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藺府01

空氣中彌漫着死亡的味道,像血和蠱毒的腥氣,又像是殘留在腦海中的幻覺,地板剩下一灘人形污漬,嘉鴻真人頃刻之間便徹底消失在這個世上。

藺滄鳴一只手抵着太陽穴,歪着頭看霁涯,霁涯神情淡然專注,比冥火殿那些灑掃仆從還敬業。

以至于藺滄鳴望着自己的晚雨铳時都有了幾分愧疚,一定是他思想龌龊,帶了對霁涯的偏見才心生別扭。

然後就聽見霁涯用這副無比正經的表情說道:“好硬。”

藺滄鳴手背崩起兩條青筋,霁涯随後又趕緊補充下句:“這火铳是什麽材質啊,不像金鐵晶石,極為堅固又隐隐有靈力流轉,光澤暗蘊,必然是上品法寶。”

“放下。”藺滄鳴咬牙切齒地擠出兩個字。

霁涯把晚雨铳擱回桌上,看見槍柄處有兩個小字,還沒等看清就被藺滄鳴拿了回去,從中一折別回腿上。

藺滄鳴的面具在這時就十分有用了,薄紅在耳根處暈染開,霁涯只能看見他抿得漠然的唇線,便露出一些小得意來,腳步輕快地繞過地上污漬,施了淨塵訣清理現場。

“主上,方才嘉鴻真人的話很有意思。”霁涯又去浴間找了個抹布,挽起袖子擦地。

藺滄鳴看了他一眼,霁涯做起這些粗活輕車熟路,也不嫌棄,他卻有些不是滋味,催促道:“別擦了。”

“哦,也對。”霁涯想了想恍然大悟,“床上還有一個呢,待會兒再弄髒我豈不是白幹了。”

藺滄鳴眼角微微抽了抽,他當着師尊的面手段殘忍的殺了師伯嘉鴻真人,而他的師尊不僅不為所動,還覺得他會再用一次。

他在這一瞬間有些恍惚,好像霁涯是什麽幽冥閣元老一樣,再恐怖的手段都習以為常,是他大驚小怪,在心裏翻攪無用的擔憂。

“……嘉鴻真人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相。”藺滄鳴的語氣有些不真實的飄渺。

霁涯甩着手點頭:“沒錯,他口中的傀師和……”

“霁霞君若有恨,也該是恨藺家血案的兇手。”藺滄鳴低低地說了一句,怔了怔,擡起頭來,“你方才說什麽?”

“呃,沒什麽,還是問問那位姑娘吧。”霁涯轉移話題,他隐隐覺得哪裏不對,他們的重點難道不是傀師嗎?次之也該是男主的下落,和霁霞君有什麽關系。

藺滄鳴疲憊地托着額角,手指插進發間,九冥玄陰火的反噬又發作起來,痛苦可以忍耐但擾得心煩,趁着霁涯去紮醒那個女子,便壓着胳膊趴在了桌上。

自從在萬窟崖睜開雙眼,腦中那根弦無時無刻不在繃緊,修煉自己厭惡的秘笈,擺弄毒藥以身飼蠱,他已經做出為了找到兇手無所不用其極的覺悟,但霁涯卻不斷挑戰他的決心,轉移他的注意,讓他情不自禁地放松,徒留一身卸下防備後的倦怠,又生出危險的沉溺和滿足。

藺滄鳴聽着霁涯問話的聲音,依然是千變萬化的謊言和僞裝,似乎連他記憶中的霁霞君都只是其中一面而已。

聽了嘉鴻真人的話,他反而有了一個近乎可以麻痹自己的猜測——霁霞君正是為讓嘉鴻真人如此相信,才表現的怨怼嫉恨,讓嘉鴻真人放棄除掉自己,他的師尊中了傀師的蠱,被掌門時刻監視,玉霄派之外還有諸如楓林派,穎州嚴氏虎視眈眈。

他沒想過霁霞君如何殚精竭慮從中斡旋,或許從那寧靜的琴音中一閃而過的愁緒能窺得一二,而他只需待在玉霄山上,一無所知。

霁涯此時正站在床邊,把偃甲手臂精細的零件一點點拆除扔開,刀尖和金屬晶石的刮碰聲十分刺耳,床上女子表情倔強,看向手臂的眼神又滿是哀傷。

“我們已經鎖定你的主人,你再僵持下去也于事無補。”霁涯握着刀柄卷起一條細如蛛絲的弦,把它從手臂骨骼裏拽出來,無所謂地笑笑,“這雙手臂很重要吧,反正都落到這個地步了,何不留下一樣重要的東西呢?”

