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老實男人嚴胖子

我一直覺得老實男人應該是一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修的了車胎賺的了小錢,外加一個節省過日子。

然而嚴世蕃沒有一條符合以上标準,所以說,玉娘是不是對老實男人有什麽天大誤解。

我的目光在嚴世蕃和玉娘臉上來回掃過,前者正悠哉的喝着茶,後者咬唇怯怯低頭。

為什麽會有種棒打鴛鴦的感覺?

不!我這是為他們好!

再說一遍我沒有憤怒,沒有吃醋,絕對沒有!

我清清嗓子,語重心長道:“玉娘啊,那個你和嚴公子你倆不合适——”

我還沒說完玉娘就趕緊打斷道:“為什麽?是陸大人你說的,不要太帥,找個老實男人,好好過日子就行了。”

“問題是他哪裏老實了,街上拉頭豬也比他實誠。”

我話落,嚴世蕃一口茶嗆得直咳嗽。

“他……他就是讓我一眼看了踏實,安心嘛,況且這也是陸大人你當初說的。”

“是我說的,但那個,那……算了,我們不說外在,我來給你講講內涵,老實男人還要對你好,一心一意,他能做到嗎?”

哪知玉娘用力點點頭,“我覺得他對我挺好的,每次吃飯,管飽。”

哦,賣糕的!我扶住額,感覺這孩子是沒救了。

于是我決定換個突破口,目光掃向嚴世蕃道:“嚴世蕃!這姑娘今兒我帶走,你沒意見吧?”

我仔細注視着嚴世蕃的表情,心裏打着小鼓,萬一他不同意怎麽辦?萬一他真看上玉娘怎麽辦?

嚴世蕃慢悠悠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

我松口氣,于是二話不說拉上玉娘的手就要往門外去,哪知這姑娘還挺倔。

“我不走,陸大人!”

“玉娘,這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何必吊死一棵樹上,明兒我就幫你找一個,翰林院的趙大人,首輔的學生楊大人,都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不比嚴世蕃強嗎。”

“可是,可是,我就是覺得這裏挺好的嘛。”

到底多吃了幾碗飯,力氣都變大了,她猛的将手拽出,我不小心向後退了一步,幸好嚴世蕃趕緊過來扶住了我。

“況且他爹也挺中意我的。”玉娘邊說邊傻傻的笑着。

我一驚訝,轉過頭去看着嚴公子,“你爹莫不是要給你尋個小媽吧?”

嚴世蕃瞬間臉一黑,呸我一聲,“胡說什麽呢!”

我好說歹說,見玉娘仍是不肯走,那刻我終于有點理解了天底下爹媽嫁女兒的心情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嚴世蕃命人備了轎子,見我垂頭喪氣的樣子,他板過我的肩膀看着我道,“你放心,我怎麽可能看上她。我那時從宮裏出來,見她在六必居裏買醬黃瓜,我過去問問的,結果哪知道我和她一出門就被你看見了。”

我搖頭,“我哪是擔心你,我是擔心她,眼看着好白菜就要被豬拱了。”

“陸炳,你!”嚴世蕃瞪眼氣急。

過了一會,我還是正色問他:“你真的不喜歡玉娘嗎?”

他沒有說話,沉靜了一會,然後靠近上前,将下巴輕輕地抵在我的肩膀上,我們保持着這種類似于擁抱卻不是擁抱的姿态。

他說:“文孚,不管以後我做出哪些事情來,都不要忘記我一直是那麽的喜歡着你。”

我一震,在漆黑的夜裏,我們誰都沒有再說話。但卻有一種對未來不好的預感隐隐彌漫在空氣裏。

九月的時候,敬之回京了,與他一同回來的還有幾名東南沿海的官員,他們在朝房等候皇帝的通傳,我從宮內巡邏聽聞此事後便迫不及待的去見他。

“他娘的,咱們在前頭拼死拼活,那幫腐儒卻在後頭捅刀子,撥個銀子就跟要他們老命似的,這沒銀子,還打他娘的仗。”

“這裏是宮中,周将軍還是慎言,慎言吶!”吳大人勸道。

“慎言個鳥,要不是銀子缺得慌,咱這次能回京嘛,伸着手問他們要,還得看臉色。老子今兒就不怕了,大不了鬧到皇上那裏,看內閣那幫老家夥怎麽說!”

