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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寂過分沉溺于重逢的欣喜之中, 居然沒有感知到顧聞景的靠近，他看見許攸的神情，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他回過身, 兩人打了個照面, 不用說話，雙方心中都有了猜測。

兩人目光交接, 含着打量和較量。

許攸覺得都能聞到空氣中淡淡的火、藥味了, 她覺得頭有些疼。

沈寂率先回過神，垂首看許攸，神色溫柔，“攸攸, 你還沒跟我說，你怎麽會在東方域主的宮殿裏。”

許攸幹巴巴笑了一下，她太了解沈寂了, 他裝得溫柔大方，卻掩不住眼底的陰冷。

“少主，你這麽聰明, 你說她為何會在本王的宮裏呢？”

許攸還未說話, 顧聞景已經走了過來，接過了話題。

顧聞景說話間已經走到了許攸身邊，低下頭，眉眼溫和，“宴席該開始了，過去麽？”

許攸被兩個男人夾在中間, 壓力似乎具象化，直接壓在了腦袋上，讓她連頭都擡不起來似的。

“對，”沈寂說着話，直接牽起了許攸的手，“吃了飯，我給你看點好玩意兒，專程從南嶺帶來的，這邊可沒有。”

“你做什麽？”

沈寂話剛落，顧聞景冰冷冷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同時那道冰冷的目光也盯在了兩人交握的手上。

沈寂半點不讓，微仰起下颌看他，“如何？東方域主是要做什麽？”

相較于沈寂的張揚，顧聞景性子冷淡一些，也沉穩很多，雖然骨子裏藏着可怕的偏執，但人前總能維持住謙謙公子的模樣。

可此時，大約是火氣上頭，也不管一國之君的身份，也不再維持什麽謙謙公子的外表了，直接一把抓住了許攸的手臂。

他收回目光，盯着沈寂，一用力，将許攸拽了個踉跄，直接摟住了。

“顧聞景，你什麽意思！”

沈寂也抓住了許攸的手腕不肯松，同時周身威勢暴起，身後揚起了九條雪白蓬松的狐尾。

顧聞景眯了眯眼，眉間的朱砂痕爆出紅光，眉心劍蠢蠢欲動。

許攸有點扛不住了，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後在沈寂的驚愕中，又推開了顧聞景。

兩人男人似有點懵，卻又似回過神，兩人的針鋒相對，沒有意義，許攸的态度才最重要。

兩人同時斂了駭人氣勢，同時垂頭看向許攸，乖巧得不可思議。

好像這兩個高大的男人不是人人懼怕又敬仰的領主和少主，而是跟在許攸身後的兩個随從。

“攸攸。”

“許攸。”

兩人同時開口，随即聽到對方都是聲音，又同時擡頭，目光不善地看對方一眼，然後繼續乖巧地看許攸。

許攸有些頭疼，強行轉移話題，“不是要去吃飯麽？”

“對，我們走。”沈寂率先又挽起了許攸的手臂。

顧聞景涼涼的目光随即就掃了過來，眼風帶刀，十分駭人。

這還沒完沒了了。

許攸默默掙開沈寂的手，幹笑道：“我不太餓，你們去？”

“我陪你。”

“我陪你。”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許攸覺得要窒息了。

這可是國宴，東道主不出席，被宴請的少主也不出席，這叫什麽事兒？

“不用，你們必須出席。”許攸聲音放柔了點，看向顧聞景，“顧公子，你能派人把晚膳送到寝殿麽？”

顧聞景對她的稱呼很不滿意，但她明顯有示弱哄他的意思，也就勉強壓了火氣，絕不能讓沈寂有機可乘。

顧聞景溫和的笑，十足儒雅，“好，你乖乖等着便是。”

他刻意說得有幾分親昵。

沈寂忍不住在心裏啐了一聲，對顧聞景這種裝模作樣的做派十分不屑，甚至想擰斷他的頭。一天天拿腔拿調的，也不嫌累的麽？

沈寂輕輕啧一聲，嫌棄得十分明顯。

顧聞景淡淡掃他一眼，但因為此時在跟許攸說話，心裏就隐隐覺得自己占了上風，眼角眉梢都透着愉悅。

“我先送你回去？”

許攸面上笑嘻嘻，心裏罵罵咧：我只想你們兩個都趕緊去吃飯，別搭理我。

顧聞景要送，沈寂自然也不甘落後，也得跟着去。

許攸不再跟他們糾纏，只盼到了寝宮，趕緊将這兩尊大神送走。

一路都是尴尬又窒息的三人行，顧聞景和沈寂心裏都有疑問和不甘，但有對手在，誰也不想表現得小氣招人煩，免得在許攸面前被對方占據上風。

許攸身邊一左一右各一尊大神，壓力實在不小，頭皮一直都是緊的。

好容易熬到了寝宮外，一旁一直保持大度溫和的沈寂終于憋不住了。

只見他身形一晃，踉跄了一下，撞在了許攸身上，許攸下意識就扶住了他。

顧聞景濃眉一擰，想都沒想，拽住沈寂的胳膊，一用力，拉到了自己這邊。

兩人這一番動作只在眨眼間，許攸都還沒看清楚，就見沈寂已經倚在了顧聞景懷裏。

許攸：我是錯過了什麽？

一個白衣勝雪，神色清冷，一個紅衣似火，妖異張揚，還……還怪配的？

不過只一瞬，沈寂就反應過來了，極其嫌棄地推開了顧聞景，不悅道：“域主，你這是做什麽？”

