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虞予幸嘿的一聲特別得意, 一點也不像是剛做了噩夢被吓到的樣子。

“我想想啊,”虞予幸翻了個身:“我想想。”

席旸:“你想。”

虞予幸把免提打開,把席旸的頭像放在他的枕頭上。

已經是好深的夜, 男生宿舍區靜得不像樣。

周圍這樣安靜,耳朵便清晰了許多, 一切細小的摩擦都容易被放大。

窗邊的風聲,被子的沙沙聲,手機裏傳來的球場解說聲,還有虞予幸的心跳聲。

虞予幸側躺着, 面對手機的方向,緩緩把眼睛閉上:“是不是童話故事比較适合當睡前故事啊。”

席旸:“想聽童話故事?”

虞予幸發出思考的聲音:“嗯……那就,”他說:“《三國演義》吧。”

席旸笑:“可以。”

電話那頭,解說的聲音突然停了。

虞予幸稍稍睜眼,見席旸頭像下的秒數還在走, 又重新閉上。

“球賽結束了嗎?”虞予幸問。

席旸:“沒有,不看了。”

虞予幸:“怎麽不看了, 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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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旸:“沒什麽懸念。”

說罷,虞予幸就聽到了席旸那邊的背景, 出現了另一道聲音。

虞予幸:“你穿拖鞋嗎?”

席旸:“嗯。”

虞予幸:“也是,不然在家裏能穿什麽。”

虞予幸又問:“穿睡衣嗎?”

席旸:“算是。”

虞予幸:“為什麽算是?”

席旸:“普通的衣服, 我當睡衣了。”

虞予幸長音:“哦~~”他又說:“那, 是短褲嗎?”

席旸笑了:“白色t, 黑色長褲, 灰色脫鞋。”

虞予幸:“幹嘛啊。”

席旸:“好奇鬼。”

虞予幸:“問都不能問啊。”

“可以,”席旸說:“想知道什麽, 我都可以說。”

虞予幸:“嗯……嗯。”

席旸拖鞋的聲音不大, 這會兒虞予幸腦子裏有畫面了, 席旸用着他耳朵聽到的步伐頻率,踩着木地板,往……

虞予幸問:“你去哪裏?”

席旸:“書房。”

往書房去。

虞予幸問:“去書房幹什麽?”

席旸:“找《三國演義》。”

虞予幸笑了出來:“哦,确實。”

席旸聽出笑聲了:“不然呢,你以為什麽?”

虞予幸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說了:“我以為你特地去書房,是因為書房聲音會更好聽呢。”

席旸明顯不懂這個:“是嗎?”

虞予幸:“我是聽說的,說是在書香氣裏聲音聽起來會更渾。”

虞予幸以為席旸會疑惑書香氣是什麽鬼東西,沒想到開口問的是:“聽誰說的?”

虞予幸不自禁抿唇。

是深夜啊,深夜就是很容易大腦糊塗。

“別的男人。”虞予幸這麽回答。

拖鞋聲消失了。

“別的男人,”席旸重複這句話,背景也傳來了開門的聲音:“你好多別的男人。”

虞予幸笑了:“什麽意思?”

席旸:“字面意思。”

虞予幸:“朋友多也不行嗎?”

席旸:“可以。”

虞予幸:“你朋友不也很多。”

席旸:“我沒有朋友。”

虞予幸哈哈笑了出來。

虞予幸:“為了口頭上能贏我,你會這樣胡說八道?”

席旸那邊傳來了很輕的笑聲,緊接着背景音雜亂了起來。

畫面感又來了,虞予幸腦子裏的席旸把書架上的《三國演義》抽了出來,放在桌上,拉開椅子坐下。

“書香氣,”席旸這才把這個疑惑提了出來:“什麽是書香氣。”

虞予幸:“我猜啊,可能是因為書房安靜又空曠吧。”

席旸那邊出現了翻書的聲音:“好的小虞,以後都在書房。”

虞予幸睜開了眼睛,眨了眨。

“從頭開始嗎?”席旸又問。

虞予幸:“好啊。”

席旸:“第一回 ,宴桃園豪傑……”

虞予幸把被子拉上去一點,舒舒服服側躺着。

手機亮着光,光透過薄薄的眼皮落進眼球,給夜罩上了一層朦胧。

其實剛才聊天時,虞予幸就已經有點被哄睡的意思了。

根本不用在書房,在哪都行,在哪虞予幸都喜歡席旸的聲音。

像是輕輕敲打出沉悶聲音的鼓,虞予幸很快就沒了意識。

入夢很快。

虛幻的世界,也是席旸。

但是這個夢虞予幸一點也不喜歡,席旸這個大海王,在虞予幸眼皮子下對誰都好,誰都稱兄道弟,給誰都念三國演義。

天亮醒來,虞予幸發現自己還挺生氣。

在床上躺了會兒,想着席旸确實可能是個海王,更生氣了。

他媽的。

但是他這個氣沒生幾秒,就突然打斷了。

手機還躺在枕頭上,而手機屏幕上。

“嗯?”

