些誇張,因為谷嘉義在外行走,一身武官服,身材高大,腰挂寶刀,沒幾個人會想着這是個毛頭小子。何況他在東宮裏任職這些日子,在行事上手段也很是老辣,一手大棒,一手蘿蔔,那些侍衛都心服口服。
谷業其實也知道谷嘉義最近越發穩妥,心內很是滿意,只是嘴上素來不誇人,就只能以提前成.人禮來表示了。在他的标準裏,扛得住事,才算是真的長大。
不過眼下,谷嘉義顯然只和唐悠一個心思,都為家裏新成員的到臨欣喜着。
唐悠是覺得心頭一大難事被解決,她既擔心着谷嘉義過得不歡喜,又擔心谷嘉義高興了,谷業知道谷嘉義斷袖不高興。眼下有了新的孩子,不說能分得谷業幾分注意力,于谷家香火,唐悠是覺得自己終于可以對的去故去的老人了。
老實說,香火什麽,谷嘉義看得沒有唐悠重,因為他是早以為谷業只會有他一個子嗣的。不否認,谷嘉義覺得唐悠懷上這一胎讓他覺得自己能少愧對父母幾分,但更多的是對新生命的喜愛,一個小小的、軟軟的有着同樣血脈的弟弟或妹妹,怎麽會不高興!
這份高興讓谷嘉義持續傻樂到第二日,在東宮裏輪值的時候也在傻笑。
有些關系好點的侍衛問他:“谷大人,高興什麽呢?”
“家裏添丁!”
“啊大人還沒成親吧?”
谷嘉義搖頭,走過這人,丢下一句:“我要多個弟弟或者妹妹!”
同樣的,滿面春風的谷業也這樣被動地告訴了別人家裏的大喜事,得到很多豔羨或者白眼。不過明面上,都是恭賀一片。
林珵知道消息的時候,心裏也是一松。他對谷家是有些愧意的,尤其是谷業那樣清正的為人,為着大楚兢兢業業十來年,他這廂還拐帶了別人唯一的獨苗苗,怎麽都說不過去?
八喜窩在一邊逗弄九寶,看林珵注意力不在政務上,問道:“主子,今年的秋狩要備些別的東西嗎?還是按往年的慣例?”
林珵出乎八喜意料答道:“秋狩?那些東西不用備了,我們不去。”
☆、第 68 章
料想明日河堤潰壞的消息就會被送達京都, 他們哪來的功夫去秋狩。林珵看着窗外連綿的雨幕,有些發愁江南的情況。
河堤潰壞一事來自他的推動,但他不過是讓人用石頭阻了一小段水, 隔日才放下去, 那些不知是什麽築成的河堤就崩散開來。這樣不堪一擊的河堤?若是遇上梅雨季節,疏水不當?能起何作用?而那些河堤不遠的村落和城鎮, 毫無防備地被洪水沖擊時會如何?後果想想就心驚。
及時解決河堤一事已迫不及待,自然要找到突破口, 解決掉那潛在的危機。但目前的困難是, 他還應付不了江南的那一攤渾水, 盤根錯節的官場,還有河面的積年河匪,一個不慎, 就是丢失性命的事。
而真正解決河堤隐患,所耗費的人力物力,又何其多矣!
