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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異國求學的女孩子,在餐廳打工幫忙已經是老板娘看她孤身在外伸出援手,如今想要尋一份工作談何容易,更何況還要在不耽誤自己白天工作的同時。任苒找了許多地方都沒有找到合适的,自己只是簡單的韓語,不會識字,很多工作完全無法做。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找工作的事卻一直沒有進展,任苒拿了份報紙在沙發上一邊手機翻譯一邊找工作,語言不通工作找起來實在太苦哈哈,看來必須學韓語了,任苒只能盡量樂觀地想。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很晚,張潇開門的時候任苒吓了一跳,這是他們為數不多的正面碰面,張潇倒是很平常地打招呼,“還沒睡覺啊?”只是任苒心中有芥蒂,任苒一直自賦清高,可自己卻用了他的錢,所以猛然看到張潇不免有些尴,小聲應到,“嗯……看會報紙,冰箱裏有飯菜你熱一下就……可以吃”張潇打開冰箱拿出飯菜的動作很是熟練,不一會兒就端着碗坐到了任苒旁邊,一邊扒拉着碗裏的飯一邊漫不經心的問,“你在找工作?”任苒沒有擡頭,蚊子般嗯了聲,“我駐唱的酒吧最近在招人。”張潇見任苒沒有擡頭,笑了笑,“算了,那種地方不适合你。”任苒擡頭看了眼張潇,“不,挺适合的,你能帶我去嗎?”張潇似乎是沉默了下,“那你明天跟我去試試吧。”

酒吧不大,但是人很多,大多是些高中生,也許是因為臨近學校的原因,許多染着五顏六色的頭發卻穿着高中校服的學生肆無忌憚地玩鬧着,之前張潇就告訴過自己,其實工作很簡單,只需要在客人走後收拾酒瓶收拾桌子,在家裏呆了許久,一下子來這麽喧嘩的地方任苒有些不習慣,酒吧裏人手确實不夠,任苒有時也幫忙點單,到了淩晨兩點人才慢慢少了下來。任苒在店裏并沒有看見張潇,原來張潇說他是在酒吧裏駐唱的,任苒還特別注意了下舞臺上那個樂隊,主唱留着長長的頭發,十足的搖滾範兒,但是并不是張潇,任苒其實是下意識的尋找張潇的,畢竟他是自己唯一認識的一個人了。

酒吧的工資是日結的,打烊的時候任苒領到了七萬韓元,酒吧的老板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對人很是客氣,任苒也用僅會的韓語表達了自己的感謝。任苒走出酒吧的時候張潇正等在外面,看到任苒出來,“下班了,走吧。”任苒也笑,“怎麽沒看到你唱歌?”“我今天打鼓,唱歌的是另外一個。”張潇和任苒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很快就到家了。

到家之後任苒真的累極了,但總算有了工作,心裏踏實了不少,過日子的問題總算解決了。餐廳的工作從十點開始,任苒必須九點半趕到餐廳,生活雖然忙碌,但是在忙碌中任苒卻似乎平靜了許多,因為忙碌,沒有時間想起留在另一個國度的人和事,所以反而輕松不少。

只是有的東西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故事中的所有人并不能像任苒一樣選擇性地去忘記,反而像一堵牆,永遠地将任苒隔絕在他們的世界之外了,有時也許大家都會希望這是一個冗長的夢,然後醒來世界還是最平常的那個模樣,母慈子孝,其樂融融。

☆、異鄉人

六月伴随着溫熱的氣息而來,三個月的忙碌讓任苒迅速的瘦了,餐廳老板娘體諒任苒讓她以後只用上下午班就好,任苒心中過意不去,所以辭了職,她實在沒法拿着一天的工資幹半天的活兒,一個月前剛好有個中國女孩來找工作,任苒就順勢辭了職,這樣一來,任苒白天的時間多了不少,任苒雖然不常去學校,但還是希望自己的學業能夠順利完成的,畢竟自己以後的日子還很長,即使想放棄,也不是能輕易放棄的。

