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頭頂孔雀綠
孔雀綠。
一種神奇的毒素,不傷人,只會讓中毒者的頭發在十二個時辰之後變成綠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危險,但厲害的就是,就算聖人中了此毒,也沒有辦法弄掉頭頂飄的綠色。
崔敗給濯日子用的……是孔雀綠!
饒是殷加行這般冷酷鎮定的人,心髒也不禁重重跳了幾下,指尖微顫,喉嚨發幹。
崔敗這麽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他若是懷疑自己,為什麽不直接動手呢?殷加行唇角緊繃,眸光微亂。
他忽然想起了崔敗在濯日子的洞窟中對自己說的那句話——“想不到的事情多了。”
可不是麽?這他媽誰能想到他給濯日子用了孔雀綠!
“大師兄不是無的放矢之人!想必是發現了什麽!”衆人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不錯不錯!大師兄深謀遠慮,這麽做自有他的道理!我等只需看着便是了!”
“林師弟說得沒有錯,大師兄自有計較。”
身穿玄色衣裳的師叔師伯也很快達成了一致。
“崔敗行事向來穩妥,聖人狂暴破棺之事必定與他無關。他既特意尋來了珍稀的奇毒,想必已是成竹在胸。”
“嗯,我等只需靜待佳音。”
殷加行:“……”這天極宗上下,全他媽腦子有病?!崔敗是他們親爹啊值得這樣舔?!
他艱難地繼續堅持自己的态度:“大家睜眼看看啊!聖人發狂,害死了多少人?這麽多人命,輕飄飄就算了?”
紅臉秦天目光一沉:“住口!聖人出事,定有內情。何況,若不是你将聖人引向人群,傷亡又怎會這麽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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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加行急道:“師父!當時情況緊急,弟子有能有什麽辦法!弟子并非故意啊師父!”
當初殷加行通過了入門考核之後,便是拜在秦天門下。
秦天眸光複雜地望向他:“你若是故意,此刻已被我斃于掌下!也怪我,只教了你法門,沒來得及教你做人!今日之事換作旁人,必定以仙器為餌,将狂暴的聖人引到後山無人處,盡力拖延周旋,等待支援。”
殷加行聞言,立刻伏地叩頭:“師父!弟子知錯!”
黑石地面被他撞得‘砰砰’有聲。
一聽便覺得痛。
要多誠懇有多誠懇。
魚初月早知道這人變臉比翻書還快,冷眼瞧着地面印上了斑斑鮮血,她狀!狀似無意地說道:“殷師弟別把自己磕暈了,你可是有重大嫌疑的,就算暈了也得留在這裏待足十二時辰,看看變不變綠毛龜。”
殷加行動作一滞,緩緩擡頭。
額頭已磕破了,血流下來,一縷滲進蒙眼的布條中,一縷爬過他完好的那只獨眼。血糊住了眼皮和眼睫,令他的眸光看起來更加兇狠,像落到絕境的孤狼。
他盯着魚初月。
魚初月也盯着他。
“這麽恨我啊?”他勾起一邊唇角。
魚初月正色回道:“恨?你做過什麽對不起別人的事情嗎?”
“你心知肚明!”他恨恨地盯了她幾眼,“怎麽,我喜歡你,還罪大惡極了?”
“喜不喜歡,你心知肚明。”魚初月收回視線,不再與他對視。
那樣的眼神看着她,令她渾身都不舒服。
她知道自己對這個人抱着偏見,尤其是在她知道瑤月只是一個‘人設’之後。
真正的掠奪者,穿梭無數世界,心比冰川還冷,比堅鐵還硬。掠奪者帶着能量體逃走,可以探測到世間氣運,也通過蘑菇監視她和崔敗。這樣一個老辣、狠戾、無心無情的人,絕對不可能像雪狐妖那樣大意。
雪狐妖的種種表現,已足夠證明她根本不是掠奪者。
而在雪狐妖伏誅之後,殷加行一直在有意無意地用一些潛移默化的手段‘勾引’魚初月,哪怕她對他有成見,卻不得不承認,殷加行這個人,是有他獨特魅力的。
雖然她沒有任何證據,但她的的确确已經開始懷疑,殷加行才是真正的掠奪者。
她知道崔敗一定也是這樣想的,但上次她試探地問過,崔敗卻十分果斷地岔開了話題。直覺告訴魚初月,崔敗并不是否定她的想法,而是防着隔牆有耳。
這一次的事件倒是個契機。
逼一逼殷加行,說不定就有意外之喜。
此刻,殷加行已老老實實垂手站在秦天的身側。
秦天抱着濯日子的拂塵劍,時不時垂頭悄悄嘆一口氣,紅臉上滿是心酸。他是濯日子座下親傳的大弟子,恩師濯日子出事,他比誰都難過。
如今唯一慶幸的,就是濯日子走火入魔之後實力已大大削減,否則今日之禍遠不止于此。
魚初月的目光在如意劍穗上停留了一瞬。
拂塵劍通體雪白,劍柄下懸着這樣一枚大如意,看起來着實有幾分違!和。
她略微回憶了一下,在魔界看見濯日子對劫出劍時,似乎并沒有看到這枚玉如意。不過當時身處濃霧,心神又極度緊張,難免有所疏漏。
魚初月思忖片刻,悄悄把崔敗拉到了一旁,低聲問道:“大師兄可曾留意到,在魔界相遇時,拂塵劍上有沒有挂着那枚大如意?”
