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埃莉諾第一次去淺海,是個意外。
透明的肌膚上流動淡藍色微弱電流,一張一合蕩漾在海底的粉色水母是那場捉迷藏的追擊者。而被捉到的loser,将自動接受小水母的觸電懲罰。
慢吞吞的倒計時,埃莉諾朝背對她們的小水母做了個鬼臉,她自認為是個聰明的姑娘。她才不會輕易被抓住呢!
她擺動着爛漫的魚尾,心裏打定主意,垂直游向上層海域。
對她來說,上層海域是個全新且未知的領域。
冰藍色的過渡區裏,成群五彩斑斓的小醜魚簇擁着她,感嘆深海公主來臨的藻類生物歡迎她,就連體型碩大的白鯨叔叔都願意載着她歡歌。
她相信,透明色的淺海一定比這裏還要美輪美奂。
然而很意外,當她踏入淺海區的時候,四周只有死寂的海水,夾雜着零散被污染的氣息。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有點失落。不死心從海面下探出半顆小腦袋,滴溜溜轉着藍眼珠。
呀!被她找到了!上層海域的驚喜!
她在原處浮浮沉沉,只露出一雙染着霧氣的大眼睛瞧他,藏不住欣喜。
那是一個黑頭發的小男孩。利落的短發下面是一張陰戾的臉。正坐在椰子樹腳邊,看可憐的寄居蟹搬家。
埃莉諾不自覺游到藍灰色的暗礁背後,把自己藏起來偷看他。
他的眼睛是暗啞的紅色,像一塊啞光霧面的紅寶石,身上穿着精致的小西裝禮服,領口露出一點白色的襯衫。
埃莉諾低下頭,靜悄悄打量自己金燦燦的長發,又繼續朝他的方向看。
人類的頭發都是黑色的嗎?
她對他充滿了好奇。甚至在想,他會不會就是那位向人魚公主求婚的王子。她幾乎快要忘記自己是躲貓貓游戲裏的在逃公主,趴在光滑的暗礁上面動了心。
從此以往,她總躲在暗處偷偷的看他,像位人類觀察員一樣,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屈潇是和她想象中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他不喜歡笑,也不喜歡明媚,尤其是活潑的日光,所以他總靠在粗木根部;他喜歡陰暗、孤獨,也喜歡一個人呆着。
還有,他不愛說話
也有可能是沒有人和他說話。
這般想着,埃莉諾的眼皮子緩慢的眨,她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她想求父親用三叉戟變出雙腿,用人類的身份和他說話。
很可惜,這個方案失敗了。
所以她來到暗黑的女巫房子前,準備碰碰運氣。
女巫是一位和善的女人,而且對自己有種說不上來的好感。
薇薇安為她倒了一杯牛奶,甜甜的朝她眨眼睛,“有什麽事嗎?我親愛的小人魚公主。”
巧的是,埃莉諾對她也頗有好感。她雙手捧起面前的牛奶杯,嘬了一口,問,“請問這裏有讓人魚變成人類的魔法藥水嗎?”
她環顧四周,這裏并沒有童話故事裏所說的那般詭谲,沒有墨綠色的渾濁藥水和血腥的人類實驗。只是一間和外面不太相符的溫馨的房間。
“我能問一下你要這種藥水做什麽用途嗎?”薇薇安很溫柔的問。
埃莉諾一五一十回答。
女人驚呼了聲,從椅子上站起來,“天呢天呢,我的小埃莉諾,這是動心了呀。”
她從書架下面的抽屜裏拿出一代小小的粉末,加入到她的牛奶杯裏面。接着,埃莉諾如願以償。
******
第一次打招呼的開場白到底要怎樣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呢?