張潇說,“任苒你應該過正常的學生生活的,晚上打工就算了,白天還是應該去學校上課的,現在你也許不懂,等以後你會明白過早地進入社會對于你,并不是件好事。”任苒在那個時候收到了學校的警告,如果再缺席課程的話就會被開除的,任苒原本就是打算被開除的,但後來,在找工作的過程中慢慢發現,既然自己的生命不能到此結束,如論如何也得過下去,那麽,學歷會讓自己過得好一點。

在酒吧的工資勉強可以過活一個月,張潇不知道在哪裏給任苒找來了一個出版社校對工作,而且是中文,這讓任苒十分開心,校對工作時間比較自由,又可以帶來收入,雖然收入并不多,但至少讓任苒的生活好了許多。白天除了學校的課意外,任苒都留在家裏,做校對,有時也看看書學學韓語。任苒和張潇的關系比之前進步了許多,任苒白天在家的會做好午飯,而張潇那個時候剛好起床。

任苒曾經在酒吧聽過一次張潇唱歌,幹淨的嗓音,唱一些任苒并沒有聽過的英文歌,曲調悠長,在那個并不顯眼的舞臺上,任苒覺得那個少年應該是迷人的,因為任苒親眼見到過很多次那些高中的女孩子坐在角落裏一臉粉紅,那是任苒曾經在自己的臉上看見過的光芒。

任苒已經好幾天沒有在酒吧看見張潇了,任苒也不奇怪,張潇本來就不是每天唱歌,他偶爾給別人伴奏,偶爾自己唱歌,并不像自己一樣每天幾乎按時上班下班。以前張潇沒有特別的事都會跟自己一起回家,任苒心裏雖然好奇,但畢竟任苒也明白自己沒有權利管太多,所以即使再家裏看見張潇也不曾多問一句,那種生怕別人嫌棄的心裏大概是以前的任苒不能體會的吧。因為身邊的人只有他一個,所以任苒也是小心翼翼的。

任苒回到家的時候,張潇居然醉倒在了門口,鑰匙還在鎖孔裏,任苒震驚之餘,只能費力把他拖進屋,他的衣服都濕透了,外面并沒有下雨,也不知是怎麽濕的,渾身的酒氣讓任苒很不适,從認識張潇開始任苒沒有見過他這副樣子,他似乎和這樣頹靡的醉鬼是沒法聯系起來的。

任苒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觀察張潇,這個少年的五官長得那樣好看,而那樣的好看和任漓的好看又是不同的,張潇的好看是男孩的帥氣,眉毛緊緊皺在一起,長長的睫毛垂在眼睑,被鼻子上有細細汗,嘴裏還呢喃着什麽。任苒幫張潇把濕掉的衣服褲子換下後臉已經紅得有些燙手,任苒只能安慰自己,像對任漓那麽對他就好了,像姐姐對弟弟那樣,忽視性別。話雖如此,任苒心裏卻像打鼓一樣砰砰砰不停。張潇的頭發也濕漉漉的,任苒只能用毛巾輕輕擦幹。

到了淩晨的時候張潇突然開始發燒,任苒只能翹了學校的課,又去附近的藥店買了退燒的藥,用溫水給張潇喂下。中午張潇醒來的時候任苒正在小廚房裏煮小米粥,任苒紮着一個松松的馬尾,寬大的t恤,忙碌着,張潇一直靠着門就那樣看着,任苒回頭的時候發現張潇正盯着她,看到他醒來任苒心情也十分不錯,笑着說,“醒了啊,去刷牙喝粥吧,你有點發燒我就做得比較清淡,煮了點小米粥。”