女子閉目咬了咬牙,終于開了口:“傀師是我的救命恩人。”

霁涯把胳膊扔到床上,回頭看了看藺滄鳴,發現他趴在桌上不知聽沒聽見。

“大約二十年前,我還是混跡黑市靠接取任務謀生的散修,在一次刺殺任務中情報出了差錯,我身陷敵營,拼命殺出時雙手已中了劇毒。”女子陷入回憶,說起這段往事時竟然露出些許羞赧,“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但我這樣的人,天資有限,死也是早晚之事,沒什麽好可惜的……”

女子眼前模糊,無數色彩的輪廓在眼裏飄蕩,她以為她的世界将要順其自然的黑暗下來,手上沾過無數血腥,死到臨頭倒也坦然接受。

但就在這時,一片灰色衣角突然闖入視線。

她提起些力氣,雙手已經腐爛見骨,擡不起來,便只能勉強擡頭,衣服的主人似乎有些詫異,然後不顧她滿身泥污毒傷腐敗發臭,彎腰把她抱了起來。

“撐住,我的藥廬就在附近,我能治好你。”傀師的聲音輕柔篤定,有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女子像是被隔着衣衫傳來的體溫感染,忽然湧起活下去的欲望,她一生掙紮在最污穢的黑暗裏,早就病入膏肓,此刻卻有人說能治好她。

“恩公……怎樣稱呼?”

“我是偃術師,舉手之勞而已,恩公當不得,你可以叫我傀師。”

霁涯聽着女子斷斷續續的陳述,她眼中從溫馨的懷念,逐漸變成難解的悲哀,一時不太好意思打斷她。

“我雙臂已被劇毒腐蝕,只能截肢,傀師為我裝了偃甲手臂,分文不取,還照顧我直到适應手臂為止。”女子凝視着虛空一點,“他是個溫柔又诙諧的人,從不評判我的過去是對是錯,好像能包容一切善與惡,如果世上有神明,也許就像傀師一樣吧。”

霁涯怎麽也無法把女子記憶中的傀師和縱生塔上傲慢自我的傀師畫上等號,他想着也許這姑娘帶了點戀愛濾鏡,就問道:“他問沒問過你什麽問題。”

“确實有個問題令我不解。”女子想了想,“他問我,什麽才是完美的人。”

霁涯握拳砸了下掌心,這問題和嚴玉霏聽到的一樣,令人莫名。

“我回答說,若能為心中所念獻出一切,此生便再無遺憾,也能稱之為完美了。”女子笑了起來,仿佛有種苦澀的瘾症,“傀師要離開時,我向他表明心意,他像是受寵若驚,又說自己雲游四海,無意成家,希望我好好保重,有緣再見。”

“七年前,傀師聯系上我,他需要修真境的情報據點。”

“我便按他的意思,入了羅裳門綠鳶樓。”

藺滄鳴肩上一沉,他從桌上撐起前額,看見霁涯略顯擔心地站在桌邊。

“你還好嗎?”霁涯小聲問道。

“沒事。”藺滄鳴起身走到床前,“這七年間你見過傀師嗎?”

“沒有。”女子阖了下眼,“傀師會與我單線聯絡,我并不知如何聯系傀師,也沒有見過他。”

“姐姐你也太傻,那種利用感情的渣男不值得。”霁涯捶了下床柱憤憤道。

“都不重要了。”女子長嘆一聲,好似痛苦忍到了極限,嘶聲懇求道,“殺了我,讓我走吧。”

霁涯猶豫片刻,偏頭詢問藺滄鳴。

藺滄鳴指尖燃起一縷火苗,按在女子眉心:“姑娘如何稱呼?”