顧聞景淡聲道：“該問少主做什麽才是。”

沈寂神色坦然地扯謊：“不小心崴了腳，沒站穩，不行麽？”

“行，”顧聞景看着他，清淡的神色微微浮起一絲禮貌的笑，但卻不達眼底，“少主身為貴客，是我照顧不周了。不過我們姑娘身嬌體弱，怕是扶不了公子，還是讓在下來吧。”

“什麽就你們姑娘了？”沈寂覺得荒唐，嗤笑一聲。

不過還沒等他反駁，就又被顧聞景抓住了手臂，一副堅定不移要扶他的模樣。

沈寂氣得頭疼，跟這個看起來正人君子實則沒皮沒臉的域主比起來，半山妖簡直太和藹可親了！

“你幹什麽！”沈寂氣急，一把甩開他，要不是許攸在場，他非要化成狐形，撲上去咬斷顧聞景的喉嚨。

可惜許攸在，他要當一只斯文的大妖，免得遭嫌棄。

顧聞景神色依舊沒有太大波動，只略有露出一些詫異的神情，“本王好心扶公子，公子這是做什麽？”

沈寂被他造作的行事風格氣壞了，額角一個勁跳，血氣上湧，吼道：“做你大爺！”

“少主，你說話可要注意些分寸！”

顧聞景提高了音量，随着話音落，他周身也暴起一陣白芒。

許攸覺得太陽穴一陣陣疼，這兩人沒完！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勸，一道紅光就罩在了許攸周身，是沈寂施的結界。

他可算是鑽到空子了，趕緊在許攸面前博點好感。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彎着漂亮的桃花眼沖顧聞景笑，“顧公子，你可不要傷了我們攸攸。別的事都好說，傷了攸攸，那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說完，沈寂又極其不要臉地看向許攸，眉目間漾着柔和，哄道：“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你的白團團現在已經很厲害了哦，誰也傷不了你。”

論矯揉造作，沈寂覺得自己也不比顧聞景差。

誰怕誰呢。

許攸被罩在結界中，偷摸摸看了眼顧聞景，他神色依舊平靜，但腮幫卻幾不可查地鼓了鼓，因該是氣得牙都要咬碎了。

許攸偷摸看一眼，卻沒料到顧聞景剛好看過來，她脖頸一僵，趕緊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顧公子，我有些餓了，可否先派人将膳食送過來？”

許攸手心裏都是汗，琢磨着能先送走一個是一個。

顧聞景不傻，自然知道她的意圖，他淡淡垂下眼，應了一聲。這種場合，他跟沈寂也不可能真打起來，而且這種事，可不是打贏就贏了的，有時候輸了反而是贏。

“沈公子，宴席即将開始，與本王一同前往麽？”

許攸一聽，下意識抓住了沈寂的廣袖，但随即反應過來顧聞景還在，立刻松了手，笑道：“白團團，你先去吃飯啊。”

白團團三個字一出，顧聞景的臉色就黑了一分。

然而幾家歡喜幾家憂，現在沈寂那是歡喜得毫不掩飾了，眼角眉梢都帶了笑，俨然是春意蕩漾了。

“攸攸，”他像以前很多次那樣，又開始撒嬌，“可是我腳崴了，不想去。”

顧聞景在一邊看得眉心直跳，幾乎按不住自己的眉心劍了，十分想往那雙閃着光的狐貍眼上紮一劍。

活了上千年，他現在算是真切體會到人修前輩們為什麽都要除妖衛道了。

狐貍精這種玩意兒，可真是渾身騷氣，極其擅長蠱惑人心。

許攸這邊還哄着沈寂，“你不是說自己挺厲害了麽？這點傷應當不嚴重吧？”

“不，我也沒那麽強，嚴重着呢，可疼了。”沈寂說着，垂下了眼，眸子裏閃着水光，一副委屈可憐的模樣。

“那——”

許攸剛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眼前白光一閃，顧聞景已經擋在了她跟沈寂中間。

他滿臉溫和淡雅，看着沈寂彎了彎眼，說得十分好聽，“那本王幫公子療傷吧，一點小傷，不礙事的。”

沈寂瞪他。

顧聞景神情越發溫和了，然而說出的話卻不甚溫和，“這點小傷，以少主的實力，應當算不上什麽，除非少主未勤加修煉，學藝不精。”

沈寂氣得一口老血梗在胸口，這是赤、裸、裸說他實力太弱？！

顧聞景可不管他氣得變形，自顧在掌心運起一團靈氣，就要往他腳踝送。

“不必！”沈寂像是嫌惡心似得，趕緊躲一邊，嫌棄地看他，“這點小傷，對本少主來說，什麽都算不上。不是要去赴宴麽？域主請！”

“少主請。”顧聞景揮了揮廣袖，依舊一副霁月清風都模樣。

兩人較了勁一般，一同離去。

在離開前，沈寂偷偷回頭，沖許攸暧昧地眨眨眼，“等我來找你。”

一旁的顧聞景狀似未聽見，卻微微皺了一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