“這話你也就現在說說,待會見了皇上注意分寸,別事情沒辦成,倒被人留了口舌。”敬之解着手上的護腕,也沒擡眼。

我站在門口,聽着裏頭這一片牢騷,思量着是否來得不合時宜,正準備轉頭走的時候,敬之還是看到了我。

“阿炳!”

我露出牙齒笑笑,“不知可是打擾到你們議事了?”

我瞧着他們幾個都是一身盔甲,衣服都沒來得及換的風塵仆仆樣,看來确實是有要緊事情進宮面聖。

“沒有,長路奔波的一些牢騷罷了。”他說得輕飄飄絲毫不在意的樣子。

可是我剛才卻明明聽到了有關銀子的事情,“可是沿海的戰事又吃緊了?關于內閣的事情我也略有耳聞。”

“正好陸大人你來說說,兄弟們在前面浴血奮戰,他娘的有些人為點銀子還在後面使絆子,又想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事。”周将軍情緒激動道。

敬之這次也沒有阻攔他,大家都是一臉愁眉。

“這樣,待會進去後你們把具體事情和皇上說說,語氣也別太沖,至于內閣,兵部的翟銮大人倒好說話,首輔大人嘛,到時候我也再幫着想想辦法。你們說的對,前線的事不能馬虎。”

“如此說來,那是最好不過,麻煩陸大人了。”

“有勞你了,阿炳。”

“客氣,大家都這麽多年交情了。”我一拍他肩膀。

後來李公公宣了他們前去面聖,只是沒過一會,又見李公公出來宣了內閣的人也去了,甚至連着管禮部的嚴嵩也沒落下,大有要六部齊上陣的樣子。

我在外頭打着轉,心裏有點不安,照周将軍那情緒,不要一言不合起了沖突,畢竟在大明,朝臣當着皇帝面幹架也不是多稀奇的事。

我想了一會還是不放心,喊了一個小太監,朝他手上塞了一錠銀子,“勞煩公公幫我去翰林院找趙貞吉大人過來。”

要說這大明官員裏最會蹲牆角的還真屬他了,上到天子朝會,下到後宮阿貓阿狗小破事,他沒有不知道的,而且帶回的小道消息還回回都很準,簡直比美國的華盛頓報都可靠。

“陸大人,找我何事?”他從背後拍我。

“來得正好,大明又有新的要聞了。”

“什麽?什麽?”

我指了指禦書房的位置,“剛才皇上宣了內閣,六部,還有東南沿海的總兵官員,一直議事到現在也沒出來,我擔心裏頭會不會産生尖銳矛盾,所以你趕緊去看看。”

“可是有關軍需撥款的事情?”

“怎麽,你也知道了?”

他得意的揚頭:“大明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也是,你這天賦不去當狗仔可惜了。對了,你還知道什麽?”

“還有就是首輔大人近來準備讓戶部稽查閩浙的賬務明細了,所以就算是沿海總兵都來了,我看這銀子也不見得能要下來。”

“夏言要查賬?”我重複了一遍,在腦海裏思量着,“那你可知他準備從哪兒動手了?”

“這還用說,浙江首當其沖。”

浙江?那裏可是趙文華的地盤,換句話說也是嚴世蕃他們的地盤,嚴世蕃自個扣了屎盆子不要緊,反正他們這波人在歷史上也是洗不幹淨了,可是若牽連到敬之,豈不冤枉。

想當初李廉之在浙江都解決不了的事情,夏言這回是準備動大刀子了?

我越想越覺得不妙,看來還得找嚴胖子商量一下。

“诶,陸大人,你不聽早間新聞了?”

