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紋身

大朱抹了把冷汗:“費那麽大周折幹嘛?她不是說了你攔她她就留下嗎?”衛舜擺擺手, “你不懂, 她這人擰巴, 需要點時間自己消化,逼急了會徹底消失。”

大朱猛然覺得自己白長幾年歲數了, 看女人是真沒衛舜看得清楚:“我覺得…你似乎有點變了。”

衛舜裹緊夾克:“不是我變了,是你的态度變了。你要還對鐘冉有偏見, 就會覺得是她麻煩不是我費力氣。大朱, 有些事你沒看清全貌, 不要擅作主張去下定義。”

大朱撲哧一笑:“講得還蠻哲學。”

衛舜嘆口氣:“那當然,我當年差點兒因此得罪她, 不然我就得埋地底長眠了。”

說着,他跺腳打了個冷顫,腳跟蹭在鞋邊磨得發紅,“他大爺的,為了趕時間我襪子都沒穿, 再跟你磨叽,我又得躺醫院歇菜了。”

車還沒到火車站, 鐘冉便在中途叫停。她環顧四周鱗次栉比的樓房, 找到一家紋身所,屋內燃了盤香, 檀木香裏帶點茉莉芬芳, 聞着很是受用。

老板同大朱一樣留長發,唯一不同的是胡子刮得幹淨,手腕還戴滿了绛色珠串, 青藍的綠松石點綴出色彩層次。

老板見人進來便問:“紋身嗎?有沒有在網上預約或者購買?”

鐘冉搖頭:“沒有,我臨時找的。”她把包塞入儲存櫃,“要等多久?”“現在就可以。”老板遞來本畫冊,“你有沒有看中的或者自帶的圖案?”

鐘冉推走畫冊:”有,我打算紋串數字。”

“紋哪兒?”

“哪裏不疼就紋哪裏吧。”鐘冉腼腆一笑,“我比較怕疼。”

紋身機咔咔噠噠響着,鐘冉躺在藍色軟板床上,女紋身師拿繪樣問她:“以前紋過嗎?”

鐘冉表示沒有,女紋身師盤起自己挑染的長發,露出腋下小小的「LCY」字母,回頭又問:“我看你要紋的像手機號,你自己的嗎?”

鐘冉笑了:“不是,但很重要。”

女紋身師坐上皮凳,彈走指甲落的斷發:“不會是男朋友的吧?那我勸你考慮清楚了,萬一以後有啥變故,想反悔都來不及,洗紋身是真的疼。”

她擡手指指腋下:“看到了吧,這個是我初戀的縮寫,第一次紋就是他帶我紋的,分手也洗不幹淨,到現在看着還很煩。”

鐘冉仰望天花板:“不會,不會有變故了。”

女紋身師嘆了口氣,耳墜子晃得叮叮當當:“那行吧,紋鎖骨這兒會稍微有點疼,不過忍一忍就能過去。”

細小刺痛持續了很久,鐘冉摸摸皮膚發紅處,上面黑色刺痕扭成一串數字,像鎖鏈一節節擰成鐵線。

鐘冉穿好衣服挎好大包,蛟骨鏈磕得掌心手機乒裏乓啷。她走出店門,轉腳來到24小時便利店,用寶貴的鈔票換了包煙和打火機,蹲街邊臺階咔擦點燃。

煙頭無聲冒火,她想起小時候過年,鐘義開玩笑騙她吸煙,把火星子吸亮就能去燒煙花引信。

她傻乎乎去咬濾嘴,剛合上牙,她爸一大巴掌拍歪煙頭:“鐘義你閑不閑啊?給小孩兒吸尼古.丁?我看你腦子得敲開洗洗。”

對着橙色濾嘴,鐘冉猶豫幾秒,像小時候那樣猛嘬一口,一股嗆人的味道吞噬口鼻,她挪開香煙大咳幾聲,手指碾熄煙頭。

“丫的,還真是難聞。”鐘冉不覺冒出一句,想起自己竟說了衛舜的口頭禪,調子不南不北讓她有點頹喪。

還真勇敢,還真走,這麽有膽怎麽連電話都不敢打給嬸嬸确認确認?

