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窩點
那聲嘶力竭的叫喊聽得鐘冉手指緊握, 指甲深深地嵌入肉裏。
她不能去, 李廣生是個身體普通的四歲兒童, 沒有特殊能力,還虛弱沒有力氣, 出去了就是找死。
哭喊逐漸變小,最後鐘冉聽不見了, 有男人“呸”一聲, 問:“死咧?”
一陣衣料摩擦的窸窣聲後, 有人回道:“沒咧,留着氣, 腿斷了。”
問話的人冷笑:“斷得好,斷了就不跑了。”
草芥人命的行為,漠然的語氣,鐘冉雖又怕又怒,到底還是微不可聞地松了口氣。
只要活着就還有希望。
隔着薄薄的眼皮, 她感到眼前光線一陣明暗,耳邊是鞋子摩擦地面的聲響。
那聲音響了很久, 鐘冉的心浮浮沉沉。
也就是說, 這洞裏還有許多人,如果不是犯人……那就是許多和李廣生一樣被拐騙的兒童了。
她分辨着耳邊的動靜, 似乎有人靠近, 然後她猝不及防地被人粗暴扛起,腹部壓上硬硬的肩膀,鐘冉差點幹嘔氣促。
她聞着那人身上濃烈的煙草味兒, 感到他正在走路,一颠一颠的,鐘冉的肋骨被壓得生疼,面上卻緊繃着不敢有所表現。
這種煎熬持續了好幾分鐘,鐘冉被扔上一個硬硬的躺板。
緊接着,她聽到腳踏鐵板的撞擊聲,身後躺着的地方也随之震動。她猜,這應該是類似于拉貨的皮卡,她和一群人都被扔在了車板上。
等上車的動靜消失後,她聽到了那幾個熟悉的聲音:“齊了不?”有人喃喃數着人數,說:“齊了,走吧。”
很快,發動機的隆隆聲響起,車子搖晃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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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冉的頭緊挨着擋板,随着車身晃動,她的頭總是磕到擋板,撞得她腦子暈暈乎乎。
因為一直沒聽到人說話,鐘冉謹慎地擡起眼皮,偷偷開了條縫,觀察着車上的人。
她發現,這車上不僅有和李廣生差不多大的五六個孩童,還有兩三個穿着破舊衣服的女人。
那幾個孩子,原本應該生氣勃勃的臉,此時卻如失了魂魄一般,眼睛都不敢擡一下,死死低頭瞅着地面。
那幾個女人頭發蓬亂,臉上挂着黑色的污濁,衣服更是髒兮兮如同破布,每人都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
其中一個尤為慘烈,她衣不蔽體,身上是一道道紅的紫的瘀痕,甚至還有向外流血的傷口。
她的身子半靠在車擋板上,頭仰得高高的,不知是看着天還是閉着眼。低垂的手指貌似了無生氣,但仔細觀察卻能發現,她的指尖在車板微微劃動,似在偷記路線。
鐘冉看得心驚肉跳,這女人肯定就是剛才挨打的人了。
根據剛才發生的事,她能猜到個大概。
那個女人,應該和其他人一樣被拐到這裏,因為想反抗,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逃到鎮上,然後被抓了回來。
她在鎮上引來警察,所以那些人就把被拐賣的送入山洞以掩蓋犯罪證據。
鐘冉的眼珠繼續向車頭偏去,那裏站着個魁梧的男人。他背對衆人,只手抓住車頭豎起的護欄,另一只則夾着短短香煙。
這個看起來不好惹的人,應該就是剛才将她扛上車的男人了。
貨車行駛一段後,在一片空地停下。
鐘冉重新緊閉雙眼,任由那人又将李廣生瘦小的身體扛起。
因為垂着頭,別人見不到她的表情,她能斜眼暼往旁邊,心裏默默記着出門的路線。
腹部的憋悶感刺激着她的喉嚨,為了不讓自己咳出聲,鐘冉只能死死咬緊的牙關。
很快,她又一次被毫不客氣地扔到地上,觸地的瞬間,她感覺自己五髒六腑都被震了震,不自主地皺了眉頭。
她意識到自己的表情變化,立刻眯眼環視周圍。
還好,還好,那人扔下她後就關門離開了。
鐘冉心中鎮定了許多,人販帶來的壓迫感消失,自己的精神頭也似變好了。
她呼吸着這陌生的空氣,空氣裏有土腥味,有腐木味,還有……鐵鏽味?
不對。
鐘冉深吸一口氣。
是血腥味,還混着一股沖人的尿味。
她緩緩撐大眼縫,發現這屋子裏不光有她,有那個被打的女人,還有剛才在車上看見過的男孩。
他年紀不大,十歲左右,能看得出衣服是比較好的料子,但因為長期蝸居于此,衣服爬滿了灰塵。
那孩子一言不發地低頭靜坐,自己玩着自己的手指。鐘冉就算睜大眼睛盯他許久,他也沒有發現。
那奇怪的混合味兒是從他身上發出的,鐘冉有意打量起他。
男孩沒有穿鞋,雙腳以某種奇怪的姿勢扭曲着,黑色的褲子粘了一塊塊幹泥。
好幾只蒼蠅在他的膝蓋處環繞,時而停在上頭,時而散開飛走,那孩子仿佛什麽都不知道,只沉迷在自己的世界。
鐘冉盯着膝蓋水漬似的深色斑塊,心頭驀地一緊。
那孩子的腿,是不是也被打斷了?