“你且慢慢蹲着,改日我再來問你。”我向他揮揮手趕緊出宮去。

也不知是不是習慣了的原因,現在進嚴府,比走自家花園都熟路,剛進門,沒等家丁禀報我就扯開了嗓門。

“嚴世蕃!嚴世蕃!”

我推開門,才發現他不知在屋內氣定神閑的寫些什麽。

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筆道:“你還有心思折騰這些,出事了!”

“別動別動,這是下個月地母娘娘聖誕要用的青詞,我要再不寫完,他又得催了。”

“這事你要不聽我說完,下個月你就牢裏蹲吧。”

“哦?到底什麽事情?”他筆鋒頓了一下。

“夏言要查賬了。”我看着他,又補了一句,“從浙江開始。”

他一笑,“查就查呗。”

“你他奶奶的到現在還給我裝,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幾斤幾兩啊。”我扳着手指數給他聽:“趙文華,羅龍文,還有牽扯的那一堆倭寇,還有浙江其他七七八八的官,你敢說你們嚴家在裏頭沒參和?真當我被忽悠大的呢。”

“喲,你今日怎麽變得這麽聰明了,還懂得分析形式,莫不是也想加入我們?”說着他朝我眨眼笑笑。

“去,誰要加入你們,要不是因為敬之,我才懶得管你們那些破事呢。”

他停下了手中的筆,嘆了口氣,“原來你這麽急匆匆的跑過來,不是為了我而來的。你是心裏頭又有了操心的人。”

我看他一副酸酸的樣子,安慰道:“說是敬之,也是為你們好,畢竟大家同在東南沿海混着,要是哪方牽扯了,另一方也有波及,你說是不是?”

他苦笑一聲,不置可否。半晌,收了案上才題的青詞道:“說吧,想讓我怎麽做?”

我讨好的笑道:“其實也不用怎麽做,今天關于沿海軍需的事情,皇上把內閣,六部連你爹都叫過去了,看來事态挺嚴重,你想個轍,讓他們先把軍饷撥了,別為難敬之,至于夏言查賬,我知道你們有的是辦法應對,只是再怎麽折騰別連累了敬之就行。”

他不語,端詳着我好一會道:“我原先一直覺得是我上輩子欠了你的,要不然為什麽這輩子老跟着你後面轉,現在一想不對,我是欠他們老李家的,要不然怎麽什麽事都扯不開姓李的呢。”

“行不行呢?給句話。”

“別動。”他突然伸手靠近,“鼻子上有灰。”

他的指間碰上我的鼻子,像觸電那樣,我不自覺向後一退,然而他卻更快抓住我的手向前一拽,整個人朝他倒去,左邊臉頰被落下一個重重的吻,不同于之前的唇畔擦過,這回是一個非常真實的吻,溫熱的唇停留在臉頰幾秒才離去。

我吓得當場愣住不知所措,直到門口一聲碗碎傳來,我回過頭去才發現,原來還有一個人被吓到了。

“你們在做什麽?”玉娘睜大了一雙單純的眼睛,歪着頭看我們。

嚴世蕃整了整胸前的衣服,不見一點尴尬之色,理所應當那樣的說道:“沒什麽,我在教陸大人,做任何事情想要回報就要有付出。”

末了他又朝我一眨眼,笑得很是狡猾得意:“你說是不是,嗯?”

我捂住臉頰,突然覺得以後找嚴胖子一定要保持距離,要不然太可怕了!

沿海軍需的事情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解決的,就像我始終不知道嚴世蕃去呈青詞那天到底同嘉靖說了什麽,但不管如何,最後內閣還是同意了再撥五十萬兩。

看着敬之舒展開的眉頭,我的心裏也落了塊石頭。

他們又回了沿海,夏言站在宮牆裏頭望着外面的背影,輕輕一笑。

後來我才知道,這其實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征兆。

作者有話要說:

鹿:之呀,這可是我出賣色相換來的五十萬兩白銀,記得省着點花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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