其實任苒還是有些尴尬的,好在張潇醒來看到自己換過的衣服并沒有問什麽,也許他醉太厲害已經不記得昨天自己穿的什麽了吧,任苒在心裏面這樣想。吃飯的時候任苒也沒有問昨天他為什麽喝醉,張潇卻自己解釋起來。“昨天,我們的樂隊解散了。”之前任苒就知道張潇和朋友們有一個樂隊,就是在酒吧駐唱的那個樂隊,酒吧的老板也是貝斯手,所以當初張潇才會介紹任苒去那裏工作。

張潇還在講着,與其說是向任苒解釋昨天自己的宿醉不如說是找一個人宣洩自己的心情。一年前上大學的張潇和大川一個偶然的機會在韓國認識了現在的幾個哥們,志同道合于是張潇不顧家裏反對來了韓國,幾個熱血青春的年輕人自己寫歌演出,期待着有一天能夠站在大舞臺上向所有人證明他們的音樂,他們的夢想。一年以來,他們樂隊一直只是在小小的酒吧演出,敏浩終于受不住家裏的壓力決定妥協,酒吧已經轉讓,樂隊解散,昨天是他們最後一次演出,在商場的周年慶,敏浩說,那是他為樂隊最後争取的一次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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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潇講完的時候,碗裏的粥已經涼掉,任苒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把他碗拿過來默默給他換了碗熱的粥。

之後的日子張潇卻像沒事了一樣,依舊每天很晚回來,和以前的日子并沒有什麽不同。任苒依舊在酒吧工作,酒吧了換了一只樂隊,酒吧的生意依然很好,并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酒吧的樂隊已經換了。總是這樣,有的人視若生命的,對于旁人來講,卻是如此不起眼。

☆、溫暖

任苒在酒吧工作了半年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雖然偶爾會有小打小鬧,但是都被酒吧老板化解了,這一次酒吧幾乎被砸了個稀巴爛,警察來了一撥又一撥,任苒聽到外面警車的聲音響起時眼前的一切已經開始模糊了。

事情的起因是風波高中幾個男生常坐的位置被南山高中的幾個占去了,剛好大家都多喝了幾杯,幾句話沒對就打了起來,剛開始只是幾個男生打,後來不知為何演變成了兩個學校之間的争霸,酒吧的位置本來就位于學校不遠,客人幾乎都是學生,牽扯到了學校之後,加入戰局的人越來越多,酒吧老板剛好不在,任苒和幾個侍應生早就吓得躲在吧臺不敢出來,大家覺得這樣情況不妙可是吧臺沒有電話沒法報警,在酒吧的舞臺右側角落有臺電話,大家讓任苒過去報警,任苒在混亂中向電話靠近,任苒向警察講清楚情況後一回頭就被一個酒瓶砸在了腦袋上,一個醉醺醺的男孩,拿着碎掉的瓶子,嘴裏還念叨着什麽,任苒只覺得眼前一黑,然後身體也開始不受控制有些晃蕩,只能一手扶牆一手捂住了傷口。那個男孩卻拿着瓶子又晃晃悠悠地加入了那邊的混戰,任苒扶着牆慢慢得挪動,但一步仿佛有千斤重,走了許久也沒有走到酒吧門口,沒過多久外面就想起了警笛聲,一切都安靜了。

張潇接到敏浩電話的時候一瞬間居然有點吓蒙了,他趕到醫院的時候任苒還沒有醒來,腦袋上纏了厚厚的紗布,靜靜得睡着。任苒是典型的南方姑娘,黑色的長發,白皙的皮膚,不算驚豔的五官,但的确是個漂亮的姑娘。張潇接到敏浩電話,說酒吧老板說酒吧出事了,但是任苒是個外國人,連個手機都沒有,聯系不到任何人,想問敏浩是怎麽把她招進來的,敏浩就打給了張潇,張潇一接到電話就馬上趕到了醫院。

任苒醒來的時候是已經快到中午,病房裏一個人都沒有,任苒覺得肚子實在太餓了,摸了摸纏滿紗布的頭,剛一碰到就痛得任苒倒吸一口冷氣,“縫了三針別動。”張潇提着午飯走了進來。張潇一邊把飯遞到任苒手裏一邊說,“以後別去酒吧了,太危險了,果然不适合你。”任苒只是乖巧地吃飯,也不反駁,這樣的關心對于任苒來說很受用。