林珵苦笑着讓八喜下去,自己看着新近整理出來的江南消息。
八喜一頭霧水地下去, 不過在他心裏主子無所不能,想不通的事就被抛在了腦後,給林珵準備晚上的膳食和要喝的藥去了。
林珵忙于政事的時候, 谷嘉義也開始在接觸一些五花八門的消息,有宮廷後院的偏門消息,也有大街小巷的趣事。
比之林珵手裏那些專有一套收集、分析、整理信息能力的人員,谷業給谷嘉義送來的, 是一些自己都還要去學的人。而在這樣的安排下,谷嘉義原本薄弱的基礎也會一步步随着進步,在擴寬視野的同時,知道如何提煉那些各處而來的消息,從粗糧漲價幾何看天下動蕩。一葉而知秋的能力,就藏在這些許的細微之下。
翌日,林元武朝堂大怒,留太子、左右相和秦太師四人商議。
明紳接過小太監撿起後遞來的奏折,翻開來邊看邊念:“江南山民之地現鹽山,臣惶恐不知如何處置。且山中山民彪悍,山地作戰不便,不敢妄動,臣請兵力協助。”
鹽鐵之物,是國家根本。在農業并不發達的大楚,鹽業是賦稅的大頭,而鐵,則是制兵器的根本。
明紳和谷業對視一眼,手上翻開下一本,在花團錦簇裏找出重點的一句:“江南曲州知水府城郊河堤潰壞,長達十尺,且餘勢洶洶。”
這兩份奏折都是紅色的硬質封皮,和朝中大臣們所上送的或黑或白的不同,應當是來自林元武手下信臣的私折。
明紳沉聲道:“此二事都極為迫切,請聖上速下決斷!”
林珵看龍椅上林元武面色青白,一副被氣得不行的樣子,心內倒不像明紳等幾人那般急迫。畢竟他是知道河堤一事并非像奏折說的那般緊急,若是沒有他讓人動的手腳,只怕那些人暫時還查不出個什麽。
林元武看下面四人一眼,止住心裏怒氣,問道:“幾位愛卿怎麽看?如何處置?何人去處置?”
明紳低着頭,表示自己還在想着法子。
林元武目光從明紳身上挪開,放在谷業和秦太師身上,眉心緊皺。
往常不作為的秦太師今天像吃錯了藥,輕輕挪上兩步,走到中間位置,拱手道:“臣以為,鹽是國家之重,河堤亦是涉民生安危,均是急需解決的事。”
谷業看他一眼,想到九月裏山民之事的起初,掃到林珵背影,心道這老東西怕又要算計太子了。
從谷業來看,林珵作為一個太子還是十分優秀的,為人也是溫和又正派,溫和說明他性情好,不會動不動就抄家砍頭;為人正派說明他是個賢明的,把天下百姓放在了心裏。且林珵手段也不弱,冒犯點來說,比林元武都好上太多。
如谷業所料,秦太師接下裏的話裏,果然扯到林珵。
秦太師擅長揣摩林元武心思,而林元武好文,故而秦太師在遣詞造句上也是頗有一番功底的。
随着他娓娓道來,江南兩處事情的重要性和危急都擺在了林元武面前,一點一點堆積,讓林元武在洩去急躁的同時下了決心。
秦太師給的主意自然是讓林珵外出去處理,而到時林珵能不能回來,就看他如何動作和林珵如何防範了。
而那些明晃晃的迫害心思,林元武是恍然不覺的,他只知道,秦太師的法子能解決面前的問題,不會對他的名聲和來年的國庫收入造成影響。或許說,他知道,只是不在意。那樣知道和不知道,有什麽差別?
明紳緊接着陳述了一通,還列數了太子出行的不利。
但秦太師早有準備,他笑着道:“太子出使北蠻,不也是極妥當。且北蠻一事,可見太子能力高超。”
他誇得越真心,林元武越覺得林珵不過而已,心內否決着林珵的能力,又處于不得不利用林珵能力的境地,所以就愈發不在乎那些林珵可能面對的困境。
谷業在林元武臉色越來越難看下站出來,說起了林元武的心頭另一大患,“太子固然能幹,但其他皇子也需要歷練。再者山民之地和曲州知水府,距離極遠,若是安置好了一處,另一處難免顧不過來。”
其他的皇子,自然是指的大皇子林斌,近來秦貴妃身體不适,林元武的寵愛可見一斑。若是林元武對林珵不滿,那最後肯定會偏向林斌去山民那邊。但是,一道往江南去了,林斌真的能從林珵手裏出來?還有曲州,有一條直達的河道到山民之地。
谷業退回去,等着林元武抉擇。
林珵卻是看着谷業莫名親切起來,想起在東宮輪值不休的谷嘉義,心內暖洋洋的,完全無視了林元武刀子一樣的冷凝目光。
對于林元武要把自己作為林斌盾牌一般的命令,林珵也不過是風度翩翩地應允了,而後看着他變臉。這樣的不以為意,倒是讓明紳高看了兩眼。
秦太師也滿意退去,他原本算計的,只是讓文臣和武官不和,免得林珵在京城武官裏拉攏勢力。誰知道,會有後來一連串的事發生?