崔敗眯了眯眼,半晌,篤定道:“沒有。沒有如意。”
長生子說,算算日子,濯日子差不多是從魔界回來之後就走火入魔了。
那這如意劍穗是什麽時候弄上去的?
本命仙劍不比凡劍,牽一發動全身,劍穗不是說換就能換的。濯日子追丢了她和崔敗,居然還有閑心花精力去鼓搗一個配飾?這怎麽想怎麽不對啊。
她皺眉抿唇沉吟的樣子非常認真,崔敗看着她,眸光不自覺地柔和下來,問道:“方才見你去了濯日子洞府?”
正要開口,只聽崔敗語氣平淡地接了一句:“林憐憐是怎麽死的?”
“诶?”魚初月一怔,原來死在書架後面的那個倒黴師姐是林憐憐?
——
她道:“被擠死在書架後面,非常慘,沒人形了。”
崔敗淡淡一哂:“該她死。”
魚初月吃驚地望着他:“大師兄何出此言?”
崔敗道:“我去的時候,她便躲在那裏。”
魚初月:“……那時候聖人不是還好好躺冰棺裏麽,她躲在書架後面做什麽?”
崔敗勾了勾唇角,眸中閃過淡淡的壞笑:“我怎知道。她不出聲,我只當她與殷加行在偷情,恐怕是衣衫不整。我已有小師妹,自是非禮勿視。”
魚初月明知他在胡說八道,臉頰卻難以抑制地微微泛起了紅色。
她道:“什麽偷情,你分明都已經懷疑殷加行對聖人動手動腳了,不然幹嘛要把靈藥換成孔雀綠?”
崔敗:“小師妹,那叫‘動了手腳’而不是‘動手動腳’。”
魚初月:“……”
崔敗藏起笑容,正色悄聲道:“其實,我是真想看看濯日子頂着一頭綠發是什麽樣子。”
魚初月:“……”
她沒問他為什麽不救林憐憐。崔敗這個人和常人有些不一樣,她能感覺到他對人對事其!其實是很冷漠的,既然林憐憐沒有開口求救,那他一定不會多管閑事。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魚初月手一招,從芥子戒中摸出了那本《一夕成仙:負心夫君受死吧!》。
“洗洗。”
只見書名下方,斜斜地畫了一柄拂塵劍,樣式與濯日子那把本命仙劍略有幾分相似,劍穗上飄着一枚玉如意。
崔敗與魚初月齊齊擡頭,望向秦天抱在懷裏的拂塵劍。
其他地方倒還好,唯有這枚玉如意,像了個十成十。
二人對視一眼。
看得出來,它的主人很是喜歡它,來來回回翻看許多遍。每一頁的指痕都落在同一個地方,一板一眼,像是成書的時候就刻上去的,除了翻頁的指痕之外,整個話本保存得極為完好,一絲褶皺都沒有。
魚初月心中迅速得出了結論,看書的人性格較為刻板,粗中有細。
——
這麽看來,話本主人不是林憐憐,而是濯日子。
魚初月望向禁制中狂亂的聖人,嘴角不禁輕輕一抽。
那位道號‘第一’的仙尊老祖宗,教出來的徒弟還真是個頂個有特點。
崔敗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淡聲替先人解釋道:“仙尊只傳劍術道法,其餘一概不管。”
“所以,”魚初月緩緩轉動着眼珠,“濯日子聖人喜歡這個話本故事,愛屋及烏,便想給自己的本命仙劍也加上那麽個如意劍穗。”
二人對視一眼。
魚初月手一反,把話本收回了芥子戒中。
“濯日子聖人還有救嗎?”