埃莉諾穿着薇薇安給她挑選的白色小裙子,扭捏的背着手藏在岩石塊後面。光.裸的腳背不自覺扭成一團。
他的眉宇之間依舊是初見時的那般漠然和困倦,不太想搭理別人的樣子。
埃莉諾的小臉擰巴成一團,伸手計算着搭讪成功的概率。
她在胸前擺出兩個“五”,然後收回一只手指。
再收回一只。
再再收回一只。
……
嗯……埃莉諾看起來有點犯難,她盯着自己緊握的兩顆拳頭。謾罵這該死的百分之零的概率。
她“啧”了聲,悻悻将手垂在身側,撅嘴擡頭。
他在看她。
她像被人按了暫停鍵,一動不動站在原地與他對視,那雙眼睛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看的多,以至于她忘記了事先準備好的開場白,舉起右手,老土的向他示好,“你好。”
也許是她的聲音太低,他沒有聽見。
“你好”二字結束之後只剩下尴尬至死的安靜。
埃莉諾縮回傻傻搖晃的手,自動将他的冷漠合理化。他要麽是個聾子,要麽就是個啞巴。
她在他含着冰渣子的眼神下鼓起勇氣移步到他旁邊一米外的地方,低垂着腦袋,“如果你沒有朋友的話,我可以陪你說話。”
他還是沒有回應。
她小口吞咽唾液,指了下他身邊的空地,“我可以坐在你旁邊嗎?”
他們的初見并沒有很浪漫,也沒有很意外,沒有驚鴻一瞥,沒有一見鐘情。懷揣着對人類的好奇是唯一讓她存在他身邊的理由。
她宛如一只被膠水糊住眼睛的羊羔,蒙頭轉向試圖打碎這尴尬的氣氛。她清清嗓子,“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那是一個關于小海馬的故事。內容既不有趣也沒有深意。從童話的角度來說,是個失敗的殘次品。
但他還是耐着性子聽完了,也許是因為她是第一個沒被自己冷漠吓跑的人。
确保她不會再修改或是添加故事內容後,他緩慢的開口,“你好吵。”
埃莉諾又驚又喜,中間穿插着一點失落,“原來你會說話呀?”
他看了她一眼,“嗯。”
對話結束。
耳邊又只剩下海風吹浪的聲音。
埃莉諾的嘴巴動了動,沒出聲。他嫌她吵,她就乖乖閉嘴。
屈潇沒再看她了。
天色就在這份靜谧中愈來愈暗。
六點了。
他看着手上的石英表,一言不發的站起來,按了下後脖,轉身就要離開。
“你要回家了嗎?”埃莉諾跟着站起來,拍掉裙子上沾染的砂礫,有點拘謹。
他沒回頭,“……嗯。”
空氣一如既往的詭異。
她目送他遠去的背影,縱使捏住裙擺的手指交纏泛紅,最終也沒敢問出那一句,“你明天還會來嗎?”
******
他今天會來……他今天不會來……他今天會來……
埃莉諾坐在昨天他坐過的位置上,手捧一小撮細沙,一粒一粒,認真的丢掉。
幾十億顆小分子在她的手心,慢慢變少,她不會不知道自己數不完。大概是在期待這漫長的過程中他會突然出現。
她放棄了,将手中的砂礫全丢掉,整個人撲在膝蓋骨裏,抱住小腿,發出了聲低低的、長長的嗚咽。
太陽馬上就要下山了,他應該不會來了。
她低垂着眼,思考自己做錯了什麽,才撼動了他來海邊的習慣。
下一秒,頭頂上方一個男聲響起。“……你是從昨天開始就沒回家嗎?”
他來了。
埃莉諾興奮的擡起頭,對上他毫無起伏的眸子,“你來了!”
她有點得意忘形,險些忘了回答他的上個問題,尴尬的撓頭,聲音越說越小,“我……我離家出走了。”
離家出走,
這顯然不是個好的話題切入點。
意料之外的是,屈潇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理由呢?”
他在她旁邊蹲下。
她的臉紅了一度,沒敢看他,“我、我父親不支持我的理想。”
還……是個追逐夢想的有志少女?
屈潇頓了兩秒,“哦。”
“你不餓嗎?”