在醫院第二天的時候,病房裏來了一對母子,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和一個中年女人,男孩是昨天傷了任苒的人,男孩的母親大概是從任苒并不流利的韓語判斷出了任苒是個外國人,于是态度也逐漸不耐煩起來,大意就是你也是在異國求學不容易別生麻煩了,私了吧。其實任苒本來就是打算私了的,男孩未成年就算任苒想追究也沒法追究,更何況自己确實在異國他鄉無親無故,若是要深究對自己來說反而更麻煩。男孩的母親看大概看任苒一個女孩子,氣焰自然就上去了,人的本性大概就是如此吧。其實任苒本意倒沒有要求賠償什麽的,只是男孩的母親要求任苒今天就出院任苒就有些無語,任苒的性格一下子又說不出什麽話來。張潇這個時候拿着書走了進來,“那就法院見吧。”張潇見我在病床上無聊回去給我拿了兩本書,一回到病房就聽見那個男孩的母親不屑的語氣,讓任苒別裝了,趕緊出院,張潇護犢心切,語氣自然就冷了下來,“別的不說她至少還要在醫院住一個禮拜,你們願意拿醫藥費就拿,不願意我們就自己拿,法院見好了。”

最後任苒還是沒有在醫院住一個禮拜,到了第四天的時候就出院了,張潇笑她,說她慫,任苒也不反駁,點了點頭,嗯,任苒是真的慫。任苒沒有再去酒吧上班,一來張潇說酒吧實在不太安全而且下班時間太晚,而來酒吧老板大概也不願再繼續用自己了,任苒只能開始尋找新工作。

一連過去了好幾天任苒找工作的事情一點進展都沒有,原來酒吧的工作已經來之不易,想找一份适合的工作談何容易。任苒看每天張潇依舊每天到了下午才出門,晚上一定是半夜才回來,也不知道每天在忙些什麽。

吃飯的時候張潇看任苒還在看那些招聘信息,有些神秘兮兮的跟任苒說。“要不要和我一起創業成為下一個馬雲?”任苒被他說得茫然,張潇下一句卻是,“你反正還沒找到工作,和我一起去擺地攤吧。”

到了熱鬧的夜市任苒才明白這麽久張潇都是在忙些什麽,張潇在熱鬧的夜市占了一個很是有利的位置擺地攤,賣一些小物件,在中國許多景點都有賣的那種小物件,好在是外國,還有不少小孩和年輕的情侶感興趣,任苒也不知道張潇是哪裏弄來了這些小東西,各種各樣,有些東西任苒都覺得稀奇,就這樣,任苒和張潇開始了他們的創業之路,每天下午的時候張潇來學校接任苒,夜市的位置要早早去占,所以張潇和任苒的下午飯都是到了夜市之後随便買點,晚上收工之後任苒再回去給他們加餐。

☆、抛棄

到了十二月,天氣開始轉涼,走在路上總是随時都可以感受到一種蕭瑟,冬天似乎來得很快,再過不久,任苒來到這片陌生的土地就一年了。除了每天跟着張潇擺地攤,在學校的圖書館咖啡廳找了份兼職,每天只用工作三四個小時,工資雖然不多,但是任苒可以一邊打工一邊看書,雖然不去上課,但是期末的課程還是要考的。

