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死了也沒什麽不好
紀言郗沒敲門,直接擰開門進去了。進去後發現他走之前刻意捏的被角大體沒被動過。
倒還是挺乖,沒跑出來。
他開門進來,賀肖沒動靜,多半是睡着了。走近瞥了一眼,發現睡得還挺熟。
紀言郗放下午飯後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賀肖臉上。
這仔細一看,才發現賀肖頭發已經全濕了,臉上布滿了汗水,緊閉的雙眼使得睫毛有點卷翹,而睫毛下是很重的一圈青黑。
他什麽時候開始發燒的?為什麽會有這麽重的黑眼圈?早上是燒醒來了給他打電話,還是忍不住了才給他打電話?那如果知道自己發燒了為什麽不下去找退燒藥?
一連串的問題在腦裏盤旋,但無從知道。
紀言郗看了好一會兒後,拿了塊毛巾給賀肖擦了擦臉上的汗,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已經是正常溫度了。
但在他抽回手的時候指尖不經意間擦過了賀肖的唇,擦過的鼻息很熱。紀言郗撚了撚手指,目光下移,鬼使神差地,指尖竟有了再次觸碰上去的趨勢。
好在在最後一毫米的距離停了下來,紀言郗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擡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靠,他是怎麽了,竟然想戳上去,有毒。
沒人懂他是怎麽了,他也沒再琢磨。見賀肖熱的夠嗆,他搬開了從客房抱過來的被子,這一下倒是把賀肖弄醒了。
“哥……”
“醒了?來測一下體溫。”
賀肖從床上坐起,片刻後說:“我身上難受。”
紀言郗拿着體溫針掃了一眼他挂滿汗的身子,把那件扒下來丢床邊的T恤仍給了他,“擦一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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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洗個澡。”
“……”紀言郗:“你別逼我打你。”
賀肖拿T恤在身上擦了幾下後扯了扯褲子,紀言郗輕嘆了口氣轉身去給他拿了條大褲衩。
“換下來。”
賀肖拿過就開始脫褲子,結果發現紀言郗就站在那看着,沒轉身,他頓了一下後繼續脫。
一直到他都快穿好那條褲子了,紀言郗才後知後覺背過身。
紀言郗腦瓜突然有點嗡嗡的……盯着人換褲子……有點尴尬咋整。
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但轉念一想,他為什麽要尴尬?又不是沒見過賀肖換褲子時只穿內褲的樣子,光着的都見過……紀言郗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的。
于是他背過身後順勢坐到了椅子上拆飯盒,等賀肖拉好褲子後他遞過去體溫針。一切看起來都很自然,但耳根燥熱。
“36.8度,體溫正常。下午好好休息就好了。”
“哦。”
“吃飯吧”紀言郗話落在看到賀肖想開口的那一瞬間又說:“把那句不想吃給我憋回去。”
“我只是想先去上個廁所,我尿急……”
“……”
紀言郗給他帶的依舊是白粥,不同的是他自己煮的。
賀肖喝了幾口後說:“哥,你煮的嗎?”
“不是,買的。”
“哦,很好吃,在哪買的,我回頭也去買。”
“……”
“吃你的,話這麽多幹什麽!”
午飯沒吃完,紀言郗接到了黎文清的電話,說想用一下他的筆電。現在一提到筆電,紀言郗心裏就發毛。
過年那會的尴尬可都是來源于那個筆電。好在黎文清也不急着用,說等他回去再給他就行。
賀肖在邊上把他們的對話腦補得明明白白,等紀言郗挂斷電話後他那眼神不是一般的幽黑怨念,但在紀言郗看過來之前又隐了去。
紀言郗吃過午飯後給他換了套新的被褥,把他床上汗濕的床單被罩都拆了下來丢進洗衣機。下樓時心裏有點納悶,這人怎麽出這麽多汗都不臭……
……難道是離得太遠了?紀言郗耐不住好奇,湊近聞,但腦子像從宕機中回複過來,及時喊了停。
我是變态嗎……聞人汗味……有毒……
賀肖在紀言郗走後久久地靜靠在床頭,手上是一杯紀言郗剛倒好的熱水,水汽一點一點的上騰,模糊了他的視線。至于白霧後紅潤的眼底裏正在孕育着什麽,也無人知曉。
紀言郗回到家裏重裝了個系統才把筆電給黎文清。黎文清看着一幹二淨的電腦,瞥了眼坐在邊上削水果的紀言郗。
“這電腦你平時不用嗎?”
紀言郗擡起頭說:“不怎麽用,前段時間有點卡我就重裝了系統。”
下午紀言郗沒再去看賀肖,閑着沒事和黎文清去了趟菜市場,晚上在家自己做晚飯。
“言郗,鹽在哪?”
