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宴變
還未進門, 酒店大堂的嘈雜聲直灌雙耳。男人們高矮胖瘦不齊, 但手中無一例外端着折光的高腳杯, 來去間便是錢財的滾動;女人們裙風搖曳,巧笑的姿容掩蓋了話語的機鋒, 叮當配飾更添了層攀比的酸意。
西裝革履的服務生攔住鐘冉:“您好,請出示邀請函。”鐘冉點頭:“你等等…”說着她便往珍珠手包裏摸索。
服務生的目光在他倆身上打轉, 最後落回鐘冉忙碌的手臂。鐘冉露出不好意思地微笑:“請稍…”
驀地, 她頓住話語, 僵硬着脖子轉向窗外。
服務生随她的視線望去。
屋內越亮堂,屋外越黯淡, 玻璃窗上人影攢動,如蒙了層薄紗的油畫。而油畫邊角,卻突兀出現一筆清晰的人像。
服務生眨眼辨認,突然倒退幾步跌倒!
鬼,鬼臉!
那東西貼在窗前, 烏黑的長發混入夜色,帶血的側臉如削斷的半邊人頭!
他半晌說不出話, 本能地抱頭蹲下。這時, 肩膀猝然被人拍動,驚得他放聲尖叫!
“诶诶诶!你咋回事兒啊你?還幹不幹活了?!”
聽到熟悉的人聲, 服務生勉強睜眼, 領班正居高臨下地瞪人:“說話啊!不幹滾蛋!”
服務生好似充耳不聞,下意識咽了口唾沫,掉頭看回窗外…
不, 不見了?
鐘冉抻長脖子聽領班訓話,衛舜拉住她胳膊:“你可真是學壞了,萬一給人吓出毛病,看你怎麽收場。”
鐘冉眼神游離:“我這…不也是沒辦法了嘛,換你還有更好的法子嗎?”“當然有啊。”衛舜晃晃手機,“你早說,我托關系讓人介紹介紹也不是難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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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不早說!”
衛舜兩手一攤:“我哪兒知道是佟雷那老頭子辦宴席?他家同道兒上的有些交情,我那把槍也算道兒上撈來的。”
鐘冉皺皺鼻子:“馬後炮。”
衛舜屈指彈向她額頭,鐘冉一把擋住:“等會兒我幹我的,人多眼雜,你就別跟來了。”
衛舜的手停在半空:“那你自己小心。”
鐘冉眼珠轉了轉:“你也要小心,我看……”她努嘴撇向旁邊似有若無的視線,“你在這滿腹油水的男人堆裏惹眼極了,可別給我招蜂引蝶。”
衛舜手指下移,輕敲上她眉心:“好,本人當你的專屬吉祥物,乖乖站角落等你。”鐘冉揉揉額頭:“你哪裏乖了,兇巴巴的。”
離開衛舜後,鐘冉準備去樓上休息區找佟家人。在她剛踏上牆角樓梯之際,室內燈光忽暗。
臺上大大的壽字亮起,周圍簇擁的藍色假花被紅光染紫,顯得格外俗氣。
身穿緞面長褂的男人下樓梯上高臺,滑膩衣料同冒茬兒的光頭反折紅光,早已辨不出原色肅殺的鴉青。
他略圓的臉蛋鼓起笑意:“感謝各位朋友莅臨鄙人的七十壽誕,要是有招呼不周處,還請多多包涵。另外,鄙人還有喜事分享。”
佟雷揚起下巴示意臺下,一對年輕男女跨上臺階。他牽起女人的手:“上個月,小女佟思清成年,而今日,她将與關家公子關岑訂婚!”
