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粉色的珊瑚,藍色的海馬,檸檬黃色的海星,淡綠色的烏龜,殼黃紅的寄居蟹。
五彩斑斓的海底世界,湛藍從不是唯一單調的顏色。
落日彌漫的橘,天邊透亮的星。
“你、你說的都是真的?”男人拿着金色的三叉戟,坐在珍珠奶色的貝殼王座上,“你真的看見埃莉諾了?”
他頭戴皇冠,下.身蕩漾着深藍色的魚尾,滿頭白發,滿臉胡渣。
“艾倫殿下,那只是一個長得很像埃莉諾公主的女孩,我無法确定她是否就是我們的人魚公主。”小海馬上下浮游,不敢确定消息的可靠性,“那個女孩擁有雙腿,應該是個人類……”
這些都是偷曬月光的寄居蟹告訴他的。全海底生物都知道,寄居蟹不是個愛說真話的物種。
可是海神還沒有聽完他的話,背影就已經消失不見在淺海盡頭。
他迫不及待想看自己的小女孩長大成人的模樣。
******
耳邊回蕩着浪花拍打海岸的美妙音符。
埃莉諾沉溺在美夢裏,梨渦淺淺。
在那個光怪陸離的夢境裏,她夢見了小時候的自己。
那個時候的她體弱多病,比同齡的女孩子少了生機和活力。他們說,她的母親去世的早。也正是因此,和藹的父親和姥姥從不會逼迫她做不愛做的事情,包括汗滋滋的運動。
可以說,她是泡在蜜糖罐子裏長大的。
她的姥姥年輕時是一位很有名的探險家,熱衷于探索人類世界的美麗。所以埃莉諾最大的樂趣,就是纏着姥姥給她講故事。
《海的女兒》,是姥姥給她講的第一個故事。
她顧及到埃莉諾的稚嫩和對愛情的好奇,掐頭去尾,擅作主張為悲劇畫上完美的句點,“……最後,英俊的人類王子和善良的人魚公主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伴随着她的尾音落下,埃莉諾雙手撐着下巴,晃蕩細白的小腿肚子,開始想入非非。
我也是人魚公主呀……
她眼睛裏閃着瑣屑的碎光。
将來我也要嫁給英俊的王子。
然而夢境裏的世界總是雜亂無章,沒有順序和邏輯可言的。
上一秒,完美童話還在上演,下一秒,年輕時候的艾倫兇神惡煞出現在她面前,舉着純金打造的三叉戟皺眉。那個時候,他的頭發還是新鮮的棕紅色。
埃莉諾握緊手中的抱枕,不自覺咬住下唇。
她看見十歲的小女孩眼角噙淚,拉住海神的衣角,苦苦哀求,看不過去的水母貝殼也向着她淺吟低語。
再然後,畫面又是一轉。
她站在一幢烏漆麻黑的哥特式建築前,被邪惡魔法詛咒的水蛇吐着幽紅色的信子靠近她。
******
海神的三叉戟法力無窮,可改變萬物,把人魚變成人類。
被天空映成綠藍色的海面上露出半個腦袋,他從海底兩萬裏游到岸邊時,海灘早已沒了埃莉諾的行蹤。
一雙眼睛不死心的尋找。
一秒。
兩秒。
三秒。
他看見一個男人。
并且,
這個男人也正在看他。
“請問你有見過一個女孩嗎?”
海藻狀的銀色卷發上還滴着水,他看起來狼狽極了。
他病急亂投醫,甚至沒有說出埃莉諾身上不同于其他淑女的特點,比如金色長發、粉色魚尾。
屈潇淡漠看了他一眼,揚眉,沉默。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強壯的中老年人,雙手腕各戴一純金護腕,下.身是一件寶石藍色的褲衩。
他的褲衩浸滿海水,時徐時疾的海風無法輕易使它飛揚。
屈潇微眯起眼,猶豫不到半秒,搖頭。
……原來這就是埃莉諾的父親?
他不露聲色看他,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幾秒後,轉頭,繼續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手中的煙只剩下半截。
鬓色花白的男人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陳年舊事的回憶像一壺完全發酵的大紅袍,盈盈滿滿,附生出斑駁生鏽的茶漬,終于控制不住溢出來。
海神走到他身邊坐下,粗略觀察他的年紀後,忍不住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語起來。
“如果我的埃莉諾還活着,應該也是二十出頭的年紀。”
從含苞欲放到蓓蕾初綻的,最美好的年紀。
屈潇沒有同他交流的打算,靜靜抽着煙。
煙,從誕生開始,就注定是個讓人上瘾的東西,它為“上瘾”而生。
青煙白霧之中,辛澀嗆鼻的氣味沾滿他周身的每一根頭發絲,透着疏離清冷。
海神看着屈潇嘴裏叼着的煙,頓了頓,又看向被日出照成橙黃砂礫上的煙盒,“……不介意的話,可以給我來一支嗎?”