埃莉諾沉默了兩秒,搖搖頭,又點點頭。
其實她不餓,她剛飽餐一頓島嶼邊界新鮮海草。但如果她是一位離家出走的少女并且無依無靠的話,她應該是饑餓的。
屈潇站起來,垂眼看她,“走吧。”
“去找東西吃。”
南海海灘在十年前還是一個荒無人煙的島嶼,美人魚的傳說也還沒被發現。所以妄圖在這裏找一間餐館坐下來吃飯是不現實的。
“唰啦啦——”
蛤蜊、三文魚、以及許多不知名的小魚小蝦掉落在淺沙上。
埃莉諾眨眨眼睛。
這些都是已經擱淺在沙灘上的、或是被海浪沖上來的、死去的海洋生物。
由于沒有裝載器材,所以屈潇是徒手将這些食材抱過來的。順帶提一下,他讨厭腥味。非常。
他走到淺海邊,不帶一絲猶豫,一臉嚴肅禁欲的脫去外衣,一本正經做着令人臉紅心跳的事。
餘晖中,冷白的皮膚肌理帶着病态的陰郁。埃莉諾縮回眼睛,像是有一只小蟲子鑽進了她的頸窩,有點癢。她一眼也不敢亂瞟,安安靜靜研究原始的鑽木取火運動。
大概是太年輕,太稚嫩,太心不在焉,埃莉諾對于這陌生的傳統烹饪方法完全摸不着頭腦,一個小時過去,屈潇赤.裸着上半身朝她走來。
可能是仗着從小身材就好,他很任性,臉不紅心不跳在她身側蹲下。
而她坐在光滑的石塊上面,低頭不語。
她以為他要幫她,可事實證明是她癡心妄想了。
他看着堆砌而成的木塊,沉默着,皺眉看她,“我餓了。”
相較同齡人,他可能有些早熟,那個時候的聲線就已經略帶着點啞,像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小少爺。
埃莉諾雙手搓動手中的木棍,速度加快了些。
那個時候,他還是完全的人類,需要依靠食物獲取能量。
裹着鹽巴的海風似乎也裹着股特殊的清甜,她安靜的搗鼓,而他,雙手撐住下巴,就坐在她身邊。可惜老式收音機的暫停鍵壞了,沒有一個孩子能永遠定格在這一秒。
十幾又或者是幾十分鐘後。
埃莉諾拿着用木棍串起來的海鮮,明媚的眼睛裏滿是洋洋得意,“做好啦!”
她第一次做飯,他本不應該挑刺兒。可是屈潇看着她手裏的東西,表情凝重,沒有說話。這大概已經是一種挑刺的方式。
埃莉諾非常熱情,将烤海鮮串伸到自己鼻尖,表情誇張又滑稽,“多香呀!以後就叫它公主牌特制海鮮料理好了。”
她給這道稱不上是菜的菜,取了一個高大威猛的名字。
屈潇沒有表情,像拈一支玫瑰一樣,嫌棄的拿起火焰上的另一根,猶豫又猶豫,從最上面的被燒的黑乎乎的鮮蝦上撕了一小口,嚼了又嚼。很久以後,在埃莉諾滿心歡喜的目光下吐出四個字,“難吃死了。”
他才嘗了那麽一小口,怎麽會品味出來自深海之光人魚公主埃莉諾的高超手藝呢?
埃莉諾顯然不相信他的話,但她也不想去吃自己的同類海生動物,便一個勁不服氣說屈潇沒有品味。
五月流陽似火,屈潇的耳朵根子大概被她說出了一層繭。她成功讓他光盤行動。
那一天晚上,寂寥的南海沙灘上依偎着兩個人。
屈潇也成了離家出走的孩子。
他們同坐在一艘被遺棄的破敗的大船上,晃蕩着細白的小腿,仰頭看同一片天空中的一道道流星劃過。
埃莉諾虔誠的向流星仙子許願,屈潇則是不相信仙子的存在。
以“世界上到底存不存在除人類以外的外星物種”為話題延伸出一系列問題,最終也不知怎的,話題被引到了“生日”這件事上。
“我的生日是五月七號,前幾天剛過完。”埃莉諾說。
間隔不到一米,屈潇将她下一句自言自語聽的明明白白。“但是過的不是很開心……只有姥姥送我的路易十四我很喜歡。”
屈潇沒什麽表情,甚至沒有看她,視線平平的看着一望無際的大海,留給她一個酷到沒邊兒的側臉。
心中默默的記下:她最喜歡的花是路易十四。
月明星稀,夜漸深。
埃莉諾的話也沒最開始那般多了,她非常小聲的轉過身子,打了個呵欠,接着又裝作一點兒都不困似的繼續和他聊天。
屈潇淡淡的睨了她幾秒,後撐起身子,站起來,快速朝船內走,“晚安。”
他們一個睡在水手上鋪,一個睡在下鋪,氣氛詭異,卻又和平的度過了幾周時間。
直到某一天,屈潇不見了。
有一個人離開,就意味着故事接近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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