虞予幸腦袋瓜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看着席旸頭像下還在走動的5小時25分38秒,愣住了。

這……

啊?

手機好燙,虞予幸坐起來,靠近手機:“喂?”

虞予幸聲音很輕,說完他等了好半天,看着屏幕上的時間跳到了26分,那邊沒有絲毫動靜。

虞予幸又躺下了,并截了個屏。

“喂?”

26分42秒,虞予幸又喊了聲。

安靜。

虞予幸把手機靠近嘴邊,用氣聲道:“席旸大笨蛋。”

“說誰笨蛋?”

那邊突然傳來了聲音。

虞予幸先是一驚,接着笑了起來。

“醒了啊。”虞予幸問。

席旸聲音很渾,明顯的起床音:“嗯。”

電話裏的起床音,真的好好聽哦。

虞予幸:“怎麽沒挂電話啊?”

席旸:“睡着了。”

确實。

合理。

虞予幸:“你在書房睡的?”

席旸:“房間。”

虞予幸想象了一下昨晚,然後說出一句:“怎麽不讓我在你書房睡。”

席旸:“帶回房睡不好嗎?”

虞予幸心跳突然猛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來:“當然好啊。”

虞予幸又問:“我什麽時候睡着的啊?”

席旸:“我才念完章節名,電話裏就傳來了打呼的聲音。”

虞予幸大聲:“屁!我才不會打呼。”

席旸笑得很沉。

虞予幸:“好好說。”

席旸:“念完章節名叫你,你沒有回答。”

虞予幸發出了個這還差不多的“哼”,接着他小聲問:“那我,我打呼了嗎?”

席旸笑了,但他老實回答:“沒有。”

虞予幸:“我說嘛,我不會的。”

席旸又道:“但是你叫我名字了。”

虞予幸:“怎怎怎怎麽可能。”

席旸笑出了聲,笑聲還夾着點……你很好騙。

席旸:“逗你的。”

虞予幸:“……”

席旸聽起來困得很,就算笑起來,也很快就停了下來。

算起來這個家夥的睡眠時間才5個小時左右。

“好啦,你繼續睡吧,”虞予幸說:“困死了吧。”

席旸從鼻腔發出一聲:“嗯。”

虞予幸:“挂咯,大笨蛋。”

不等大笨蛋說話,虞予幸速速把電話挂了。

現在是10月2日8點48分,他們的通話挂斷在5小時28分09秒,這一刻,虞予幸的荷爾蒙達到了頂峰。

他有點迫切。

那麽就,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軟件吧。

兩秒後,虞予幸打開了幾百年沒碰的,那個暑假一時興起下載的同性交友app。

點到帖子區,直接搜索“怎麽掰彎直男”。

沒想到這個詞條下面十分恐怖的,上萬條相關鏈接。

直男會這麽吃香?

虞予幸于是點開了評論最多的那個帖子。

标題即內容,沒有延伸解釋。

虞予幸往下翻,第一條是樓主自己的置頂,來自去年。

他說:[謝謝家人們的建議,我去了,成功的話,我改名叫“今夜不跑”,失敗的話我改名叫“今夜就跑”]

而這個樓主,此時此刻的網名叫“今夜跑不跑”。

繼續往下翻,虞予幸驚住了。

二樓這位,不是殘缺是誰。

也是來自去年,比帖子發的時間晚一天,比樓主置頂評論的時間早七天。

殘缺的評論極其長,分段寫了一二三四,洋洋灑灑全是自己真情實感的經驗。

這些在暑假殘缺和虞予幸回憶往昔時,也都提過。

只不過在這個帖子下面,殘缺是快樂的。

虞予幸再往下翻了幾頁,就停住了。

這裏面,有和殘缺一樣分享自己經驗的,有言簡意赅說就是沖的,也有大部分的勸樓主遠離直男。

虞予幸直接拉到最後一頁,果然零零散散的來自最近的評論,都在問樓主怎麽樣了,怎麽消失了,是成功了還是失敗。

沒什麽實質性收獲,全都不适合虞予幸,虞予幸于是又翻了回去,點開了殘缺的主頁。

不點不要緊,一點好家夥,全是發瘋文學。

比起來,朋友圈已經收斂了非常多。

殘缺幾乎每天一瘋,每次都是晚上瘋,虞予幸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于是他就近點開了屏幕上的那條。

一顆星星:「你還好嗎?」

殘缺的頭像也換了,之前用的是一個他投籃的側背影,這會兒用的是他深夜在陽臺抽煙的照片。

很模糊,不認識他的話,是認不出來的。

殘缺沒有在線,看完頭像虞予幸就退出來了,他點到了自己的頁面,點擊那個發帖的加號。

他很少用這個軟件,好友也只有殘缺一個人,醞釀半晌,虞予幸最後還是輸入了個簡單明了毫無新意的“直男要怎麽掰彎啊?”