任苒來到韓國後一直沒有用手機,也沒有用電腦,這天張潇在沙發上訂貨,張潇的貨是從國內一個朋友那裏拿的,他朋友在北京開了家特色飾品店,張潇也順便在這邊倒騰點小生意維持生活。任苒從來到韓國從來沒有上過網,和以前的生活真正斷了所有聯系,看着張潇電腦上那個熟悉的企鵝任苒突然有點想要看看他們怎麽樣了,我只是想看看他們怎麽樣了,任苒一邊這樣安慰自己一邊登陸了很久沒有登陸的企鵝。任苒剛登陸上去就彈出來許多消息,有孫銘,有林雪,有很多任苒沒有想到的人,那一瞬間任苒其實心裏溫暖得不行,雖然很多人不喜歡自己的存在,但是畢竟還有這麽多人關心自己的。任苒看着孫銘的發來的一條條消息,眼眶有些忍不住的溫熱,剛開始孫銘幾乎每天發消息,後來稀稀落落的發,最後一條是你真狠心。

任苒終究還是咬咬牙把眼淚忍了下去,來這裏之後自己已經哭了太多次,漸漸地,也就不再像以前那麽愛落淚了,很多時候想哭的時候咬咬牙,或者掐自己,多數時候,因為痛反而不那麽想哭了。孫銘其實說得對,任苒是狠心的,相對于他,任苒更愛的是家人,甚至是任漓那個早就離開的家人。孫銘雖然是任苒的戀人,但也許是因為倆人沒有一起經歷過什麽,即使像這樣分開,任苒也沒有像離開家人那種刻骨銘心的痛。不過在後來的人生裏,任苒才明白,并不是愛情不如親情不會帶來刻骨銘心的痛,是因為沒有刻骨銘心的愛,自然也就沒有了刻骨銘心的痛。

剛咽下肚的眼淚卻在任苒看到堂妹發的心情時再也不想抑制,任憑豆大淚珠就那麽滾下,滴在電腦鍵盤上,一顆又一顆濕了一大片,張潇從房間出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任苒抱着電腦,微長的劉海擋住了眼睛,張潇看不見任苒的眼睛,卻知道她肯定是在哭,電腦鍵盤濕了一大片,她有些單薄的肩膀有些輕微的發抖,今天的任苒穿着一件灰色的長毛衣,映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氣,那樣的冷色調,看起來寂寥得可怕,張潇有些心疼,他不知道任苒發生了什麽,那樣深沉的悲傷,極力隐忍卻還是不可抑制,張潇突然想給任苒一個擁抱,讓他至少不那麽孤單。從任苒來到的那天開始,張潇從來沒有見她和誰聯系,她的生活簡單到有些奇怪,但張潇沒有問她,因為剛來的時候張潇時常看見任苒紅腫着眼睛卻若無其事的樣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悲傷,想隐藏不過也是欲蓋彌彰而已,但我們每個人都有保有秘密的權利,藏起來不被發現就好了。

張潇默默得回到了房間,他想這個時候的任苒大概不想別人看見她的眼淚吧,所以以前她每次哭都是躲在房間裏,這次她到底是怎麽了。張潇再次從房間出來叫任苒的時候卻失去了任苒的蹤影。本來這個時候他們應該一起去夜市占位置了,任苒卻在這個時候消失了,任苒沒有什麽認識的人,如果她有事不去肯定會知會張潇的,她這樣無故消失讓張潇心裏很是不安,可是任苒沒有手機,任苒平時沒有什麽地方去,張潇心中那種強烈的不安在張潇找遍了附近的超市之後更加強烈了。任苒今天很反常,在客廳的流淚是張潇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張潇此刻的焦灼和手足無措,或許他自己還沒意識到,在這快一年的相處,自己已經把這個合租的女孩看得如此重要了。

冷風迎面而來灌進衣服裏,夜幕下的城市是燈火輝煌的,一盞燈一戶人,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不會有一盞燈是為自己而點,而自己家也不會讓自己分享那溫暖的燈光。任苒站在沙灘上,冷風吹得自己的鼻子有些發酸,眼淚有點想往下掉。十二月的冬日,空氣全是濕冷,冷風有些淩厲,海水喧嚣得拍打着,鞋子已經濕透,這個時候的海邊看不見一個人影,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在溫暖的家裏吧,可是她的那個家,再也容不下她了。淚水無聲地在臉上淌着,冷風