“在櫃子第二層裏面吧,一個白罐子裝着的。”
黎文清找了一遍,“這裏沒有。”
“沒有?一直是放那的啊”,紀言郗放下手上的冬瓜,過去找,結果真沒找到。
見鬼了,賀肖做了幾天飯,筷子和鹽都不見了。
“等一下,我打個電話問問。”
黎文清忍不住笑他,以為他要打電話給紀媽媽,“我有點懷疑這不是你家了”
紀言郗撓了撓頭陪笑,然後出了廚房去外面打電話。
電話接起他便問:“鹽你放哪兒了,哦對了還有筷子。”
【賀肖】:鹽用完了,我把罐子洗了放樓上陽臺那晾幹,筷子也在那。
聲音很輕,也很沙啞。
“筷子放那幹啥……”
賀肖還想再說什麽的時候紀言郗就已經挂斷了電話。
他隔了好一會兒才放下黑了屏的手機,把浴缸裏的冰水放掉,從浴室裏出來後把調低到16度的空調調到26度,再然後躺回床上,任由大腦再一次陷入暈沉裏。
紀言郗在家裏陪黎文清吃過晚飯後提着飯盒去了賀肖家,順便捎上了一盒水果。
這一次他沒有直接擰門進去,而是先敲了門,但好一會兒也沒人理他。
又睡着了?
等等!不會跑去洗澡了吧!
紀言郗直接推門進去,結果發現賀肖規規矩矩躺在床上睡着,蓋着薄被子,一看空調26度,也還行。
紀言郗心想生病了睡得倒是挺沉。
他沒打算叫醒賀肖,把飯盒放在桌子上後就準備離開。但卻在轉身時發現賀肖滿臉酡紅,眉頭緊緊皺着,嘴唇在輕打着顫。
紀言郗一驚,上前伸手一探。果真又燒起來了,比早上還燙人!
這是怎麽回事?反複燒。
紀言郗拍了拍他:“賀肖,醒醒!”
賀肖只是皺巴着臉偏開頭,似墜入了無邊夢魇醒不過來一般。
紀言郗加大力氣把他晃醒,他微微睜開眼,看見是紀言郗後伸出了一只手。
紀言郗不明所以,也不管那麽多,把他手壓下就往他咯吱窩裏插了跟體溫針。然後給他拿來上衣丢在床上,說了句“等着別動”就下樓回家開車。
黎文清此時在樓上看文件,聽見院子裏傳來車聲,他起身去看,但紀言郗車速很快,他只看到了紀言郗的車尾。
紀言郗把車停進賀肖家院子,進門拿着賀肖的球鞋快步上樓。
“把體溫針拿出來我看看”話落就看到地上有一灘水銀和碎掉的玻璃。
“你躺床上是怎麽把體溫針弄碎的?我不是叫你別動嗎!”
紀言郗看了看地上的水銀然後擡頭看床上的賀肖,後者偏頭閉着眼。
紀言郗深吸了口氣,把手上的鞋子丢在床前,拿了張紙巾把地上的水銀和碎玻璃收拾丢進垃圾桶,然後一把把賀肖的被子掀開,抓着他的手就要把他拽起來。
賀肖這次到沒跟他反着來,很聽話地順着他的力氣坐了起來。
紀言郗把T恤丢給他,說:“趕緊穿上去醫院,”
誰知下一秒賀肖卻突然把衣服甩開,掀起燒得通紅的眼睛盯着紀言郗。
視線對上的那一刻,紀言郗心裏莫名地一顫。他看着地上那件T恤剛想罵人,就聽到賀肖說:
“你一直都知道我不喜歡醫院。”
紀言郗确實知道這一點。賀肖爸爸去世那年賀肖剛好開始記事,而記的第一件事便是父親的離世。後來,他就開始極其抗拒那個充滿消毒水味的冷冰冰的地方。
紀言郗:“我還一直知道你這樣下去得燒死呢!”
說完紀言郗忍着脾氣撿起衣服,想直接給他套上,結果被賀肖一把甩開。
“死了也沒什麽不好的。”
紀言郗動作一頓,擡眼看他,幾秒後問:“你說什麽?”
“你剛剛說什麽?”
賀肖垂下頭,低語:“沒什麽。”
“你他媽腦子真燒壞了是吧?你跟我鬧什麽脾氣!”
賀肖無言,依舊低頭垂眸。
“不穿衣服是吧,行,別穿了!”紀言郗舌頭抵了抵後牙槽,目光掃過地上的鞋子時忍不住一腳踢飛:“他媽的鞋子也不用穿了!光着去!”
然後伸手拽賀肖,但也只是讓賀肖在床上彈了彈。
紀言郗:“需要我找人擡是嗎?救護車要嗎?”
賀肖:“我說了不去醫院”話落繼續說“只是發燒,你陪陪我就好了。”
紀言郗氣不打一處來。叫叫不聽,搬搬不動,簡直就像一頭死犟的驢。賀肖明顯比早上燒的嚴重,又不肯去醫院檢查,指不定是生什麽嚴重的病。
紀言郗為了防止他真的燒壞了,只能先取了片退燒藥,因為退燒藥鋁箔板上只有一個被扣過,所有賀肖是沒有自己吃過的。他倒了杯水送到賀肖嘴邊。
賀肖偏頭避開,水杯裏的水也跟着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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