十八歲的佟思清穿一襲水紅魚尾裙,下擺細密的褶皺随風而動,面上酡紅的脂粉與燈色輝映,正是春風得意時。
十八歲啊…
這樣看來,她是在佟曼嬌嫁人後不久出生的。佟家憑白家扶持擴張,她生來便含着姐姐鑄造的金湯匙,在最好的年華談了場最适合的戀愛。
鐘冉垂下眼皮,驀然瞥見一雙漆皮的細跟女鞋。佟曼嬌立于身側,一绺頭發在手中把玩,貌似漫不經心:“生二胎挺好的,國家不正鼓勵嗎。”
修長的五指劃破如緞的發面,血肉模糊的半臉掩于其後,只留靡顏膩理的部分對着鐘冉:“紅樓夢我最喜歡一百零五回。”
鐘冉不明其意,靜等她的下文。
“偌大一個家,忽喇喇似大廈傾,倒是幹淨。”
佟曼嬌指尖抹血,輕巧掠過頰部,将臉色紅染,“只是沒想到,忽喇喇傾頹的不是大廈,是蝸居大廈下的雨燕。大廈另起高樓,迎來了百鳥朝鳴。”
她的聲音婉轉如莺,唱戲般抑揚頓挫,眼裏卻看不到情緒。
沉默許久後,她微微垂眸,“走吧,我看完了。”
鐘冉驚訝到:“你不是要…要吓吓他們嗎?”女鬼狹長的眼尾挑起:“然後呢?”
鐘冉一時語塞,佟曼嬌瞥回高臺:“沒意思,真的很沒意思。我早就看清了,什麽遺憾都沒了,只想早點兒離世,随它入天堂還是地獄。”
四周無亮,所有人的焦點集中在高臺,沒有人會注意穿梭其中的游魂。
鐘冉沉吟片刻:“那走吧,我送你離開。”
佟曼嬌轉身擦着牆角,鐘冉快步跟上,忽然在吵鬧的祝福中聽到疑惑人聲:“阿清?”
一個黑色西裝的中年人跨步前來,保養得宜的手伸向佟曼嬌。磨圓的指尖堪堪搭上繡花的肩袖,卻并無觸摸實物的質感,徑直穿過了肩頭。
男人愣神半秒,眨眼間燈光亮起,背影也随之消失。
正發着怔,一只瑩白的手圈緊他腕部。男人順勢看去,鐘冉展露豔麗的笑容:“先生在找什麽?”
男人嗫嚅嘴唇,忽然微笑着擠出眼角細紋:“看錯人了。”
鐘冉松手:“人多處難免眼花缭亂,先生下次小心。”
男人嘆氣般輕笑:“謝謝提醒,下次不會了。”
鐘冉禮貌性颔首,轉身貼牆離開。
剛拐過牆柱子,她瞥見站在陰影裏的佟曼嬌。她十指扣在胸前,也不知在想什麽。
鐘冉謹慎地打量過往賓客,迅速踏入陰影:“你幹嘛還出現?”
佟曼嬌擡手搭上鬓發,那枚陳舊的珍珠發卡壓在指下。鐘冉順她的目光望去,剛才略有失态的男人,此時正捏着杯腳與大佬們談笑風生。
鐘冉問:“你認識他?”
佟曼嬌目光不轉:“認識挺多年了,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是佟老頭下屬的兒子。”
鐘冉了然:“發卡也是他送的吧?”
佟曼嬌笑了:“是啊,廉價玩意兒,反正我也要走了,要不你幫我還他?”
她取下發卡,珍珠光澤不複,只餘歲月的劃痕滿布。
鐘冉推回她攤開的手:“他摸不到的,實物早随你埋于地下了,你和它都是真實世界的虛影。”
佟曼嬌眼珠轉動:“你取下手鏈,他就能摸到了。”
鐘冉搖頭:“我還以為你看得多透徹,即使取下手鏈讓他摸到,在我遠離後,它依然會消失。”
佟曼嬌自嘲一笑:“我忘了。”她拉直旗袍立領,習慣性扭着腰肢轉身,走了幾步突然停下。
鐘冉皺眉:“還有事?”
佟曼嬌沒回答,鐘冉發現她從肩膀至握拳的手都在顫抖,接着,手臂肌肉線條凹陷,面部以非人的姿态扭向鐘冉!