林珵出了大殿,和谷業并排越過明紳半步,有禮地謝人:“多謝谷大人一言!聽說大人在準備秋狩,我哪有只好弓,極是輕便,今晚讓嘉義給您送回去。”
谷業擺擺手,客氣地笑道:“不過是臣該說的,兩邊都是大事,急事,盼殿下處置妥當。”
林珵也不多說,怕再說會,又要惹得林元武猜忌谷業,就停步目送谷業和明紳并排離去。
帶着八喜回了東宮,林珵并沒有趕着去書房,而是抱着暫時放松的心情去看谷嘉義在幹什麽。而這心思的由來,大抵是谷業在朝堂上為他說話時起的。
谷嘉義在東宮裏,除了在林珵身邊,偶爾去的就是偏殿的書庫了。
不輕不重的腳步聲響起,谷嘉義從谷業早年批注的書裏擡起頭來,看見林珵一邊朝着他走來一邊好奇似的打量這屋宇。
谷嘉義合上書,笑着看他,“這邊你怕是少來,人少很安靜,不過之前的看守也不夠。”
人少看守的侍衛自然少,誰會這麽較真。皇宮裏宮牆就不是一般人能翻的過的,何提還有那些巡邏的侍衛,就算是刺殺都少見。
林珵笑笑,“指不定那些被你分到這的人都在罵你呢?這冷清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他們不敢。”谷嘉義脫口而出,“看守哪裏都是職責,人少更清閑,反正就是守着大殿門口,也是沒有油水的。”
林珵問:“你幹什麽了?”
“沒幹什麽,講道理啊,平常再請他們吃個飯,聯絡聯絡感情。偶爾切磋一下,增進感情。”谷嘉義一臉誠懇。
其實處在宮裏的侍衛說本事也有幾分,只是水平都一般般,沒什麽大志,日子過的無聊,對于偶爾收點銀子也不排斥。谷嘉義不說多了解他們,至少也懂過。林珵對谷嘉義的親近擺在那裏,而他們的領頭上司谷嘉義又擺出了強硬的态度,家裏不缺錢的侍衛們自然不會老虎頭上拔須。
林珵略微一想,也明白過來。很多事他都處理不過來,偏偏這些細致的防衛也需要花心思去打理。
“唔,講道理好。”林珵點了點頭,神情無比認真。說着,他還想起自己同谷業說的話,道:“我今天答應送你阿爹一把弓,可要記得提醒我一二。”
“秋狩嗎?阿爹說要打些狐貍兔子取皮,阿珵想要什麽?”谷嘉義倒是對秋狩還挺期待,聽說皇家狩場裏可都是些珍品。
林珵歉意地笑笑,道:“曲州河堤潰了一段,我們過兩日就出發,去趟那渾水,怕是沒工夫去秋狩了。”
“曲州?沒傷着百姓吧?”谷嘉義皺眉問,覺得頭疼不已,一切都亂套了,曲州河堤潰壞可是三年後的事!
☆、第 69 章
谷嘉義腦子裏像是被人塞了一團漿糊, 亂又雜,還成了坨。
他知道他的改變,應該能改變身邊的人或事。所以他的上進, 解了谷業一大心結, 身體也愈發康健,就連唐悠, 也應該是因為他的緣故才會懷上新的生命。
而現在江南的事,離他千裏萬裏, 什麽因素造成的影響力, 對千裏之外造成了改變。
如今只是秋日, 秋雨的雨量絕對造不成很厲害的沖擊,那河堤怎地會這般崩潰?
