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拯救師姐第7步
俞傾夭一絲不茍地把這五招演練完,看似平平無奇,但若是顧明霁在場,定能窺出她這劍意中的至簡至臻、反樸還淳。
雖自認心眼不大,但這套劍法源自明心宗,她承了明心宗的教養,不至于藏掖着敝帚自珍,也樂意分享些心得。只要他們認真領會,必然能有所進益。
不過,前提也是他們得願意學。
俞傾夭心中哂然,收勢後,鳳眸輕昵掃向臺下:“你們從第一式開始。”
弟子們互看了一眼,拔出木劍動了起來。可惜大部分都心不在焉、有氣無力,揮劍跟劃水一般。
待他們結束第二式後,俞傾夭及時喊停,讓他們重新回到第一式:“再做一次。”
但第二次下來,只有少數更正了過來,剩下的人不僅沒有絲毫改進,動作甚至更垮了。躬身駝背,如何能把力使到适處?上梁不正下梁歪,明心宗這一輩心思大抵浮躁了些,失了求道的赤純。
俞傾夭歸劍入鞘,讓他們保持平刺動作,下去逐一糾正。幾百名弟子的隊列,她極有耐心地巡視,遇到态度認真的便多指點幾處,遇到明顯敷衍的就讓他先把手擡平。
“休息一刻鐘後繼續。”
兩個時辰下來,進度才到第二式。俞傾夭背轉過身回到臺上時,不少人臉上的不滿幾乎要溢出來。
同一人,當景仰時,她無一不好;反觀厭惡時,則形跡醜陋,盡是心懷不軌。
“她是不是故意要折騰我們,才讓我們頭頂烈日反複練平刺?”
很快,有人開始引導:“這基礎劍招,我早八百年就會了!劍高幾分低幾分又如何?難不成對陣時還要先拿尺子丈量一番?”
“還以為首席精英能教些內門獨有的高深劍法,結果就在面上糊弄我們!”越想越氣,直接把木劍摔了,嚷嚷起來。
“金師兄說得對!”有人帶頭便有人附和,一時間情緒被引動起來,演武堂怨聲載道。
“怪不得她只來過一次就不敢再來!沒責任心也罷了,怕暴露自己習劍不精才是真相!”
“劍術不通,只會揪着人練入門劍招,這樣的人是如何當得上首席的?”
演武堂後的雲塔處,一直留意此方情形的蘇和嘉,眸色漸沉。俞傾夭“大病”後首次領習,并非沒有監督者,是他放心不下,所以主動請纓,執事堂知道他們二人的關系便準許了。
眼見場面幾近失控,蘇和嘉正想前去解圍,一雙溫熱的小手摟住了他的胳膊。
“師兄莫急。”身着粉色紗衣的嬌俏少女依偎在他身旁,歪頭嘆息。
盛白音的相貌更多的是繼承了妙蘭道君的優點,巴掌大的小臉,鹿眼汪汪如小泉湧動,鼻梁柔挺,櫻唇小巧,像個漂亮的瓷娃娃。
方才俞傾夭好似往這處看了一眼,着實把她吓了一跳,好在很快便挪開了,盛白音只道是巧合,繼續溫柔小意地勸慰道:“音兒知道你擔心俞師姐,但你們在首席之位上是競争關系。若是由你出面,會怕落人口舌,更加懷疑俞師姐她得位不正。”
“……你說的對。”蘇和嘉稍一思索,便垂下手,只是手指還蜷縮成拳。
他從年少時便開始接觸宗門事務,責任加身,顧慮甚多,也因此極好被拿捏。不能說他真的對俞傾夭沒用心,只是這份擔心再重,在別的問題前也不值一提。
“師姐一定能理解你的。”盛白音嘴角微微翹起,垂眸把目光放回場中。
演武場內只有俞傾夭一人獨自面對幾百名弟子的質疑。
大概被挖去了靈骨,身上還有點傲骨,痛哭流涕之事實在懶得裝,俞傾夭嘆了口氣:“先前缺席是我的過錯,但既已負責教習,內容就該由我來定。今後每月一次,我會帶你們重新熟習入門劍招,之後……”
話音未落,一塊石頭襲向她面門!