為了表示自己的不一樣,他加了個“急!”

“直男要怎麽掰彎啊?急!”

好像沒什麽問題,虞予幸點擊發送。

不得不承認,他是有點小緊張的。

不過沒有緊張很久,他就釋懷了。

反正又沒人認識。

殘缺不算。

多大點事。

問題不大。

沒事沒事。

哈哈哈哈。

從帖子區出來,虞予幸看到他的消息欄提示有2個消息。

而這個2,在當下的這幾秒內,飛速增加,3456。

第一個1,是殘缺回複了他的評論。

殘缺:「【哭哭】我要死了小星星」

剩下的消息,來自虞予幸的私信。

殘缺:「???」

殘缺:「你要掰彎席旸???」

殘缺:「認真的嗎?」

殘缺:「卧槽!怎麽回事!」

殘缺:「展開說說!」

虞予幸:「你人格分裂嗎?」

殘缺:「還是瓜香啊」

殘缺:「快說,咋了,咋就想掰彎席旸了」

虞予幸:「我說是席旸了嗎?」

殘缺:「不然是誰?」

虞予幸怎麽覺得自己被拿捏了。

但肯定不是席旸拿捏的他。

那是誰呢?

虞予幸:「不然」

虞予幸:「還真沒別人了」

殘缺:「你倆現在什麽情況?」

虞予幸:「普通朋友」

殘缺:「你認真的嗎?」

怎麽是個人都這麽問。

虞予幸想了想:「認真的,會怎麽樣?」

殘缺:「這……」

殘缺:「雖然吧你們現在看起來好像是挺不錯的」

殘缺:「但是吧,過來人勸你能不碰直男就別碰直男」

殘缺:「你應該能感受到我現在有多慘」

虞予幸:「好的」

虞予幸:「不聽」

殘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的」

殘缺:「叛逆小星星」

虞予幸:【轉圈圈】

殘缺:「那我也不多說什麽了,你自己看吧」

殘缺:「祝你成功」

虞予幸:「成功了我改名叫“叛逆小星星”」

殘缺:「卧槽,你這是,看那個帖子了?」

虞予幸:「昂」

殘缺:「媽的好尬,為什麽不能删自己的評論啊!」

殘缺:「什麽破軟件!」

虞予幸:【嘎嘎.jpg】

虞予幸:「開心點咯」

殘缺:「哎呀沒事,發完瘋就沒事了,那狗東西不值得我為他傷心超過五分鐘」

虞予幸:「好」

殘缺:「有空出來玩啊,大放假的」

虞予幸:「可以啊」

關于殘缺的故事,總而言之,就是他大二在外兼職時,愛上了一個快要畢業正在找工作的大學生。

因為過于喜歡,在殘缺的軟磨硬泡下,直男大學生被掰彎,兩人度過了好長一段甜蜜的時光。

但結果顯而易見,好景不長,直男被催婚,回家相親,被逼婚,然後就是現在的結果了。

當時暑假虞予幸聽到這個故事,唏噓了好長一段時間。

他一個剛高考結束的學生,哪裏聽過這種虐戀啊,所以導致那段時間和殘缺的關系極速上漲,經常聽殘缺傷春悲秋到淩晨,也十分上頭地把自己的席旸那屁大點關系,交待了出去。

以致于後來得知殘缺也是藍大的學生,虞予幸尴尬了很久,加上席旸也還考上了藍大。

網絡和現實重合,虞予幸割裂了好幾天,才慢慢接受。

不過話說回來,殘缺對虞予幸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關掉軟件,虞予幸從一個模糊的世界裏出來,人也精神了。

9點29分,虞予幸剛才在想了什麽來着?

掰什麽?

什麽彎?

虞予幸揉了揉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

算了算了。

想什麽呢。

有的沒的。

一定還是被半夜的語音刺激了,不過問題不大,席旸這會兒遠着呢,幾天沒聯系看他還記得什麽臭大腸。

他頂着這個雞窩頭下床,不知道為什麽心情特別好地哼着小歌刷牙,哼着小歌洗臉。

再爬回床上拿手機,他發現上面躺着兩條消息。

虞予幸剛剛才想明白的東西,立馬又抛之腦後了。

席旸:「睡不着了」

席旸:「你賠我」

虞予幸撐着頭看這兩條消息。

他也不想啊。

可是這個男人他叫他賠诶。

怎麽辦嘛。

作者有話說:

明天晚點更,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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