眉間泛起溫暖的觸感,她眼眶忽然紅了,輕笑道:“我還沒想好。”

“嗯,不急,慢慢想。”藺滄鳴平靜地說,“好好保重。”

火光膨脹開來,将女子籠罩在內,連同床上偃甲手臂一同燃盡,不留半點痕跡。

霁涯看着女子安詳的閉眼,憋悶又無力,說不清是什麽感受:“她和嚴玉霏口中的傀師,與我在縱生塔所見完全不同。”

“深情之人,可惜了。”藺滄鳴輕不可聞的感嘆,猛然想起來,看着霁涯,“靳笙呢?我讓他跟上你,跟到哪去了?”

“靳兄在樓外盯着千機堂主,以防萬一好及時應變。”霁涯替靳笙解釋了一句,“畢竟兩人一起進來,也不好行動嘛。”

藺滄鳴心說我就沒讓你們進來,他正要拿玉簡聯絡靳笙,霁涯這邊已經搶先一步。

“哎,靳兄之前傳消息過來了,我沒看到。”霁涯撥弄着玉簡浮起的雲圖,“靳兄說目标正往藺家去,他先撤了,随後跟蹤。”

“他在哪不能跟蹤!”藺滄鳴怒道,一扯椅子坐下,自己給靳笙發傳音雲圖。

霁涯伸手捏了捏藺滄鳴的肩頸:“主上,別生氣,靳兄必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你還真維護他。”藺滄鳴一拍桌子,聲音含着暗火,沒過多久半空中翻湧的雲霧就勾出清晰的畫面,是一叢灌木,靳笙蟄伏在樹叢的陰影裏,視線的焦點落在遠處。

霁涯探頭闖入雲圖範圍內:“靳兄!你在藺府外圍嗎?方才嘉鴻真人供出情報,靳兄的目标是千機堂堂主,靳兄覺得……”

“你閉嘴。”藺滄鳴把霁涯推開,冷着臉質問,“我讓你看好他,你答應的輕巧,結果就這麽辦事。”

靳笙欲言又止,那雙亮金的豎瞳在黑暗中舒展開來,鋒芒稍減,變成收斂的漆黑:“屬下以為,只要确保他沒有危險,少主前來之後,屬下才離開。”

“你以為什麽是危險?煙花之地豎着進去飄着出來,成何體統!”藺滄鳴一想到霁涯眼神迷蒙的模樣就覺得煩躁,“幽冥閣又不是羅裳門,做幽冥閣的下屬還要賣身不成,你到底有沒有正常人的概念!”

靳笙沉默半晌,他把正常人的标準參考雲寄書,就得出了一點小毒外傷根本不算危險的結論,低頭道:“是屬下考慮不周,抱歉,但請恕屬下不解,紀公子尚未表态,少主為何如此急躁?”

“你……!”藺滄鳴指着雲圖半天,被靳笙問的啞口無言。

“咳,都冷靜一下,主上是體恤下屬,靳兄是大局為重,都沒錯啊!”霁涯又擠了回來,安撫地捏了下藺滄鳴的胳膊,“上一篇翻過去吧,別忘了咱們來綠鳶樓的目的,現在嘉鴻真人吐出重要情報,主上也不喜歡這種烏煙瘴氣的環境,靳兄還蹲在這喂蚊子,大家都不容易,咱們是不是該推進下一步計劃了?”

他說完之後就感覺自己值得一份翻倍年終獎,只有他在肝正事,為這個組織操碎了心。

“我跟蹤之人面容與千機堂主并不相同,若情報是真,應當用了易容之法。”靳笙說道,“少主,千機堂主若是細作,那之前墨煞堂中出現叛徒便能解釋了。”

“确實,千機堂負責煉器鍛造兵甲,與墨煞堂接觸最多。”藺滄鳴語氣不善,“他去藺府做什麽?”