鐘冉下意識後退。
佟曼嬌彌散的瞳孔驀然縮小,白色鞏膜霎時被血紅吞噬。她雙手緊捂頭部,原本小巧的紅唇被大力撐開,喉嚨迸發駭人的尖叫!
聲音響起的剎那,鐘冉本能捂耳下蹲,賓客循聲看來之際,頭燈巨型水晶吊燈閃爍不定,像挂于攢動人頭之上的不定時炸.彈!
忽明忽暗間,鐘冉再度睜眼,佟曼嬌竟消失在眼前。她四處探看,卻聽人群爆發驚呼,有人指着臺上:“那,那…”
鐘冉掌心冒汗,忐忑望向高臺──
佟曼嬌背對着衆人,雙腿騰空而起,背後金絲繡紋随燈光時隐時現。
她依舊捂着腦袋嘶吼,只是叫聲被湮沒在賓客此起彼伏的吶喊中。巨型壽字亮度不減,每每燈光熄滅,那鮮紅色彩便将高臺襯得如入鬼界。
血色壽字前,佟雷魔怔般呆立,與幾近瘋狂的佟曼嬌兩相對視。
混亂中,有人抓脫了桌布,裝飾的燭火倒塌,橘色火苗接連舔舐了數張桌面,火光點亮了整層樓房!
會場頓時陷入恐慌,那些穿着光鮮的人們一窩蜂往門口擠去,在求生欲的趨勢下,即使腳踏高跟也健步如飛。
因為懼怕火焰,鐘冉腳下發軟動彈不得,被人群撞得踉踉跄跄,差點平地摔倒。她下意識抓向旁邊,一只強健的胳膊将她撐起。
她靠在衛舜懷裏,聽他大聲喊:“先走!”鐘冉看往高臺:“可她…”
衛舜攬住她的腰:“她摸不到活人不要緊,但是你不能留這兒引人注意,我們還不知道追殺你的人是誰,不要冒險!”
鐘冉被他護着往外走,臨近門口,她最後回頭望了一眼。
會場所剩人數寥寥無幾,其中最惹眼的,是立于中央的西裝男人。
他一動不動杵在那兒,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鐘冉暗自咬唇,毅然随衛舜奔離。
出了會場,兩人放慢了腳步,與周圍不顧形象狂跑的男女形成對比。
衛舜松了口氣,剛要開口,發現鐘冉眉間緊鎖,隐隐有細汗冒出。
剛放下的心又給懸起,衛舜連忙弓腰:“你怎麽了?”鐘冉咬牙擺擺手:“沒什麽…”
她的手無意識往下探,衛舜順勢蹲下:“是不是腳扭了?”
鐘冉咧嘴笑道:“真沒事,它自己能好…”
衛舜擡頭凝視她:“冉冉,就算喊疼也沒關系的。”
橘紅光色在他面上游移,慢慢挪至眼底。鐘冉嘴角動了動,一時竟忘了腳踝疼痛,沉默地看他背過身子:“上來。”
鐘冉乖乖趴了上去。
衛舜直起腰杆,手往後按緊裙擺:“什麽狗屁高跟鞋,咱以後都不穿了。”
“好啊。”
“還有那女鬼,瘋瘋癫癫的盡吓人,害得你崴腳,咱以後也不管她了。”
“好啊。”
衛舜停下腳步,“你敷衍我啊?”
鐘冉摟緊他的脖子:“我只是想讓你開心,和我在一起,你老是憂心忡忡的。”
衛舜轉來半張臉:“你是沒看到,你不在身邊時,我臉拉得更長。用大朱的話說,那臉簡直能垮到地心。”
他的目光落在她鼻尖,“踏踏實實的擔心,比懸在天上的擔心好太多,你明白嗎?”
鐘冉沒有立刻答複,靜默半晌後,她伸長脖子,吧唧在他臉頰留下唇印。
衛舜雙手緊了緊,鐘冉額頭抵着他的鬓角,光潔的小腿晃晃悠悠,嗓音帶着笑意:“走吧,吉祥物。”
“……冉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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