鐘冉嘆氣,起身拍幹淨屁股,路人.大叔看看她手中的煙,又看看她搬家似的包,估計把她當成離家出走的小孩,止不住搖了搖頭。

鐘冉眼尾輕擡,目光馳過路人,将香煙連煙盒塞進垃圾桶肚子:“丫的,浪費我二十塊錢。”

從平原一天爬到3000米高原,剛下火車的游客都張嘴大喘粗氣,幸好街頭那“紅景天,氧氣瓶”的招牌夠紅夠顯眼,幾個頭腦發暈的也不至怕高反怕得轉頭鑽回火車。

鐘冉不是第一次登高原,她早做好了高反準備,但沒出現什麽反應,揣兜裏的十支葡萄糖看得她有點後悔。

這錢夠吃頓面條了。

鐘冉拉低帽沿,六點的拉薩天還挺亮,高原日照曬得她後脖子發熱,她趕緊順導航加快腳步,攻防戰般躲過拉客的司機。

青旅門面很大,鐘冉咬開葡萄糖邊吸邊掏證件,前臺兼職生撸了把貓:“訂房了嗎?”

“沒訂,打算入店訂,但我昨晚打電話問過。”

“哦,昨晚八點多那個是吧,我想起來了。”

兼職生長辮子一甩一甩,貓掙脫懷抱跳上桌,對鐘冉縮縮瞳孔,鐘冉陡然想起貓鬼,連往後退了幾步,肩膀卻抵上軟乎乎的事物。

她轉頭,短劉海男生反射性退避:“哎喲。”男生揉揉心窩,“小姐姐你看點路。”

鐘冉連連道歉,男生眉頭微皺,游移的眼珠定她臉上:“你好像…有點點眼熟。”

這熟悉的開場白和這陌生的人臉,鐘冉以為他搭讪,随口敷衍幾句便去拿房卡,兼職生問道:“你怕貓嗎?不好意思啊,以後訂青旅前應該問問,好多都養了貓的。”

鐘冉微笑:“沒事,沒有很怕。”

男生撓撓眉角剛要說話,一個卷發姑娘攔他面前:“劉暨,我裝身份證的包包忘車裏了,能不能把司機電話給我一下下。”

劉暨不耐地掏手機:“你不是說你們宿舍經常旅行嗎?這麽重要的證件都能忘?行了,我幫你問問,你們收拾別的東西。”

他邊說邊往外走,卷發姑娘黑臉跺腳,旁邊的馬尾辮安慰到:“紗紗你別急,劉暨是這樣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追人要有耐心。”

張紗鼓起臉頰:“要不是為了他,誰想跑這種窮地方忍高反啊?再說了,背包游就比跟團高貴嗎?一路都不理我,寧願跟人家陌生姑娘嬉皮笑臉。”

說着,她還望了眼鐘冉,鐘冉舔過嘴唇,趕緊退出了風口浪尖。

剛放包沒多久,張紗和馬尾辮也跟了進來,鐘冉沉默地收拾東西,張紗還在嘟嚷:“我真不想早起…徐智辰到底靠不靠譜嘛?一下子安排七點去大昭寺,一下子又說後天得更早辦簽證,還不如跟團呢。”

張紗抱怨完,拉着馬尾辮的胳膊:“夢琪,你跟徐智辰問問,能不能晚點點去?”

夢琪安慰她:“徐智辰都來三回了,肯定沒錯。要不你就玩完日喀則就回去,我覺得尼泊爾也沒什麽玩的。”

張紗有些沮喪:“好不容易boss放個假,我跟來受什麽罪啊…頭疼死了。”夢琪輕揉她太陽穴:“要不你別去吃晚飯了,我給你帶回來,你想吃什麽?”

“不不不!”張紗摟她胳膊,“我要是不去,劉暨肯定又給我減分,老娘要去,肺水腫休克也要去!爬都要爬過去!”

鐘冉叼着第三支葡萄糖,看她倆手挽手出了門,慢吞吞咽下齁嗓子的溶液。

算了,在葡萄糖解決前,還是別花錢吃飯了。

天色完全暗下,鐘冉下樓正聽見五六個人圍長桌聊天,她一出現,兼職生忙把沙發的貓抱走:“和我們一起喝酒嗎?”

鐘冉環視長桌,夢琪靠徐智辰懷裏說悄悄話,張紗則坐劉暨旁邊,瓶頸子在手裏繞來繞去,通紅的臉不知是醉的還是羞的。

鐘冉回到:“我就想了解一下,你們有沒有去日喀則的拼車?”劉暨沖她招手:“巧了,我們也正商量嘞,你去日喀則也是打算走尼泊爾嗎?”

鐘冉搖頭:“只停在日喀則,不往國外去。”

張紗卷卷發梢:“劉暨你就別想了,剛才不還說五人座剛好嗎?七人座得空一個位置,劃不來。”

兼職生往腦後拂辮子:“那我也可以去啊!我跟老板說一聲提前走,正好滿兩個月,下月我去林芝那家換宿。”

張紗兩撇眉頭下壓,嘴唇抿得死死,挺直腰杆往沙發邊沿挪了挪,劉暨毫無反應:“行啊,那我們拉個群,到時候我找好司機通知具體時間。自駕的話我們還能在羊湖那邊停久一點。”

衆人鬧哄哄加了波微信,劉暨将手機屏伸入鐘冉視野:“你微信號多少,掃掃?”

