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蕭禍九進了病房之後,之前那點劍拔弩張的氣氛總歸消弭于無。
唐奕衡喚了他一聲之後便默默地把他望着,蕭禍九回了一個眼神過去,眸色微涼,緘默不語。
剩下的檢查做完之後,顧雲欣便要離開。
“我送送顧醫生。”蕭禍九踩着那女人走出病房的後一秒,擡步跟了出去。沒給那已經走出去的人客套推辭的機會,卻也沒考慮病房裏剛剛挨了兩槍的可憐男人。
唐奕衡幾乎就要脫口的話音只能壓了回去,深藍色的眸子将慢慢合上的病房門定定地瞅着,然後垂了眼簾落回自己的身前。
這模樣讓病房裏的兩個保镖都差點沒忍住出去把蕭助理拎回來。
這想法過了大腦之後到底還是沒敢付諸行動,兩個保镖心裏都對這位獨得唐先生厚寵的蕭助理生出點不明不白的怨念來。而病房之外站着的一排保镖,此時瞧着年輕的助理跟在貌美如花的女醫生後面那副笑顏,也覺得有點礙眼。
兩人一前一後有說有笑,到了電梯門口還能聽見年輕助理清朗的笑聲。
電梯門開,兩人走進去,門複關上。
蕭禍九的目光在幾秒之內迅速掃遍整個電梯的梯廂,确定這梯廂角落裏不存攝像頭後,他臉上的笑容倏然收了起來,動作迅疾得叫人心裏生寒。電光火石之間,剛剛還被他捧逗的美女醫生就被他毫不留情地捏着喉骨按在了梯廂的廂壁上。
單是顧雲欣的身體撞上廂壁發出來的悶響都可見之前蕭禍九的動作有多大的力度。
顧雲欣早就知道蕭禍九是得對自己做出點什麽危險舉動,奈何梯廂空間狹隘,活動不開,她躲避都難以。更何況眼前這個看起來精致溫潤漂亮無害的年輕人的危險系數有多高,她比多數人都清楚。即便是在開闊的空地上,以她自诩矯健的身手,也沒一成把握能躲得開。
于是她索性放松了身體,任蕭禍九将她直接按在了廂壁之上,目光冷冽地逼近。
“你這次的任務目标。”
蕭禍九以不容置喙的口氣冷冷地逼問。
喉口的壓迫帶來的窒息感讓顧雲欣不适地皺起了眉,片刻之後她臉上露出那種在無數男人身上屢試不爽的迷魅笑意:“蕭少爺……恐怕已經給克魯斯先生去過電話了吧……若是克魯斯先生沒有透露給您的話……恐怕我也是不能開——”
剩下的那個字還沒吐出來,蕭禍九的手驀然收緊,向上一提。
顧雲欣的臉色倏然間漲得發紅:“蕭——咳……”
“你若是聰明的話,就不要用我叔叔來威脅我。”像是情人間的呢喃,蕭禍九慢慢傾身,語氣溫柔缱绻地俯到女人的耳邊,輕輕地吐氣。“畢竟,就算你是他使喚得最順手的走狗,若真是惹怒了我,你以為還能留得下什麽全屍?”
