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世外仙姝6】
谷外的許多事物确實讓阿羅接連驚嘆。
密林之中, 柴火燃燒發出哔哔啵啵的聲音,橘紅的火焰随着偶爾穿行而過的夜風搖曳跳躍着。
阿羅用一雙瑩白纏金絲的象牙箸夾着一捧烤蘑菇安靜地吃着,仲寒啃一口烤雞, 就擡頭看她一眼, 像是在就着她的臉下飯。
至于那雙與周遭格格不入的精致筷子?早在第一天阿羅拿出一整琉璃茶盞日常喝水,裝菜也偏好用玉盤時,仲寒已經對此見怪不怪了。又吃下一塊肥美鮮嫩的蘑菇, 阿羅蹙眉擡眸, 目光盈盈直視着他:“你看我做什麽?”比起初見時的面若寒霜, 現在她臉上的表情要更舒緩自然些,雖然較于常人, 還是過于冷淡。想到白日裏這人一身仙氣地說這要體驗紅塵俗世的話, 仲寒心裏一陣熱, 目光絲毫也不閃躲, 若有似無帶着股勾引:“看你好看。”當時仲寒好奇阿羅為什麽忽然決定跟着他一起出谷,畢竟若是想要出谷, 在遇到他之前,阿羅随時都可以。
阿羅也未隐瞞,十分幹脆地說了要出谷體驗紅塵的說法。仲寒問她具體是怎麽個體驗法,阿羅思考良久,給出個差點沒讓他被口水嗆死的回答。
“就是找個男子體驗一段情, 若是可以的話,生個孩子帶回來也不錯, 我就不用那麽麻煩去找徒弟了。”既然仙子妹妹準備嫁人生子,為何非得出去找別人啊!仲寒當即就特別想拍着胸脯毛遂自薦, 可也知道,這麽貿貿然提出來, 很可能會被直接拒絕。
就像想拜師卻被當場拒絕并插刀一樣。說起來,幸好當時拜師沒拜成,仲寒覺得這就是天意。
想想看,這片大山懸崖何其多,為何偏偏就讓他跑到了那處懸崖掉下去?那麽高的懸崖,恰巧就被當日在崖下的仙子妹妹給救了。
救了之後,想拜師也沒成功。
一樁樁一件件的,可不就是上天注定要讓他們倆湊成一對夫妻嘛?!阿羅默默注視他片刻,垂眸重新吃起蘑菇,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今日出來時他一定是撞了頭,雖然沒撞傻,可也差不多是這麽個意思了。阿羅敏銳地感覺到仲寒的微妙變化,卻根本沒往那方面想,一心想要盡快找到一個根骨極佳的男子相戀,然後生個孩子。
剛開始只是一想,說出口後卻越想越覺得這法子不錯。她是天生玉骨,心境澄澈,最是适合修煉門派中的仙人功法。
單看功法名字就知道她所在的門派有多自信傲然,敢以“仙人”二字,絕對是這個世界距離踏破虛空飛升而去最近的頂尖門派。這般逆天的存在,自然也有諸多限制。
比如收徒十分嚴格,每個人只能收一名弟子,對其專心教導。
名額有限,尋找合适弟子的要求自然就高到常人難以想象的地步。阿羅的師傅也是在江湖中游歷八十多年才找到了剛剛出生的阿羅,以足夠的利益換來寶貝弟子後,為保弟子保持澄澈心境,阿羅師傅便帶着她回了山谷,親手将她從出生幾天的奶娃娃照顧到十來歲的窈窕少女。
若是沒有意外,阿羅師傅應當陪伴她繼續成長,甚至連出世歷練,也該是全程陪伴着。門中之人,一生只有兩件事,一為修行,二為教養弟子。可惜不知為何,阿羅師傅一夜之間忽然消失,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給弟子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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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很奇怪的事,因為即便是坐化了,也該有解體的微末痕跡。
阿羅想不通師傅去了哪裏,于是就養成了修煉之餘就發呆想問題的習慣。別的不記得,阿羅卻還記得師傅曾跟她說過的那些話,其中就包括了門派中人一生最重要的兩件事。
修行,她每天都有在做。
收徒弟教養弟子,這件事她正在努力去做。找符合門派要求的弟子有多難,她還是知道的,可若是她自己找個天賦絕佳的男子親自生下一個孩子,孩子必定根骨天資不會太差。
如果運氣好,她就能節約八十多年的光陰用以教導徒弟。完成門派數代傳承人畢生追求的可能性也就更高了。阿羅的目标更清晰,也更堅定了。見阿羅根本不吃這一套,仲寒暗自嘆氣苦惱,繼續啃雞肉。
山裏的野味雖然都是肉,可吃多了也會膩,更何況烤雞烤雞,說起來好聽,吃起來彈牙不說,肉質還偏老。可阿羅喜歡吃烤雞腹中填塞的蘑菇,仲寒只能繼續抓野雞烤。湊合着吃過一頓晚飯,兩人晚上就準備在這裏歇一宿,明日再趕路。
“之前我被人追殺到這裏,打的主意就是想避進深山裏,這一片都沒人煙,明天可能還要再走一日,才能到有人煙的地方。”
當然也能用輕功日夜兼程,然仲寒有了想法,阿羅又對周圍一切甚感新奇,兩人就默契地沒提這事兒。夜幕低垂,恰好今日是月圓之夜,狼群嚎叫此起彼伏,篝火已經漸漸熄滅了,其只剩下灰燼中的些許炭火偶爾被風吹得閃爍起若隐若現的紅點。
仲寒特意在阿羅相鄰的樹枝分岔上找了個位置躺下。
枝桠是從主幹上分開的,兩人頭朝向樹幹,于是呼吸相近。阿羅只以為他是害怕在外面遇到危險,所以今日出來後就格外黏着她,很快就呼吸平緩地陷入了淺眠中。
反倒是仲寒,腦海裏翻來覆去,想法紛雜又刺激。一開始仲寒是沒注意的,畢竟這深林中很少有人出沒,今夜的狼群又格外嘈雜,等到注意有人群靠近時,已經是能看見對方舉着的火把了。
阿羅也醒了,睜着眼睛好奇地注視着那群人,仲寒小小聲湊過去安撫她:“別怕,先看着。”
安撫完了,仲寒整個人一頓,黑着臉去注意阿羅視線特別停留的方位。果然,她視線特別停留的兩處,都是兩個長相還算不錯的青年才俊。
仲寒的臉色黑如煤炭,若不是功力深厚,怕是呼吸都是錯亂了。“咦?師叔,這裏有火堆!”