崔敗淡笑:“之前靈氣狂暴紊亂,倒是無從下手。如今元氣流失得厲害,再放一放,待頭發變綠,差不多便可着手探查了。”
魚初月:“……”
本來很正經的事情,偏偏這個契機太不正經。
……
時間流逝,夜幕降臨。
濯日峰照明用的是熔岩明火。只見那些事先布下的明渠中漸漸灌滿了熾熱明亮的淺橙色岩漿,整座仙山置于黃昏般的光線下,廣場周遭的十六根透明玉柱中也灌滿了明火,純虛子坐在一根火柱旁邊開爐煉丹,一爐爐治療補氣的靈丹送向安置傷者的大殿,衆人感激不已。
長生子負責盯住濯日子,一旦他将禁制撞出破損,便及時修補上。
一切有條不紊,只待天明。
魚初月抓緊時間修煉,一夜過去,吸納了不少靈氣,令化魚之後略顯收縮的靈氣海恢複了磅礴之勢。
終于,東邊的天幕泛起了魚腹白。
“喔!”場中忽然響起長生子大驚小怪的聲音,“喔喔喔!綠了綠了!濯日子綠了!”
一宿過去,濯日子仍在瘋狂地撞擊禁制。
朝陽的光輝灑在他的頭頂,泛起一片漂亮的青金色。
“聖人,還沒綠哪!”白景龍沉穩地提醒道。
“是嘛!”白景龍挑高了眉毛。
“咳,咳!”朱顏白過一眼。
——
白景龍趕緊眼觀鼻,鼻觀心,退到她的身旁。
“聖人愛鬧,你也跟着沒大沒小!”她低低地兇道。
白景龍嘿嘿幹笑着,擡手摸了摸後腦勺:“這不是見大夥心情都不好,活躍活躍氣氛嘛。”
朱顏無奈嘆息:“你呀,将來一準也是個老頑童!”
視線一轉,看到場邊魚初月剛脫離了入定狀态,崔敗不着痕跡地将她扶起來,随手扔個清塵訣,把她沾到灰塵的衣裳洗得幹幹淨淨。
“大師兄這是把小師妹當魚養。不過小師妹真是可愛得像只魚。”朱顏笑道。
白景龍皺了皺鼻子:“如今你啊,一日不提十八句小師妹,都到不了黑。你喜歡小師妹都勝過我了!”
頗有點怨念。
朱顏驚恐地望了他一眼:“白景龍,你腦子沒落在院子裏吧!”
白景龍扁住嘴,幽幽把視線挪到一旁——裝,還裝!在無量天的時候又摟又抱,如今回到宗裏倒是假模假樣保持距離了!他算是看明白了,朱顏肯定是把小師妹當閨女疼呢!哼,他不是為自己吃醋,而是為将來的孩子吃醋!
沒毛病!
他氣哼哼地把頭一轉,正好看見濯日子的發色從棕綠變成了青草綠。
他扯扯朱顏的衣袖,示意她趕快看。
濯日子依舊神智不清,時不時地,那對黑紅的眼珠向上重!重重一翻,只留下兩塊血絲密布的眼白,駭人得很。他呲着嘴,用額頭一下接一下撞擊那層困住他的禁制,也得虧聖人金身耐撞撞不壞。此刻,随着濯日子那一頭綠發越來越明亮耀眼,場上的氣氛漸漸就變得活潑了起來。
另一邊,發現狂暴濯日子變成了綠毛狂暴濯日子之後,魚初月就把視線轉向了殷加行,毫不避忌地盯住他的頭發。
就是敵意滿滿,就是刻意針對。
魚初月自問很有幾分察言觀色的本領,然而此刻這麽盯着殷加行看,她居然看不出來他到底有沒有心虛。
此人,一定是個說謊大師,僞裝高手。
魚初月心中暗下判斷。
忽然,她雙眼一亮:“綠了!”
無數道視線‘刷’一下向她掃過來,然後順着她的目光望向殷加行的頭頂。
魚初月眯起眼睛,冷酷地笑着,對上他的視線。
殷加行居然還是不慌。
——
他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就傲然站在原地,任憑自己一頭黑發變成了明晃晃的草綠色。
“居然敢暗算聖人?!”紅臉秦天離他最近,當即擲出捆仙索,把殷加行綁成一只豎粽子。
魚初月不禁眯起了眼睛——他居然不躲不閃?莫非還有後招?
“诶诶诶,別激動別激動,師侄,冷靜!”圓滾滾的純虛子屁颠颠擠上前來打圓場,“你看這小家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樣子,一看就像是被冤枉了嘛。一個小小築基,濯日師兄就算腦子沒了,還是一巴掌就能拍死他的。”
白發長生子皺着鼻子走近:“這話就不對了,濯日師弟可是追了一路呢,也沒見追上。”
“對哦……”純虛子恍然大悟,将臉一沉,陰沉沉地瞪着殷加行,“說!你究竟對濯日師兄做了什麽!”
他長了一張喜感的胖臉,拉下臉來唬人,完全不可怕。
長生子看不下去,一肘子把他怼到一旁,豎起雙眼,冷聲一喝:“還不從實招來!”