“似在等人,他在藺府結界上開了道門,出入皆無聲無息。”靳笙略微皺眉,“院內有陣法,目前還不能确定作用。”

“他在等嘉鴻真人。”霁涯說道,他把問出的消息和靳笙分享了一下,然後看了看藺滄鳴,“接下來呢?直接抓人還是……”

“假扮嘉鴻真人,寅時赴約。”藺滄鳴眸光一閃,森冷的殺氣彌漫開來。

時至深夜,綠鳶樓尋歡作樂通宵達旦,自不會被漫天星鬥打擾,走廊內傳來一聲女子潑辣的質問,還有男人讨好的賠笑道歉,兩人糾纏着開了隔壁的門,聲音随即戛然而止。

霁涯把門打開一道縫隙,鬼鬼祟祟地觀察四周,然後對藺滄鳴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走之前還有一件事要辦。”霁涯關上門,去浴間把脫下來的女裝毀屍滅跡,“若是這麽一走了之,容易引起宛月姑娘懷疑。”

“呵,你還想和她來一段……露水情緣?”藺滄鳴一聲冷笑,聽着就火起。

“主上。”霁涯認真地勸告,“這些詞不适合你,就別勉為其難的說了,這般文雅叫人聽了怪不好意思。”

藺滄鳴從不知道還有人恥于文雅的詞,他想不出該如何反駁,就氣悶地罵道:“你好自為之。”

“說起來都怪主上扯壞我的女裝,我還想給她穿回去呢。”霁涯臨走前小聲抱怨道。

藺滄鳴臉色一變剛要發作,霁涯已經順滑地溜了出去。

他不知道霁涯要去做什麽,越是好奇就越止不住思緒,一會兒想起霁涯衣衫不整的樣子,一會兒又被宛月摟着霁涯的畫面弄得心煩意亂。

藺滄鳴去浴間用涼水洗了把臉,面具下臉色蒼白沉郁,低聲一咳,簡直像久不見光的肺痨患者。

看見鏡中自己這副模樣,藺滄鳴總算擺脫了滿腦子霁涯,帶走了嘉鴻真人留在床頭的外衣,掐着時間和霁涯先後離開綠鳶樓。

離約定的時間尚有近一個時辰,夜間所有的生氣都在宿玉街,出了燈火通明的路口,連街上正常的路燈都覺得昏暗起來。

藺滄鳴松了口氣,他不适應那種地方,待久了都覺得頭昏腦漲,此時迎着清涼的晚風心情總算稍微見好。

霁涯不緊不慢的追上了他,陪他在四下無人的街道漫步。

藺滄鳴數次扭頭斜睨,裝作在看商鋪飛檐下飄動的店招,又若無其事的轉向前方,裹緊了鬥篷。

霁涯沒忍住,撲哧一聲,話中盛着滿滿的調笑:“主上,你想問就問,憋着多難受。”

“我沒想問。”藺滄鳴拉着臉倔強道。

“其實我就是去宛月姑娘房裏寫張字條,留了銀票。”霁涯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抱歉,宛月姑娘,在下喜歡男子,今日終于認清心意,唐突無禮請姑娘原諒。”

“啧。”藺滄鳴眉梢一挑,橫撤兩步躲開霁涯的手。

霁涯拿出折扇來,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般搖了搖,猝不及防地打聽道:“你之前說一筆勾銷,那靳兄這次算不算完成任務?勾得銷不?”

“關你什麽事。”藺滄鳴不悅地說。

“我也算這次的當事人啊。”霁涯笑眯眯地說,主要還是想吃瓜。

藺滄鳴在霁涯興趣的眼神下保持緘默,就在霁涯以為問不出話時,藺滄鳴又簡短地開口了。

“也沒什麽大恩怨。”藺滄鳴坦白道,“我小時候,陰差陽錯和他困在一處危險之地。”

“這難道不是培養感情的好地圖嗎?”霁涯驚訝地拿折扇敲敲掌心。

“我那時不知他的身份。”藺滄鳴模糊了關鍵信息,沉嘆一聲,瞟着左下角攥了攥手指,“對他說了不少無聊的話,還被他诓騙服下蠱蟲。”

霁涯思考着從小時候的藺滄鳴嘴裏說出的無聊話,那沒準兒就是很合年齡的童言稚語,他置換一下,類比在酒吧裏喝高了抓個人說胡話罵上司,結果第二天上班發現那人就是新老板的故事,想想是有點尴尬,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反複尴尬。