仿若靈光一閃,谷嘉義想到先前北蠻的事, 那個出使任務本來也沒有林珵的介入,後來的戰事理論上也是不存在的。那個變化的因素莫非是林珵?
谷嘉義不接地盯着林珵,問他:“阿珵,你為什麽去北蠻?你本來應當是打算徐徐圖之的吧?”
從曲州河堤之事到北蠻, 所有的關聯點都是自己的激進作風,嘉義能察覺?林珵看着谷嘉義的目光灼熱起來:“因為聽到了你那句滅危機于未發之時,從那時起的念頭, 布下北蠻的局要不了多久,江家早有探子潛入北蠻王庭,要得到準确的消息易如反掌。徐徐圖之有徐徐圖之的好,快刀處置雖然在實施上更難, 但是對大楚更好。是你點醒了我!改變了那徐徐圖之的規劃。”
原來,是一句無心之言引起的巨變。若是林珵知道他是因着妒忌那杜修齊才說的那句話,怕是要笑死。不過那時初見,哪裏說得通嫉妒這詞?
臉上忍不住浮現笑意,林珵又目光灼灼地盯着,谷嘉義只覺得有只帶着尖刺的爪子在心裏撓着心肝肺,癢癢的還夾雜着疼意,疼意讓人愈發清醒,反倒把那癢意嘗了個盡性。
兩人對視一眼,谷嘉義想起林珵一身藍衫清逸的模樣,越發覺得口幹舌燥。他伸開雙手,正好擁住林珵,懷抱契合無比。陷入愛戀的人,總是輕易經不得挑撥,一個眼神就能灼燒了神智。何況他們還雙雙思及了初遇情景,當時只匆匆一眼,後來緣分糾纏。
書庫因為藏書衆多的緣故,很是寬敞,屋梁又弄得極高,平日裏呆着就讓人覺得空空曠曠。兩人站在門邊不遠處的一個書架旁,木質的沉重書架有着仿若歲月沉積的深顏色。
這時候,空蕩的書庫裏,就響起啧啧的水聲,以及若有若無的輕哼和喘息,在寂靜的周圍裏被無限放大,沖擊兩人的神經。
谷嘉義霸道地把舌伸進林珵嘴裏,在陌生的領域攻城略地,并且來回掃蕩着回味自己的成果。他一只手就能摟緊林珵的腰,将人緊緊鎖在懷裏,另一只手不知覺地在半圓處揉捏着,力道有時輕有時重。重是沒忍住時的激動,明明腦子是空蕩蕩的一片,可重重的揉捏兩下後,手上力道又不自覺放輕。
林珵只覺得那只手十分作怪,時輕時重地撩撥着他的理智,随着那動作,一股莫名的躁動和不滿竄上心頭。林珵被谷嘉義束在胸前的手也在理智消失之前恨恨地摸進谷嘉義胸前衣襟,摸是吧?他自然要摸回去!
谷嘉義自然也察覺到胸口亂摸的手來,楞了一瞬,頭擡起來看林珵。
懷裏人氣息不勻,臉頰因為親吻染上紅暈,往日裏平和的眼裏被水霧占據,顯得濕潤潤一片,瞧得人無端心頭發軟。手上還沒停了動作,一下一下揪着他胸口凸起。
谷嘉義眸色暗了暗,深呼吸了一口氣,咬上林珵嘴唇輕輕研磨,但随即不滿足地加大了手上力度。索性兩只手都托在雙丘下,把整個人都箍進懷裏,貼的無比緊密。
由最動情的親吻到忍不住的互相緊貼,這種因不斷占有的而産生滿足感和油然而生的不滿足,讓兩人忘了時間和地點,滿腦子都是好奇和欲望,像個新奇的小孩探究對方的身體。
兩人不知何時已靠上了書架,兩人嘴唇在親吻,唇舌交纏,手上在摸索着對方身體,就連忍不住的腫脹處也隔着衣料在互相摩擦着,火熱的感覺仿佛穿透了隔層,能直接碰觸到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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