新換的手機,為謹慎起見,鐘冉只保留了通話信息功能,其餘軟件沒登錄也沒綁定銀.行卡。她推拒到:“我沒微信,記個電話就好。”

劉暨有點尴尬,張紗翻翻眼皮,用鐘冉能聽見的音量低喃:“這年頭沒微信?裝什麽原始人啊。”

劉暨反應倒快:“行,那你告訴我號碼。”鐘冉掏出手機:“要不你告訴我吧,我給你聯系。”

劉暨手頓了頓:“嗯…行吧,那你得告訴我你叫什麽,不然我們怎麽稱呼啊。”

鐘冉猶豫片刻:“鐘冉。”

劉暨聞言挑眉,“名字也…有點點耳熟。你是不是四川的?”

來不及回答,玻璃瓶被人重重撂桌上,張紗沒好氣地說:“劉暨,人家都不想搭理你你看不出來嗎?”

劉暨才從重響中反應過來,拍桌子大吼:“張紗你腦殼有包吧!老子說話關你屁事啊!”

張紗眼圈發紅,嘴撅着不吭聲,夢琪趕緊勸慰,徐智辰也往下扯劉暨,嘴裏不住念叨:“劉暨你別吼人家,有話好好說…”

鐘冉見狀趕緊溜回了房間。

六人間的屋子只住了三人,其中兩人還杵樓下扯皮。

鐘冉樂得清閑,拉簾子鑽被子翻看手機。新號只存了衛舜的號碼,衛舜輸聯系方式時,還不忘設個備注:[金主爸爸等你聯系]

鐘冉給看樂了,三兩下換了新備注,然後轉去舊卡。舊卡除了幾封垃圾短信,其餘什麽都沒,她在嬸嬸的聯系界面停留許久,最終還是關了機。

剛要探腳出去,便聽張紗哭哭啼啼走來,夢琪追後頭安慰:“別這樣,女生本來就不該倒追,劉暨他脾氣不好,你又公衆場合幹涉他自由,換誰都生氣。”

張紗一屁股蹾床邊:“我知道!他劉暨就喜歡那種放.□□人!什麽詩和遠方,什麽心靈淨土,不就是往山溝裏找刺激嗎!”

“…張紗…別人還在呢…”

“我說錯了嗎?!我看她就是來窮游的,窮游搭車有幾個不是肉.償?裝一副純潔文藝的樣子,就是專勾引劉暨那種傻逼!”

夢琪聽不下去,趕緊捂住她的嘴:“張紗!你喝多了!”

“…我就是喝多了,老娘罵死那群傻逼!一啤酒瓶掄死他們!”

張紗罵罵咧咧好一會兒,突然梗喉嚨幹嘔一陣,啞着嗓子說:“我去洗把臉,你幫我把床鋪一下吧,我被子還沒套,不會套。”

夢琪嘆氣:“你這自理能力真的堪憂。”

張紗撸了把鼻涕,嘴裏不住叨叨:“堪憂就堪憂吧,我又不靠家務賺錢,大不了以後請個保姆。”

她顫巍巍地扶牆進廁所,趴馬桶邊摳嗓子吐,頭頂燈泡突然閃了閃。她擡頭,燈光“啪”一聲滅了,張紗抹抹嘴角:“夢──”

名字還沒喊完,身後木門哐當撞上門框,廁所瞬間成了封閉空間。

黑黢黢沒半點聲音的屋子,再加上鏡子裏亂晃的人影,張紗吓得嘴皮子打顫,話都說不利索:“夢,夢琪…夢琪!”

她一腳跨到門口錘門:“夢琪!夢琪開門!別吓我!”她往下摸索門把,毫無章法地亂扯一通,扯得門框咯吱作響,“快開門!”

夢琪跑近廁所:“我打不開啊!你是不是從裏頭鎖上了?”

張紗哆嗦着去摸小鐵栓,手指使勁扒拉開,眼剛見光,便軟腳蝦般癱地不起。夢琪蹲下問她:“你怎麽了你?真喝醉了?門鎖沒鎖都不記得?”

張紗兩腿亂蹬,臉埋胳膊裏捂淚,嗓子哭哭嚷嚷:“我再也不要喝醉了…都喝出幻覺了…太恐怖了!”

鐘冉收回右手,鼻尖噴出長長熱氣。

何止是別喝醉,建議聲帶也留家裏好好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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