“估計是其他人留下的,還有餘溫,恐怕是才離開不久。”
師叔是個留山羊胡子的幹瘦中年人,看着被弟子一腳踢開的灰燼,山羊胡嘆了口氣,有些疲倦道:“聞訊而來的人越來越多了,我等還是就地休息休息,免得遇到人了反而無力應對。”其他人本就心有抱怨,這會兒能休息了,當然紛紛應好。這群人共有二十多人,全都穿着靛藍勁裝,明顯是一個門派出來的。
仲寒跟阿羅睡覺時為了免除蚊蟲鼠蟻驚擾,選的是這裏最高最壯的一棵樹落腳。
這會兒透過層層疊疊的枝桠,剛好把十步遠之外的空地上這群人的一舉一動都看個分明。篝火點上,熱水燒好,又有人專門拿了幹糧去烘烤。
“要我說,人都從墜仙崖掉下去了,肯定死得骨頭茬子都不剩了。”
“是啊,我們在這些山裏轉悠,也不知轉悠個什麽意思。”
兩個年輕弟子結伴往他們所在的大樹下走,一邊小聲抱怨着。仲寒一聽,就知道是在說自己。
因為他摔下去的那裏就是傳說仙人都能摔死的墜仙崖。
沒想到都三個月過去了,竟然還有人在找他?且人數不減反增?!知道是跟自己有關的,仲寒豎着耳朵聽得更仔細了,希望這兩個人能多說點情況。
這兩人也不負他的期待,嘀嘀咕咕繼續說着話。
弟子甲: “我都搞不懂這些人想些什麽,就算找到了神功,那該歸誰?怎麽分?到時候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弟子乙: “嘿,換了你,你不想要?想想看,傳說中的無上神功啊!”弟子甲想了想,點頭:“說得也是。對了,朝廷那邊不是也在追那個叫仲寒的嗎?”弟子乙明顯更加高傲,聲音語調都更高昂:“現在也在通緝呢,都知道人死了,還不撤通緝令,哈哈,一群蠢貨!”
弟子甲搖頭,不贊同地道:“怕不是蠢,我等焉知他們不是故意的?興許,那群閹黨走狗要抓的不是仲寒,而是要一個随便抓人的由頭。”
弟子乙面上有點挂不住,不太服氣地問: “哦?怎麽說?”兩人談話聲還在繼續,其中卻忽然加入了兩道水流聲。
仲寒陡然發現不對勁,一把伸手捂住了身邊阿羅的眼睛,臉上一陣青一陣黑。等兩人放完水,抖了抖褲子重新提起褲腰帶轉身走開了,仲寒才把手拿開。
一垂眼,就對上了一雙滿是疑惑的明眸。“為什麽捂着我眼睛?”也知道仲寒是不想被人發現,所以阿羅特意壓低了聲音往他這邊湊近,卻不是普通人往耳邊湊,而是面對面直接湊上來。
這也導致了兩人現在的狀況就是臉對臉,鼻尖幾乎相碰,唇也無限接近。像是只要他稍微一擡下巴,兩人的唇就能完美地貼合在一起了。仲寒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悄悄拉開一點距離,別開臉小聲回道:“男女授受不親,別人在、在......”
想不出文绉绉的話,仲寒破罐子破摔:“人家在撒尿,你眼也不眨地盯着看作甚?!”阿羅疑惑:“何為男女授受不親?且我不是也看過你嗎?我想看看你們那裏是不是也有大小之別。”
仲寒身子一歪,差點直接摔下去,“你說、說什麽?什麽大小什麽?”
他懷疑自己耳朵忽然不好使了。阿羅覺察到這好像是不對的,小臉上迷茫中透着一股弱弱的心虛:“月誇下大小之別,女子胸部屬于女性特征,就有大小之別。”
所以她只是看見那兩人解褲腰帶時突然想到這個問題,于是就秉持着求解的心态去為自己解惑。萬萬沒想到,她這張嬌豔若花瓣的小嘴竟然能說出如此淫蕩的詞彙,更要命的是她還說得那般純真無邪!
仲寒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既冷又熱。冷的是怕她以後被別的男子騙了去欺負。
熱的是自己完全可以當這個騙了她欺負她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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