但藺滄鳴能記這麽多年,臉皮比面具薄多了。

“唉,不知道說什麽,給您拜個早年吧。”霁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

“滾。”藺滄鳴熟練地罵道,放出鴉群揪着他衣領拎了上去。

兩人在藺府外一條街落下,霁涯撫平領子,看藺滄鳴站在飛旋的黑羽中央,擡手一指,那些羽毛就流水般圍繞在了他身上。

“我扮成嘉鴻真人去見堂主,你和靳笙待在外面接應。”藺滄鳴沉聲道,街上商鋪開了又關,但他還能在周圍找到一些過去的痕跡,從心底泛起空蕩蕩的酸澀感懷。

霁涯眼看着那些鴉羽組成沉重的鬥篷系在他身上,下意識的低頭把半張臉埋在領口綴着的軟毛裏,嗅了嗅,聞到一股熟悉的藥香。

藺滄鳴猛然退後一步,活像看見個變态般嫌棄地蹙緊了眉,扯了下嘴角。

“咳,去吧去吧。”霁涯趕緊嚴肅地挺直腰板。

藺滄鳴有一瞬後悔把鬥篷給了霁涯,轉身剛想走,靈力又不安地沸騰起來。

他腳步一頓洩過口氣,霁涯馬上沖了過來扶住他,面露不容置疑的堅決。

“你到底怎麽回事,若是信我,就別轉移話題糊弄。”霁涯不耐道,“我僞裝也內行的,你不行就換我去。”

藺滄鳴無奈地把手腕遞到霁涯面前:“自己看,若是看不懂就別怪我不說。”

霁涯沒多少號脈理論,但三根手指搭上脈門,探入一絲靈力之後才發現,他的靈脈像燃氣管道着火,靈力不受控制地沖擊經脈,若是再無對策任由發展,輕則傷勢爆發重則危及性命。

“你這……怎麽這麽嚴重。”霁涯憂心忡忡地收了手,“你與閣主所練功法應當相同吧,不問問他嗎?”

“明天吧。”藺滄鳴擡手在胸前點了兩下,幹脆自封七成靈力暫時穩住,他的九冥玄陰火無法突破,磅礴靈力淤積在靈脈丹田不得化納,确實不是僵持面子的時候。

“我看你都能挂急診了。”霁涯不滿他明日複明日,“要不還是我去,你封住修為萬一遇險怎麽辦。”

“千機堂主是合體期,距離大乘僅一步之遙,你去送嗎?”藺滄鳴反問一句,“老實在外盯着,我若遇險,你和靳笙再出手不遲。”

“你有數就行。”霁涯黑着臉抱臂讓開了路,“我這有止疼藥,來兩粒?”

“不用。”藺滄鳴背過身摘下面具,帶上僞裝面皮,把嘉鴻真人的外衣套上,步伐如常地離開。

霁涯往前走了一段,遠遠望見藺府歪斜的匾額,門前有兩棵樹,一棵是橘樹,另一棵也是橘樹,結了黃澄澄的果子,和多年前一樣生機勃勃,如果藺府的門扉并非如此破敗,它也許會給這座府邸添上不少活潑的煙火。

霁涯心情也不免低落,他看了本書,但書中之人真切的經歷了一切,那又怎能輕描淡寫以書帶過。

靳笙埋伏在藺府牆外的十多米高的樹梢上,霁涯尋找了一番才看見他,平衡性極好地踩着不過手腕粗細的枝幹低伏身子,在夜色中透出優雅的兇悍。

“我能上去嗎?”霁涯敲了敲樹輕聲問道。

靳笙點了下頭,霁涯也躍上樹頂,不得不稍稍運用靈力才蹲穩了,順着靳笙的目光看過去,藺府的庭院盡在眼內。

兩人沉默良久,靳笙才輕輕偏過頭:“抱歉,我并非不想救你,我以為你自己能處理。”

“确實,即使中了那種毒也不是大事,那個大少爺我閉着眼也能解決他。”霁涯摸着下巴毫不謙虛。

“少主應該清楚你有幾分本事,既然結果昭然,為何他又要遷怒我?”靳笙露出一點費解和探究,“他喜歡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靳笙: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讓開,我教你們八卦的正确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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