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幽冥閣01
雁橋鎮,沽酒巷。
忽高忽低的喧鬧聲充斥整條街道,路兩旁酒館食肆缤紛林立,桌椅大多擺到了店門口,有個帶着鬥笠身材颀長的旅人從桌旁經過,踩到了一名女子的衣擺,妝容豔麗的女子頓時回頭怒目而視。
“哪來的瞎子,會不會看路?”
旅人匆匆後退,摘下鬥笠拱手賠禮道歉:“對不住,是在下失禮冒犯仙子,在下願意賠償。”
女子柳眉一豎正要說話,看見那人微微擡頭露出飽含歉意的眼睛,面容俊俏眉目含情,望着她時誠懇專注還帶着幾分赧然,她氣忽地消了大半。
“算了,走吧走吧。”女子大度地擺擺手,又提醒道,“看你的裝束不是南疆人吧?出門可小心點,不是誰都像我這麽好說話。”
“是,多謝仙子提點,在下謹記在心。”旅人又深深作揖拜別女子,這才轉身離開。
他走出幾步,隔壁酒館桌前觀望的男人就嘿嘿笑了起來,馬上又裝作焦急的四下張望。
“打擾了,敢問……”剛剛的旅人停在桌前,似乎有些猶豫,“閻王要你三更死!”
“我偏留人到五更!”男人拍桌接道,然後伸手倒茶請人落座,“這位先生就是霁涯對吧?”
“多謝,正是在下,三天前在雁書上聯絡向導之人,想必您就是向逍前輩吧。”霁涯臉色微紅,“這個暗號,還真有些難以開口。”
“哈哈,我們南疆人素來鐘愛毒蠱,霁公子是外地人,難免不理解。”向逍笑道,“稱我一聲向兄就行,前輩實在當不得。”
霁涯心說豈止不理解,簡直中二羞恥爆了,但他表面上還裝作風塵仆仆剛到南疆,再擺出一副純良好騙的表情,摸着腰間乾坤袋,又把它揣進袖裏,局促道:“向兄,根據我收到的消息,泣血鵑必在明日之前出現,落雁山地形複雜又多迷瘴,還請向兄早些帶路了。”
“這麽急?說起來霁公子是修真境之人,又何須那渾身是毒的泣血鵑呢?我們雖然也收到消息,但若無買家,其實也不願冒着風險進山。”向逍好奇問。
霁涯聞言面上一僵,随後搖搖頭懊悔地嘆息:“說來話長,我有一位弟子小明。”
向逍興致昂揚道:“然後他死了?”
霁涯:“……”你們南疆人怎麽回事。
霁涯悲傷道:“都是我不好,小明犯了些無傷大雅的錯,我卻一時沖動罰他反省,結果他年紀輕輕鑽牛角尖,與我争執起來,失足跌下懸崖骨折癱瘓了!”
向逍:“哦。”
霁涯投入地紅了眼眶:“不但骨折,他還被崖下的毒藤所傷,吸幹了靈力,命懸一線,他自知命不久矣,就主動要脫離師門不連累我,但我怎能放棄他,小明還是個孩子啊!”
向逍琢磨道:“所以霁公子是為了救治令徒,才需要這泣血鵑以毒攻毒嗎?”