煙盒裏只剩下兩根。
屈潇的手臂原本懶散向後撐在地上,朝說話人揚了下下巴,表示默許。在注意到煙草數目時候,坐起來眯了下眼。他吐出口中的煙,掐滅後丢掉,從煙盒裏拿走一根點上,又恢複初始的樣子,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從他擰着眉看得出來,他現在也煩得很。
海神拿起最後一根煙,向他借火,苦笑,“年輕人,你是有什麽煩心事嗎?”
他将打火機遞給他,從頭到尾沒搭理他。
海神點完煙,将打火機放在二人之間的細軟沙灘上,雙手撐在膝蓋上,跟着看海平面上自由翺翔的沙鷗。他猛吸一口,重重的吐煙圈,“人處在深淵的時候,總期待別人能給予他救贖。”
他也沒再看屈潇。
“需要的卻是深淵之下比他更慘的求救聲。”
“……現在,”他深呼一口氣,“我來給你講講我的煩心事吧。”
“這或許能讓你好受一些。”
******
以下是艾倫視角:
“不可以。”
他第一次拒絕她的請求是在她十歲的生日宴上。當着衆多海底生物的面,他面色鐵青的攥緊了手中的三叉戟,重複道,“不可以。”
他甚至能感覺到埃莉諾被自己出乎意料動作吓了一跳。
她的頭上戴着鑲鑽石的生日皇冠,臉上還被抹上了幾道奶油蛋糕,正在拆收到的禮物,眼底下的笑盈盈卻消失不見,轉為說不出口的落寞。
“為什麽!”埃莉諾氣鼓鼓的嘟起嘴。
她以為他是最寵她的,她以為他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請求。
海神也意識到自己的臉色不太好,放低了聲音,“人類世界是很危險的。”
“你暫時還不具備去那兒的能力。”
他的話極具威懾力,又不容反駁。
埃莉諾索性沒在大庭廣衆之下繼續與他抗争。
她手裏拿着姥姥送她的生日禮物,一捧摘了刺的玫瑰花,低垂下腦袋,悶悶的,“我知道了,父親。”
那捧玫瑰是她母親最愛的花朵。
那個時候海神還不知道他的小女孩已經慢慢有了主見,出現不乖的想法。
埃莉諾的房間從生日宴結束的那一天開始,就沒打開過。
他以為她只是鬧小女孩脾氣,過兩天就好了,沒太放在心上。幾天後,才發現她的離奇失蹤和一張字條。
“親愛的父親大人,您不能剝奪我探索人類世界的權利。”
瞧,多麽果敢有主見,真是像極了她的母親。
艾倫邊讀邊想,手背突起了幾條青色脈絡。
良久後才從情緒陷阱裏掙脫,發現紙條上的最後一行小字:“我去找薇薇安女巫讨變成人類的藥水了。”
******
薇薇安是個女巫。
給人的印象大概是穿着漆黑的長袍,帶着高聳的禮帽,蒼老的長下巴能彎到天上,最喜歡用沒有标簽的瓶瓶罐罐換取人魚甜美的嗓音,每天都踮着孤兒似的小細腿圍在巨大的藥水缸邊研制毒藥。
但現實總是出人意料。
薇薇安的指尖劃過書架上的西方名著《傲慢與偏見》,輕嗅幾下面前袅袅婷婷的路易波士茶,淺嘗辄止,連看也不看他,“海神殿下來這裏有什麽事情嗎?”
她的鼻梁上架着金色的眼鏡框,雖然已經年過四十,卻全然看不出歲月的痕跡。耳垂上懸挂的純白吊墜剔透如冰。年輕時一定是個大美人兒。
艾倫在她對面坐下,環顧了一下她的房子,客套的寒暄,“裝飾的不錯。”
只是沒話找話而已,這裏的裝修和十年前沒什麽兩樣,都是聖潔的純白,偶有鑲金的花邊刻在窗戶紙上,和建築外面的風格全然不同。
“是啊,”薇薇安挪動了一下魚尾,翻了一頁紙,“多虧了海神殿下的魔法,讓我的房子外面恐怖如斯,這才對比出內裏的純潔不是。”
她還是那朵熟悉的嗆口小辣椒。
艾倫沒回答,硬生生将話題轉回到埃莉諾離家出走一事上,“你給她了?”
薇薇安咂了下嘴,不知是在感嘆茶葉的品質還是什麽,将茶杯放在桌面上,繼續看手中的書,“給了。”
像一尊寡言的花冠女神。
艾倫癟癟嘴,看她天生瑩白的長發,“你想把她變成第二個不學無術的女巫嗎?”
“她應該做一位無憂無慮的公主。”
薇薇安聽懂了他話裏的嘲諷,頓了一下,放下交疊的雙腿,盯着他,“埃莉諾有追尋自己幸福的權利。”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們成了毫無默契的前夫妻。
艾倫拍着桌子站起來想發火,“如果埃莉諾沒有回來,我就……”
他沒說下去,看了一眼薇薇安,強行壓制住自己。
即使埃莉諾沒有回來,他還是什麽也做不了。他沒辦法對薇薇安作出給她的房子施法更下三濫的事。
然後,埃莉諾就真的再也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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