額頭因為這個念頭冒出冷汗,她又想起剛才那個女人絕望的叫喊。
鐘冉的手緊緊攥住了衣角。
如果逃跑失敗或者用力反抗,那麽等着她的,将會是斷腿嗎?
甚至,更可怕的懲罰?
***
太陽漸漸西斜,鐘冉總是保持一個姿勢實在有些不舒服。
她環視無動于衷的兩人,嘗試着稍稍伸展手臂,他們并沒有注意到她的變化。
鐘冉大着膽子睜大眼睛挪動腦袋,仔細地思考逃跑方案。
首先,她和這倆被關在這裏,與其他人分開,肯定是有原因的。
鐘冉猜測,也許他們都失去了行動力……更或者,有可能是被歸在了一個不好的類別,比如……器官販賣。
來之前,她多多少少查閱了一些信息,像他們這樣失去行動力的,如果不是被抓去當要飯的“土狗子”,就是作為販賣器官的儲藏容器,因為一般家庭是不需要他們這樣的人的。
若李廣生一直不醒,那就很有可能被拉去器官販賣,如果他醒了,那就是被賣到需要孩子的家庭。
鐘冉開始審視這間屋子。
屋裏陳設簡單,類似農村被廢棄的小卧間,有床有櫃子,但床早已塌得不成樣子,櫃子也蒙上厚塵。
通往外界的窗戶是扇不可左右開合的玻璃窗,在不了解看管情況前,貿然敲碎逃出絕對不可行。
她的目光移向門口。
那是扇木門,通過木門上的小孔,隐約能看到外面應該下了鐵鎖。
周圍并沒有任何工具可借助,妄想從門口逃出也不可行。
她靜悄悄地伸了個懶腰。
出這個屋子是當務之急,如果連屋子都沒辦法離開,那麽逃脫就是無稽之談。
正費神時,門口傳來了鐵鎖碰撞的聲響。鐘冉立刻恢複原來的姿勢,依舊裝出昏迷的模樣。
她聽到一個成年女性的聲音:“開飯咧,來吃!”
鐘冉眯着眼睛看向門口,是個農村女人,約莫四十歲,或者更年輕一點。
那個農村女人端着瓷碗和塑料瓶,将碗裏倆夾腌菜的饅頭扔地,裝水的塑料瓶也一并滾落,然後她重新鎖門離開。
鐘冉看着那倆饅頭,口水不自主冒了出來。
李廣生這些日子根本沒有吃飯,瘦弱的身體就算要逃也需要能量,所以吃飯更重要。
鐘冉重新看向那兩人,他們完全不為所動,好像癡傻了一般。
她大着膽子爬過去,将饅頭拍去灰塵快速吃起來。
饅頭并不是好饅頭,隐隐有一股馊味,可有吃的就不錯了,鐘冉也管不了那些了。
吃了一半的饅頭,鐘冉感到有人盯着她。她循着目光看去,那被打得不成人樣的女人正倚在牆邊,眼中毫無波瀾。
鐘冉舔了舔嘴唇,從地上撈起另一只的饅頭:“吃嗎?”
女人依舊直勾勾地盯着她,兩鬓亂發還垂着幾根黑色細發卡,隐約蓋住臉上的表情。
鐘冉在她面前蹲下,仰頭望着女人:“你想離開的,對吧?”她在女人眼前晃晃手指,“我看到了,你在記路。”
女人眼皮撐大,嘴角微微耷拉,似有話要說,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鐘冉将饅頭塞入她手裏:“求生意志需要體力支撐,如果連力氣都沒有,即使給你一條生路,也只能躺在路邊。”
女人的手指終于開了些,骨節用力嵌入饅頭中。
鐘冉稍稍放下心,轉向那男孩。他因為長期沒進食,看起來越發瘦弱。
鐘冉端着剩下的饅頭和清水上前,試探性問道:“哥哥?”
男孩停下玩手指的動作,擡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
鐘冉把饅頭掰成小的遞給他:“不吃嗎?”
男孩盯着饅頭,仿佛不知道那是什麽,猶豫了很久後,他終于接了過去,先舔了舔,然後大口大口吃起來。
鐘冉喝了幾口清水,把瓶子也遞給他:“喝一點吧?”
男孩這次沒有猶豫,接過後将剩下的一口氣喝完。
鐘冉噴出長長鼻息。這男孩應該是精神出了問題,倘若有人照顧,也不至于到現在不吃不喝。
轉眼夜幕将臨,村裏安安靜靜,只偶爾能聽見遠處的狗吠。
鐘冉躺回稻草堆,盡管是夏日,鄉野農村的夜裏還是有些寒冷,而她身上只有件破爛的舊衣服。
鐘冉蜷縮身子,望向旁邊早已熟睡的男孩,心裏有些難過。
七七四十九天,如今已過去了近十天,也就是說,若她不能及時回到沣木,就算李廣生的身體回去,也沒辦法魂體相合了。況且那蛟骨手鏈不知能鎮多久,萬一鎮不住不合身的魂魄,怕是四十九天不到就得功虧一篑。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趕緊逃出去。
鐘冉再次研究起方案。
兩個途徑,一是從這裏出逃。如果真要逃走,必然不能直走山下,因為近日有人逃過,怕人販會沿原路去查,到時又被抓回。
另一個途徑就是等待機會,等李廣生被賣到看守不嚴的地方,或許逃跑的可行性更大,只是剩下這兩人,她就沒法幫了。
作者有話要說:每發文晉江不會及時提醒有更新,我每天9~12點更新,你們從能顯示的前一章往後翻。
不更新會提前說,一般更六休or不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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