俞傾夭眉頭微挑,長睫在眼底落下一排幽深詭谲的陰影。就在她側過身之時,一道身影突然擋在她面前,她的目光微微一閃,略為遺憾地松開了指尖捏好的訣。
少年身量高大,黑色道袍收束出勁瘦的腰身,銀黑色面具遮蓋了大半面容,墨發高束,被風揚起的發帶恰恰掃過她的手背。
木劍的鈍刃劈落,木石相擊,反倒是飛石被震碎,四散飛落。
不知誰先開的口:“那不是明臺峰的小怪物嗎?”
片刻的靜寂後,場內一陣唏噓,俨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俞傾夭恹恹地擡眸,目色淩厲。
新來的弟子不知這個典故,立時有“老人”八卦與他:“啧啧啧,你可知他為何面具不離身嗎?”
“身有秘密,不能示人?”
“是沒臉見人!這家夥自小被當做野獸圈養,相貌醜陋又不通人言,聽說是當年殺了好多人被五花大綁抓上明心宗!”
“也不知道走了哪門狗屎運被仙尊瞧上,免了死刑,還被收為了記名弟子。”
[聽到了嗎?那些人又在嘲笑你!]
[想不想把他們都殺了?我會幫你的——只要把身體借給我……]識海裏的聲音不懷好意地煽風點火。
少年露在面具外的薄唇緊抿。
無論何時都充斥着異樣的眼光,這便是他不願出現在人前的緣由。
猶記得那年殿上初見,滿身傷痕的他死撐着擡起頭,滿是血痕的臉顯得猙獰可怖。十六歲的俞傾夭從姬華清身後走出,朝他伸出手,明淨得仿若天山白雪。
還有再見面時,她刻意的等待,一同上山,夜間留宿,還有外人來時那句不用避諱的“為何”。
無論多少回,會把他當做人看待,且未有過異樣的眼光只有師姐。
他可以像被踩入泥濘中的野草一樣放棄掙紮,隐秘地直至枯萎,但他可以,師姐不可以。
顧明霁握緊了劍柄,腰背繃直成弓,眼底趟過了一片深色。
金俊力眼珠子一轉,見大多數人因顧明霁的突然出現而被帶偏了視線,立刻拉大了嗓音,語氣愈發刻薄:“我沒看錯的話,首席你用劍姿勢标準,手卻在抖,所以才選擇教授入門劍法,避免過多用劍吧?先前就聽說你因為嫉妒盛師姐對她下毒手,人品極度敗壞,如今連劍術不穩,這首席之位你根本不——”
“配”字沒來得及出口,因為一把劍架在他的脖子上,只有少數幾人看清了顧明霁是如何動作。俞傾夭鳳眸染上了興味,好奇他想做什麽。
“一年前內門大比……”顧明霁方開口便哽住了,一日前他對着俞傾夭都不能完整傾訴,如今演武堂數百人的視線盡數傾軋在他身上,充滿惡意的目光比木劍更要銳利,污言穢語如黑暗流瀉。
等不到下文,衆人正不明所以之際,頂上傳來一聲厲喝——
“住手!”
循聲望去,只見高聳的穿雲塔上兩人衣袂翻飛,踏着鶴背翩然而下。男子臨風玉樹,女子嬌俏可愛,站一起宛若一對神仙眷侶。
眼看救星到來,金俊力面色發白,大聲求救:“大師兄救我!小怪物蓄意傷人!”