刮着刀割般生疼。

向着西方,就是中國,那個自己曾經生活了二十年的國度,在那裏有自己最愛的家人,一起長大的朋友,有自己最溫暖和最心痛的回憶。此刻,隔着一片海洋,永遠地将自己隔絕在他們的世界之外了。曾經她以為只要自己夠堕落,那麽她的爸爸媽媽怎麽也會關心自己吧。她不去學校,不接受媽媽朋友的幫助,明知酒吧不是什麽安寧的地方還去酒吧打工,她曾經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堕落,那麽自己爸爸媽媽也會心疼吧,如果有一天他們心疼自己也會來把自己找回去吧,自己心底藏得那些小心思,希望別人擔心自己,關心自己是不是還活着活得好不好。所以,當任苒一日一日瘦下去的時候,當任苒被酒瓶打破頭的時候,當自己連午飯都沒錢買的時候,心底還是有一絲開心的,這樣也許媽媽會心疼,那麽任苒就不會覺得那麽絕望了。可是這些小心思在她看到那一條消息的時候都徹底破滅了,曾經她以為只要自己過得不好,很不好很不好的話媽媽爸爸遲早會把自己找回去,可是他們有孩子了,他們真的放棄自己了,以後他們會有一個可愛的孩子,母慈子孝天倫之樂,再也沒有任苒這個不孝的女兒,家族裏也不會再提起她,那個氣死了爺爺的不孝女。

張潇像無頭蒼蠅找了許多地方也不見任苒,深知任苒沒有可以聯系的人,張潇也無從找起。當精疲力竭的張潇倒在沙發上昏昏入睡的時候,任苒全身濕漉漉的回來了,頭發淩亂得散着,只穿着單薄的外套,嘴唇被懂得發紫,一雙鞋已經濕得走一步都會沁出許多水來。任苒顯然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張潇在客廳,有些尴尬地從頭到腳打量了下自己,太狼狽了,擡頭的時候張潇已經紅着眼睛站在了自己面前,任苒啞着嗓子想要解釋,卻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熬了一夜,張潇的嗓子也有些啞,“你跑哪裏去了。”那種語氣溫柔到讓任苒再也不想憋着眼淚,終于放聲痛哭,“他們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強悍的是命運

從得知母親已經懷孕之後任苒幾乎是悲痛欲絕,但那以後任苒反而積極了不少,任苒本來就是個心氣高的孩子,母親的懷孕讓任苒徹底地放棄了對親情最後的希望,如果說以前是家人放棄了任苒,那麽從那以後,任苒也放棄了家人。任苒刻意不再想起原來的那個家,任苒除了打工以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學習上,日子過得十分拮據,任苒本來想搬到學校宿舍,節約一些房租,但想到張潇任苒動了寫恻隐之心,于是盡管日子過得辛苦但終究還是沒有搬離。

從上次那個擁抱之後任苒和張潇之間都有了些微妙的變化,張潇總是笑盈盈地看着任苒,其實張潇的舉動任苒不是不明白,只是任苒還是有些猶豫的,畢竟自己的上一段戀情無疾而終,任苒害怕有一天自己會再一次愧對自己的感情,但張潇是自己闊別家鄉唯一感受到的溫暖。任苒不是不喜歡張潇的,或許在張潇喜歡任苒之前,任苒就已經喜歡上了張潇,是酒吧到家裏默默的陪伴還是一起擺地攤的嬉笑,或許是當初自己初來乍到時他那種留有餘地的關心。只是任苒實在猶豫,如果擁有之後很快失去那麽還不如不要擁有,聽說戀人都不如朋友長久。所以在任苒一發現自己的小心思時就決定了隐藏,然後以朋友的姿态長久的相處下去。