他倒是真沒客氣,這一嗓子裏蓄了威壓,殷加行雙膝一軟,胸口一甜,‘噗’一下噴出!大口鮮血。
“呵……想殺就殺,何必假惺惺找什麽借口。崔敗他帶着毒在我面前轉悠了半天,鬼知道他什麽時候順手也給我來了一下?就憑這,想說我謀害聖人?我有那個本事麽我!”
他滿嘴是血,這般咧着嘴說話,聲線嘶啞,更有一股子男性兇狠豁命的勁兒,十分性感。
當然還是因為臉長得好。
魚初月微微皺眉,正想說話,手腕被崔敗不動聲色地攥了攥,又松開。
她的心髒噗通一跳,胸中莫名就泛起一絲竊喜,就像是大庭廣衆之下,和他分享了一個小小的秘密。
她知道,他的意思是‘一切交給我’。
他已站到了她的身前,身姿挺拔,背影就像一株玉樹。
此言一出,長生子第一個炸了。
只見他瞬移到面前,一把揪住了純虛子那件紫底金銅錢的綢袍,眼睛瞪出了眼眶:“你小子想死?!”
——
純虛子急得直搖胖手:“我我我我沒有啊!”
長生子呲着牙,偏頭望向崔敗,等他說話。
崔敗依舊面無表情:“你怎麽證明?”
純虛子無語至極:“我沒有做過你叫我怎麽證明?”
崔敗點點頭:“我沒對殷加行下過毒,你叫我怎麽證明。”
“呃……”純虛子讪讪地幹笑着,一對胖手輕輕緩緩地撥長生子的手,“師兄,好師兄,我知道錯了,怪我怪我,瞎說話,冤枉崔敗了。”
長生子沒松手,執拗地望着崔敗。
崔敗擺擺手:“我随口說的。”
長生子松了手,臉上擠出笑容:“我也就随手一揪。”
純虛子委屈得要命,扁着嘴,不斷地撫他那件漂亮的招財衣衫。
“那現在怎麽辦?”純虛子指了指殷加行,“帶下去,用刑審他?”
“取元血看看能不能查到什麽。”崔敗道。
“照理說,一個區區築基,就算真有那膽子偷聖人身上的修為,也會即刻爆體而亡才對。”純虛子嘟哝着走向殷加行,很不客氣地抓起他一只手,戳出元血來,盛進小瓶子裏,“那我這就把他的元血帶回去,查個底兒!兒朝天!”
長生子看看崔敗的臉色,見他無異議,便不耐煩地沖着純虛子揮揮手:“快去快去!”
“聖人,那這殷加行……”秦天為難地拱手問道。
“先關起來,查明事實再給他定罪。”長生子想了想,“用你們的天字號牢獄!”
天字號……牢獄。
“是!”秦天抓起殷加行,正要禦劍,被崔敗叫住。
崔敗平擡起手掌:“劍。”
秦天望向長生子,見長生子快速點頭,便把濯日子的本命拂塵劍交到了崔敗手中,然後拎起殷加行,禦劍離開。
“果然已經沒有任何痕跡了。”他平平靜靜地說出一句大有深意的話。
魚初月與他對視一眼,心領神會。
——
就站在二人身邊的長生子一頭霧水,完全不懂他們在打什麽啞謎。
魚初月視線一掠,落在了劍穗上。
在魔界時,拂塵劍上分明沒有挂着玉如意。
一個跟丢了目擊證人,身份極有可能将要暴露的聖人,怎麽可能還有閑心花精力去給本命仙劍做個新劍穗?
一件事情一旦極度不合邏輯,那麽其中必定藏着內情。
如果……
如果出現在魔界的濯日子,根本就不是濯日子呢?
濯日子癡迷話本,想要給自己的劍安個玉如意,必定是去找煉器宗師純虛子。
純虛子拿了濯日子的本命仙器,便可以幻化成濯日子的形貌氣息,完全可以以假亂真。
如果……出現在魔界那個人根本不是濯日子,而是純虛子,他追丢了崔敗之後,便急急返回宗門,趕工做好玉如意,再在拂塵劍上動些手腳導致濯日子走火入魔……一切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再陰謀猜測一下,殷加行能憑借築基之身對濯日子下手,此事是否也與純虛子有關?
一旦濯日子死了,走火入魔的真相,便會永沉海底。
只不過這一切沒有任何證據,全部只是‘有可能’,貿然說出來沒有任何好處,只會打草驚蛇。
能不能查明真相,就看濯日子救不救得回來。
崔敗擡頭看了看天色,然後瞟了綠發濯日子一眼。
“是時候煉制真正的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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