“正是,向兄願意帶路在下十分感激,路上若有危險,在下必披荊斬棘護衛!”霁涯感激道。
霁涯心說對不起了藺小明,自從離開玉霄派至今已經一個月,他抛棄了原著中的含糊描寫,親自喬裝改扮走進基層體驗生活,總算對這個世界有了夠用的概念。
修真境只是偌大蒼旻界其中一塊大陸,南疆位于修真境最南端,聚集了一群被視為邪魔外道的修者,民風彪悍,據傳連沒有絲毫修為的凡人居家旅行都常備蒙汗藥化屍粉。
霁涯目前還不知道傳言屬實與否,但眼前這個金丹期修為的向兄顯然不是熱心群衆,就差把糊弄傻子寫在臉上了。
“霁公子真是為人師表令我感動,事不宜遲,你我這就進山,也好早日治好令徒。”向逍一副被感染的樣子站起來就走,“落雁山我熟悉,霁公子跟好。”
“多謝,待我擒住泣血鵑,必會奉上豐厚報酬。”霁涯帶回鬥笠緊跟上向逍。
向逍扯着嘴角冷笑,心中嘲諷霁涯,徒弟?關老子屁事。
像這種修真境的蠢貨送上門來,就應該錢貨盡收,屍體往山裏一扔,用不上三天就被蛇蟲鼠蟻啃成骨頭渣。
霁涯也在後面扯出一個冷笑,按照原著中的劇情時間線,明日落雁山中就會迎來一隊黑衣蒙面的幽冥閣精銳,這些人進山時就中了毒,等在深山遇上名為泣血鵑的鳥時,被它幾嗓子叫的心防失守七竅流血,又折損數人,最後還倒黴的和穎州嚴氏前來采藥的隊伍碰上。
藺滄鳴彼時剛離開玉霄不久,跟着嚴氏的三公子嚴玉誠帶隊潛入南疆,靠着絕贊的男主運氣斬獲天材地寶無數,直到遇上幽冥閣,隊內歷練的弟子被幽冥閣精銳所殺,藺滄鳴新仇舊怨湧上心頭,手執一柄魔劍實力大增,反殺的隊伍只剩一人帶着泣血鵑倉皇逃走。
此人逃回閣主座下,将泣血鵑獻上,閣主直接吸了這鳥的血,然後驚訝地脫口而出“不對!”,接着走火入魔把他當場拍死了。
霁涯看時還刻意給不對兩字劃個重點,等以後解密,結果作者就像忘了這事,開始專注在男主和幽冥閣的不斷互毆上,幽冥閣完全成了第一反派組織,連一開始招攬藺滄鳴的行為都被解釋成閣主需要藺滄鳴作為容器煉毒。
“霁公子,前方山路就到頭了,可千萬跟緊,遇到猛獸也不要禦劍往上逃,林子頂上有更麻煩的東西。”向逍指了個方向囑咐道。
霁涯點點頭,兩人翻過一座山丘,徹底進入落雁山的範圍,只見白日裏森林也陰沉晦暗,瘴氣飄散在整片山區,鳥鳴聲回響出詭異的餘音。
“我這裏有一瓶針對毒瘴的解藥,你先喝了。”向逍拿出個瓷瓶遞給霁涯。
“多謝,還是向兄準備充分。”霁涯一擡衣袖擋住藥瓶,優雅地揚頭一飲而盡,又把在向逍的注視下把瓶子還給他。
向逍笑了兩聲,放下心來繼續領路。
他有意試探霁涯的本事,經過一顆枝幹粗壯的古樹時忽然擡手警惕道:“小心,前方有毒蜂!”
霁涯果然上前擋住向逍,伸手化出一柄普通的佩劍,精準地将迎面而來的兩只毒蜂從中劈開。
“霁公子好劍……”向逍拍手稱贊,話還沒說完,只見樹上的蜂窩也跟着裂開。
霁涯無辜地回頭。
向逍臉色一黑,剛出口一句快跑,霁涯就拽住他飛奔起來。
“向兄只要指示方向就好,在下定會帶您脫險!”