張潇昨天吃飯的時候嘟囔好久沒吃肉了,今天果然買了牛肉回來,任苒看着冰箱裏足足兩斤的牛肉,又出去買了幾個西紅柿土豆準備做一個西紅柿牛肉湯。張潇在客廳打電話,似乎在聊什麽工作的事情,任苒和張潇已經不再擺地攤,出版社對細心的任苒十分欣賞,校對工作是任苒收入的主要來源,任苒除了原來的圖書館兼職外還攬了給老師做幻燈片的工作,老師把上課的大綱給任苒,然後任苒做成幻燈片,每次酬勞雖然不多,但是任苒可以既了解老師上課內容又賺到錢,只是這工作其實很花費時間,任苒又沒有電腦,所以任苒經常霸占着張潇的電腦。張潇在電影院找了個工作,雖然收入不高但是還是很穩定,每天半天班,其他時候張潇也不知道在忙什麽。

任苒不知道張潇的口味,嘗了嘗湯的味道後又叫張潇過來嘗嘗,任苒認真的把泡菜剪碎,泡菜是房東女兒昨天拿來的,鮮豔的醬讓看起來就很有食欲,過了好久任苒見張潇還是沒有動靜,一回頭卻撞到了一個結實的胸膛。張潇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任苒,任苒想要別開眼,卻聽見了胸腔裏砰砰砰聲音,張潇一句不說,只是看着任苒,任苒的頭頂剛好到張潇的下巴,任苒明明穿着一件薄的針織衫,此刻臉卻像火燒一樣,任苒只能慢慢轉身,“你嘗嘗這湯……”張潇在任苒轉身的那一刻手從腰拿住了任苒,然後低着頭慢慢湊近。

張潇的嘴唇是溫熱的,像極了這個季節,舌頭探進任苒的嘴裏,那種絲滑慢慢從嘴裏滑倒心中,張潇溫柔地輾轉,任苒情不自禁手不住地摟上了張潇的腰,略顯笨拙地回應着。張潇似乎是受到了鼓勵,手上輕輕用力轉一個身任苒就靠到了冰箱上,金屬的冰涼從背後傳來卻沒法平息任苒此時火一般的體溫。

張潇終于放開任苒的時候還在任苒的額頭上啄了下,任苒雖然沒有說什麽,但是心裏像蜜一樣甜。他們沒有正式的告白,但是甜蜜的在一起了。任苒選擇了向張潇坦白,為何自己會獨自一人來到這裏,為什麽自己從來不跟父母聯系,為什麽自己那天會突然跑出去。任苒覺得既然自己選擇了根他在一起就有義務坦白一切,包括孫銘,在走之前在機場任苒給孫銘打了個電話說了分手,張潇聽完沒有細問,只是摸了摸任苒的頭,說,“你以後要是不問我意見就随便分手我就全世界追殺你。”任苒只是點頭,張潇看着被劉海遮住眼睛的任苒,像極了誓言般開口,“我絕對不會放棄你。”像一股暖流直擊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夏天好像就快來了,一切都生機勃勃的樣子。

任苒有課的時候張潇會用小摩托送任苒到學校,下課的之後倆人去一起去逛市場,買東西回家做飯,任苒的廚藝在來了韓國之後幾乎是突飛猛進,學會了很多菜,張潇每天不知道在忙活什麽,任苒有時問,張潇就說賺老婆本呢,任苒總說他沒正形。

兩個人的日子過起來甜蜜又溫暖,時間滴滴嗒嗒,任苒從學校畢業了打算繼續讀研究生。張潇和大川一起弄了個樂器班,弄得有模有樣的,張潇有時教吉他有時教架子鼓,大川是個樂器全才,什麽都會。在他的努力下,樂器班的學生幾乎已經容納不下了。這都是大川憑借着讨喜的長相和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很多大媽,然後大媽們争先恐後地把孩子往這裏送。

任苒憑借優異的成績考上了首爾大學的研究生,這讓任苒十分開心,自己這麽久以來付出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張潇為了給任苒慶祝,帶任苒去了南山的餐廳,雖然奢侈,但任苒也沒有拒絕,這麽久放肆一次也是可以原諒的。張潇最近總是愛皺眉,像有濃濃的心事,任苒攢了半年的錢給張潇買了塊手表,張潇的生日快到了。