年輕人的話音聽起來用溫柔來形容也毫不為過,只是落到顧雲欣耳朵裏,卻只是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所幸那幾乎讓她窒息的力度驟然一松,顧雲欣捂着自己痛楚的喉口蜷下了身體,咳嗽得淚花都泛了起來。
而年輕人不存半點憐惜的冰冷語氣仍舊在她的頭頂盤旋——
“我不管這次叔叔派你來是要做什麽,也不管你們籌劃了多久為了什麽目的,我只需要你告訴這次行動的負責人——你們如果敢傷及病房裏面那個男人半點,我會讓你們所有人裹着屍袋挂着名牌被擡下回十三區的飛機。”
刺骨的殺意毫無保留,從年輕人的話音裏傾瀉出來。
“作為叔叔最聽話的走狗之一,你比他們多數人都了解我,Julia。你該清楚,過往那些年,但凡是我要殺的人,還沒有一個存僥幸之理。……你們,也不能例外。”
尾音落時,電梯門洞開,午後的陽光從巨大的玻璃頂窗裏鋪灑下來。
年輕人邁開步子,跨了出去。
“所以,別自找死路。”
***
傍晚的病房裏,年輕的助理素白的手裏捏着只湯匙,從另一手端着的瓷碗裏舀着米粥喂給病床上的男人。
坐在病床上的男人眉間微皺,一雙深藍色的瞳子只将給自己喂粥的人緊緊盯着。
這場景明明還算是平和溫暖,但偏偏被年輕助理身周那莫名叫人心底發寒的氣場逼退了病房裏的所有保镖的視線。可從男人的角度看去,對方似乎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走神都走得這麽明顯,看來身份曝光之後,曾經那些肆無忌憚真的是越來越顯露出來了。
唐奕衡再沒忍住,清了清嗓子:“……小九,你有心事?”
在男人突然的開口發問裏猛地回神,蕭禍九眸子裏寒光一閃,然後微微抿了唇:“沒什麽。粥的味道還好麽?”
聽在唐奕衡耳朵裏,這裏面的話題轉換的意思再敷衍不過,他想了想,繼而有些了然:“怎麽,那些人都不肯開口?”
“……”被戳穿了心思,蕭禍九也不再遮掩。他揮了揮手示意保镖們退出去,等病房門關上之後,才皺着眉開口:“其他人還好說,已經交代出這次事情有內應的消息。只是他們接觸的都是外圍,抓到的那個領頭的才是關鍵,卻也是硬骨頭。各種手段嘗試了個遍,可惜明顯接受過反刑訊訓練,即便是在神智崩潰邊緣都沒辦法從他嘴裏摳出那個內鬼的身份來。”
“突破口未必一定在外面。”
“這我自然清楚。”蕭禍九眉眼發冷,“可九部之內龃龉多年,龌龊之處維護或者嫁禍的手段恐怕已經成了必備。若是從內部下手,很有可能被有心的引到岔路上去,到時候事倍功半都是小事,只怕着了旁人的道,反而叫那些罪魁禍首落得清閑。”
蕭禍九話裏話外盡是些煩擾,皺起來的眉梢也不見放松,唯獨手上的湯匙沒停住,仍是往男人的嘴邊送。
避開了最後過來這一勺,唐奕衡微微揚了眉。
見着男人的神态,蕭禍九以為他是不耐這幾日的清湯寡水,不由勾起了因男人刻意導致受傷而生出的惱意:“唐大家主,你之前逞威風的時候沒拿捏好位置,第二顆子彈可是擦着你的胃壁過去的——這清粥,你還是老老實實喝上一個月吧。”
聽着蕭禍九發涼的語調,唐奕衡苦笑了一下:“不是這個問題。是本家換了廚子?今晚的粥的味道,實在是……”
餘音未盡,蕭禍九的臉色倒是古怪了起來。
“不吃拉倒。”
手裏的湯碗往桌邊一放,這難能粗暴的口吻讓唐奕衡愣了一下。
直到年輕人的神态模樣在他的眼底漸漸和“惱羞成怒”劃了等號,唐奕衡心裏突然升起點了不得的猜想:“小九……今晚的粥,難道是你親手熬的?”
想了想家裏這一下午倒掉的那些清粥和糊了的那些鍋底,蕭禍九的臉色一時愈發地惱怒,他站起身來白了男人一眼,直接轉身出去了。
一眼勝萬言。
看着那人背影,唐奕衡嘴角忍不住上揚。他側身過去拿起桌上的清粥,雖然牽扯的傷口發痛,讓他忍不住皺眉,只是臉上那點笑意卻始終沒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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