霁涯信誓旦旦地在前面跑,向逍喘着大氣像個喪屍一樣追,一條胳膊都快被霁涯拽脫臼,那群毒蜂裏不時有幾個飛的快的紮他一下,這東西抗毒又靈活,在濕氣沉重的樹林裏連雷火訣也發揮不出幾成功效。
“堅持住,我們就要到地方了。”霁涯邊跑邊回頭鼓勵,一看向逍滿面殺氣形容狼狽,良心稍微受到了一秒譴責。
畢竟是他把花蜜抹到了向逍背後。
介于霁涯先下手為強,向逍沒機會在路上搞幺蛾子,兩人有驚無險地到了泣血鵑預計出現的位置。
向逍勉強露出一個僵硬的笑:“霁公子,等泣血鵑出現,千萬要小心它的鳴聲,最好自封聽覺,以免心煩意亂靈力不穩。”
霁涯整理了一下衣裳:“嗯,你我合力擒下它,到底是一只鳥,只要有所防備就不會被它偷襲得手。”
向逍深吸口氣,心說等把鳥弄到手,我非得把你碎屍萬段不可,兩人藏進一片樹叢,凝視着扔在地上的幾顆果子,從下午等到天黑,空氣中忽然起了一圈漣漪,一只羽毛閃着藍綠光澤的鳥類毫無預兆地從半空撲打着翅膀落地,歪了歪頭,啄了一下果子。
“就是現在!快上!”霁涯招呼一聲和向逍沖上前去,劍指一劃,數道劍氣圍成牢籠将兩人一鳥困在內中。
泣血鵑受了驚,張開翅膀撲向劍氣卻被彈了回來,頓時哀鳴一聲,聲音猶如利箭仿佛穿透耳膜直攪大腦,向逍雖及時封了聽覺,卻還是感到頭痛欲裂心神不寧。
他再一回頭,只見霁涯七竅滲血撲倒在地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你他娘……”向逍氣急攻心吐出口血,要不是聲音這東西沒法拿人擋,他都想直接把霁涯扔出去。
霁涯趴在劍氣結界邊上,撩起一點眼皮看向逍捂着心口艱難的接近泣血鵑,暗中運轉全部靈力護住心脈,原著中幽冥閣的精銳折損過半也是輕敵大意,被泣血鵑一吼就失了神互相攻擊,泣血鵑本身并沒有什麽戰鬥力。
向逍心痛地砸出兩張馭雷符,泣血鵑被當空劈下的震雷麻痹,癱在地上直抽,終于叫不動了。
“老子的馭雷符都快趕上一個鳥錢了。”向逍啐了一口,心說霁涯身上最好有幾樣值錢的,他拿着把刀惡狠狠地走向霁涯,剛想伸手拍他的臉,霁涯就适時悠悠轉醒了。
向逍下意識把刀藏到身後,霁涯看了眼泣血鵑,欣慰又歉疚地坐起來道:“剛剛發生了什麽?讓向兄獨自力戰泣血鵑,實在對不住啊。”
“呵呵……沒什麽。”向逍伸出左手,拉霁涯起來,右手的刀微微一轉,尋找一擊必殺的破綻。
霁涯看向向逍身後,忽然大驚道:“不好,它要跑了!”
向逍聞言偏頭,接着腹部一涼。
“幫忙抓住泣血鵑,謝了。”霁涯抽回佩劍甩了甩血,一抹自己的臉分明毫發未損,“放心,不是致命傷,我還有個問題請教。”
向逍感覺自己身子逐漸發麻,手中的短刀一松掉到地上,他震驚不已:“你…劍上有毒……”
向逍還想再掙紮一下,霁涯毫不心軟地又捅他一劍。
“入鄉随俗嘛。”霁涯也不再裝老實,眉梢微微一挑,眼中多了幾分狡黠,“我不擅長打架,總要忽悠個人幫我,如果你不想着謀財害命,我就按事先說好的價碼付賬了。”
“哈哈哈!行,老子今天算栽了。”向逍倒在地上怒極反笑,出來混也早料到有這一天,“你要問什麽。”
“南疆戶籍,能弄到嗎?”
如今他雖先一步得到泣血鵑,應能憑這個拜入幽冥閣,但若幽冥閣問起他的來歷,有個南疆的身份總比修真境投誠來的令人信服。
“當然可以。”向逍頗為自信地一咧嘴,“但我憑什麽幫你?你在進山之前喝下的藥其實是毒,沒有我給你解藥,你三日之內就要全身潰爛而死。”
“兄長好狠的心啊。”霁涯拿起一塊手帕擦幹淨佩劍,“見在下如此風流倜傥,竟不給個體面的死法。”
向逍:“……”好不要臉!
霁涯微微一笑,從袖中拿出一個荷包挂回腰上:“可惜我并沒喝那瓶藥,不亂喝陌生人給的東西不是常識嗎?我以袖遮臉,把藥倒進袖中的乾坤袋了,而你結結實實的中了我劍上的毒,沒有我給你解藥,你三日之內就要化為膿水慘亡。”
向逍:“……”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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