“大膽!竟在宗內肆意對同門出手!”蘇和嘉聞言大怒,見顧明霁還不收手,目中憎色閃逝,不曾顧及兩人的修為之差,霧白劍出,森然向他挑去。
然劍氣未至便被冰刃攔下。瞬息之間冰雪綻放,寒風凜冽而歸,不堪一擊的雲霧散作了煙氣,了無痕。
“師兄,你沒事吧?”盛白音詫異了一瞬,立刻從蘇和嘉身後走出,狀似關心地挽住他的手臂,鹿眼汪汪打轉,“師兄只是在盡職維護秩序,師姐你怎麽能……”
“是該有話好說。”俞傾夭蒼白的指尖撫在淩霜的劍刃上。方才那招若顧明霁直挨上了,不死也元氣大傷。她似笑非笑地睨向他們,“何必一出手就是殺招。”
“夭夭,我只是一時氣急,憂心場內師弟安危……”蘇和嘉理虧在先,心情複雜地找補,同時訝然于俞傾夭方才的劍意竟不弱于從前,甚至更勝一籌。
然不等他說完,顧明霁在這時再度開口:“這招是《明心十二式》中的第五式變招。”
上次他沒及時站出來,這次不能再退。哪怕是一次,他也希望自己能做到。
呼吸到空氣中殘留的冰雪氣息,少年張了張唇,找回自己的聲音,目光漸而堅定,素來松散的背梁挺直了幾分:“師姐在內門大比決戰中勝過蘇和嘉,最後用的是并非高深的劍招,而是它。”
說罷了,他放下木劍,仿佛只是單純演練了一番招式。
蘇和嘉臉色難看,迎着場內求解的目光,還是點了頭:“他說的沒錯。”
“這招平沙落雁雖被歸到入門劍法之中,但對韌勁和落點的把控要求極高,全宗上下除了宗主和長老,能分毫不差地演練的不出百人。”
衆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顯然沒想到入門劍法亦有如此講究。
蘇和嘉未盡的是:這百人中,能把這招用得得心應手的屈指可數,其中之最當屬俞傾夭。
當初首席之争,她就是出其不意,出劍佯攻,中途毫無征兆收勢變招,等蘇和嘉反應過來時劍已經落在他的要害上。
事後蘇和嘉追問俞傾夭所用招式,得知竟是來自入門劍招,才感悟到大道至簡。
而如今這“百人”,顯然還要再添上顧明霁。蘇和嘉從他身上看出了俞傾夭的影子,眉頭緊蹙。
就在衆人各懷心思之際,顧明霁劍身一轉,擦過金俊力身旁那個與他一唱一和的弟子。蘇和嘉正要呵斥,卻見他拔出釘住衣角的劍尖,抖落上頭一只死不瞑目的蒼蠅。
時隔多年,蘇和嘉再次窺見少年的桀骜,明明是生活在陰暗處的爛泥卻還能像一條未受馴服的瘋狗,他握緊了霧白,擡眸時迎上了俞傾夭如寒霜般的目光,并未動作。
那名弟子吓得跌坐在地上,顧明霁半垂下眼簾,幽幽開口:“兩年前,豐林山秘境。”
“你被食人花藤捕獲,即将被拉入胃袋吞噬之時,是師姐及時擲出長劍釘入妖藤死穴,用的是《明心十二式》中第十式。”
那名弟子羞愧地低下頭。
“還有你!你,和你!兩年前橫渡洛河。那天風雨大作,河神翻身,有五名弟子被颠出船轅,是師姐反應及時,把人悉數挑起……”
少年抽劍拔劍一個個點去,如數家珍。沸騰的人群被他潑進了冷水,漸漸沉寂了下來。
任誰都能看出顧明霁是在為她出頭。他擺事實講道理,沒一句粗話,但字字在說人忘恩負義,寡廉鮮恥。
俞傾夭笑了出來。她本無關痛癢,直到看着向來沉默寡言的人,竟有一天能把人說得如喪考妣。那些她和當事人都沒放在心上的事,偏生有人記得比他們還牢。
看到她的笑容,蘇和嘉喉頭仿佛吞了鉛塊,堵得難受:“夭夭,抱歉,是我來晚了……”
“不晚。正正好讓我看到了靈骨在師妹身上長得很好。”俞傾夭睨向他及身後的盛白音,似乎發現了有趣的事,笑容深了幾分,“能幫到師妹,我真的好開心啊。”
盛白音臉色發白,這與她想象的不一樣,她原以為俞傾夭驕傲自持,像從前不惜己身救人于危難卻從不言功,是絕不會把靈骨之事公開。
但她恰恰說了,還是當着所有人的面。
盛白音後背起了雞皮疙瘩,她隐約覺得哪裏不對,卻又無處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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