有時候任苒想,這一輩子就這麽在這個陌生的國家生活下去怎麽樣呢,畢業了之後自己會找到正式的工作,張潇的工作也走上了正軌,兩個人會在這裏紮根一輩子,其實也是不錯的吧,不過命運總是将你玩弄在鼓掌之間的,容不得你反抗。

☆、歸來

任苒已經很久沒有和張潇像現在這樣慢慢得沿着馬路安靜得走一會兒了,張潇每天都很忙,心事重重的樣子,問他他卻什麽都不說,張潇有時接電話的時候語氣十分激動,盡管他刻意壓住聲音,任苒還是能聽出電話裏應該有争吵了。

“苒苒,你是不是再也不想回到中國了?”張潇小聲地問着任苒,握着任苒的手也不自覺得加大了力度,任苒有些不明所以,張潇卻繼續說,“我們一輩子就在這裏生活好不好?”任苒大概懂了,然後釋然,“張潇,如果你相信我,有什麽事我們一起商量好不好,不要瞞着我,不管是什麽。”張潇猶豫了下還是如實道來,一個月前,上海星宇唱片向他們樂隊抛出了橄榄枝,這對樂隊是個很好的機會,他們在韓國摸爬滾打多年也不過是為了站在舞臺上,演唱屬于自己的歌曲。敏浩離開後樂隊雖然解散了,但是偶爾還是會去酒吧唱上一曲,就認識了後來的鍵盤手安迪,是個年輕的韓國小夥兒。大家都不想放棄這次的機會,但是如果張潇要去上海就意味着張潇要留任苒一個人在韓國。任苒知道張潇在意的是什麽,自己曾經被家人放棄,張潇曾經說過絕對不放棄自己,張潇為了任苒決定放棄這次的機會,為他們樂隊重新尋找了一個鼓手,張潇前段時間就是在忙這個。任苒心裏的感動是語言無法形容的,因為知道夢想對于張潇來說有多麽重要,所以更加感動。可是親愛的潇,你那麽愛我,我又怎麽舍得讓你舍棄夢想呢。

任苒很快就辦好了退學,張潇是不同意的,任苒摸了摸他皺起的眉,“就算我在韓國念完了研究生以後對自己也不會有什麽幫助,還不如早點找份工作适應社會,以後要是想念研究生考個國內的大學啊”張潇知道雖然任苒語氣輕快,但是考上首爾大學她付出了多少努力他是看在眼裏的,如今為了自己放棄,張潇心裏夾雜着苦澀和甜蜜,心裏暗暗發誓。

零九年十一月,任苒和張潇一起踏上了歸程。任苒心裏其實是有些緊張的,再次回到自己的祖國,還好的是上海和C城相距千裏,不想看到自己的人大概永遠都看不到。任苒心裏的那些事都被張潇看在眼裏,他只能緊緊握着任苒的雙手,想要通過緊握的手傳遞給她力量,告訴她不要害怕。

到達上海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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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患怪病的城中村包租公李單,門口來了三個奇怪的租客。
“我叫汪岩,是孤兒,是重生者,重生前是億萬富翁!我會賺錢,我想租房。”
“我叫江塵,是孤兒,是重生者,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會種田,我想租房。”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李單:滾!
我家又不是孤兒院!
一個個竟在鬼扯淡!
可沒想一轉眼,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李單的家,竟然成了傳說中的兜率宮,他則成為第三任宮主。
從此以後,他成了城中村的隐士高人。
時光如梭,歲月流轉。
李單發現,這個世界,并不是那麽簡單。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提前寫好了劇本。
仿佛冥冥中,一只無形大手,在操控着無數的提線木偶。
唯有住進兜率宮之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小說關鍵詞:傳奇大老板無彈窗,傳奇大老板,傳奇大老板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