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

猴精他們回來時,被顧聞弦和聶歌兩人共剪西窗燭、燈下讀五三的歲月靜好的場景震驚了,四個人呆立在門口,嘴裏叼着的烤丸子滾了一地,滿寝室嚣張肆意的肉香。聶歌的鼻子抽了又抽,終于忍不住悄悄擡眼望向顧聞弦,顧聞弦指着一道題眼皮子也不眨一下,道:“今天的抹茶蛋糕好吃嗎?”

“好吃,”聶歌誠懇地點點頭,思索了片刻,又補充道:“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抹茶蛋糕。”

顧聞弦說:“是我做的。”

聶歌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你的手藝可以啊。”

顧聞弦淡聲說:“你要是好好讀書,我以後每次回家給你做兩塊。”

聶歌立即把頭埋入王後雄的懷抱不願理會凡塵俗世。

猴精望着眼前這一幕仿佛夢中的畫面,悄悄湊到另一人耳邊問:“逼王之前是在美國讀的書沒錯吧?”

那人同樣壓低聲音說:“沒錯,是從美國回來的。”

“我怎麽覺得他是從泰國留學回來的呢……”猴精喃喃道:“要不哪兒學的下降頭呢?”

第二日,聶歌被下降頭……啊不是,聶歌和顧聞弦握手言和的消息就在班級裏傳開了。

白晶晶第二十八次自以為悄無聲息地扭過頭打量他們,顧聞弦依舊翻着書裝作看不見的樣子,聶歌終于忍無可忍,一水性筆敲上她的腦袋,說:“你是落枕了還是愛上我了?有愛的話麻煩直說,我好立刻拒絕你。”

白晶晶捂着腦門沒好氣說:“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我就算愛也要愛顧聞弦好不好?你除了有錢還有什麽啊?”

“你瞎了嗎?這麽明顯都看不見?”聶歌理直氣壯地說:“我還有絕世的容顏和滿腹的經綸。”

白晶晶做出嘔吐的樣子,在被聶歌推回前座之前,她連忙扒拉住顧聞弦的桌子,問:“顧聞弦,你是不是被聶歌威脅了?我告訴你,你別怕他,他從初中開始就是個混混,混到現在也沒混出什麽花頭,別人家的老大女朋友一打一打地換,就他至今光棍一條……”

顧聞弦終于把目光從課本上移開,看看白晶晶,又饒有興致地望向聶歌。

“哎哎哎!”聶歌見狀連忙撲上去捂白晶晶的嘴,“你是來鼓勵他的還是來揭我老底的?大哥我這叫潔身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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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猴精轉過身來,毫不留情的揭下聶歌最後一層老底,“你不是說你談戀愛被你媽發現會被打斷狗腿的嗎?”

顧聞弦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你原來是怕你媽啊。”

“滾遠點!”聶歌終于将白晶晶和猴精統統按回座位上,看着笑得樂呵的顧聞弦說:“我這是沒喜歡的人,我要是遇到了真愛,除非他拒絕我,否則誰都攔不住我奔向他的腳步!”

“好的。”顧聞弦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然後從課桌裏掏出一本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你昨天說你對五三是真愛,我記着的。”

聶歌頓時癱倒在桌上。

在“真愛”的關懷呵護下,聶歌的成績有了顯著的進步。地中海終于感覺自己對得起聶媽那張火熱的□□,牽着聶歌的手熱淚盈眶地給聶媽打了電話,聶歌有生之年有幸得聞自家老媽的河東獅吼化作細雨清風,握着電話眉飛色舞地說:“以前是我不想學而已,我要真想學起來,什麽語文數學英語統統不在話下……”

在地中海和自家老媽面前擺足了風頭,聶歌甩着尾巴回到班級裏,圈住顧聞弦的肩膀,挑起他的下巴,笑容好似仿佛逛窯子的嫖客,說:“朕能有這次的成績,顧愛妃當屬首功!愛妃想要什麽賞賜,盡管說!“

豔如桃李的顧愛妃冷若冰霜,道:“這星期寝室輪到我打掃衛生,你既然這麽殷勤,不如幫我做了吧。”

聶歌的氣焰頓時萎了一半,挑在顧聞弦下巴上的那手悻悻松開,說:“換……換一樣吧,打掃衛生我不是很行。”

顧聞弦:“呵呵。”

又是休息日,大家回家的回家,出去浪的浪,寝室裏靜悄悄的,只剩下一個人。

聶歌本該躺在床上會周公,如今卻一邊握着拖把賣力地拖地,一邊認真地開始思索自己是不是真的被顧聞弦下了降頭,怎麽他說什麽自己都照做呢?

就在聶歌猶豫着要不是上網查個降頭相關時,顧聞弦推開門進來了,上下打量了眼拎着拖把的聶歌,說:“唔,很賢惠嘛。”

聶歌一把丢下拖把想沖上去揪他的後頸,“還不都是因為你!”剛沖到人面前,他卻頓住了,一下握住顧聞弦的肩膀,問:“你怎麽了?”

顧聞弦的嘴角有淤青,相當大一塊,印在他的小白臉上,看上去很有幾分觸目驚心。

顧聞弦不說話。

聶歌急了,“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顧聞弦想輕輕拂開他的手,誰知聶歌的手如鐵鉗一般握着他的肩膀,紋絲不動,他無奈地道:“除了你還有誰想欺負我?”

“老狗啊!”聶歌越想越覺得是他,咬牙切齒地說:“肯定是你上次打了他,那狗東西就對你懷恨在心,趁你落單就找人打你!肯定是這樣!”他大義凜然地一揮手,“你別氣,我肯定帶人給你連本帶利地讨回來!”他說着就要出門找老狗算賬,胳膊卻被驀地拉住了。

顧聞弦捏着他的手腕,疲憊地道:“不是他。”

聶歌不信,只當他是攔着不讓他去惹事,“怎麽可能?你剛回國沒多久,能招惹多少人?不是他還有誰?”

顧聞弦靜默許久,輕輕松開聶歌的手腕,然後把手放到自己衣領處的紐扣上,從上到下,一顆一顆地解開來,露出清秀的鎖骨、胸膛、腹肌,然後一把将襯衫甩在聶歌床上,淡淡地說:“如果是他,我不會攔着你替我報仇,但的确不是他。”

他剛開始解衣服時,聶歌還當他要幹什麽,有些閃躲地移開目光,臉頰不自主地泛起微熱,待他看清顧聞弦□□的上身後,指尖卻感受到一陣刺痛的冰涼。

顧聞弦的上半身這裏青那裏紫,幾乎沒一塊好皮,胸口更是一個鮮明的腳印,顯然是被人拳打腳踢了許久,而且出手兇狠,絲毫沒有留手,這架勢,若不是殺人要償命,只怕要把顧聞弦打死在當場。

聶歌看着他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勢,冷着臉沉默許久,忽然嗤笑一聲,說:“怎麽,你去嫖,結果睡完發現沒帶錢?”

顧聞弦撿起衣服開始穿,也扯起一抹笑,說:“是。”

聶歌不知為何腦子裏忽然竄出一股火氣,他一把扯過顧聞弦的衣領,“你沒帶錢你叫我呀!你被打成這樣你不知道痛的嗎?你以為自己是鐵打的嗎?”顧聞弦的衣扣一顆都還沒來得及扣上,聶歌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他清瘦卻結實的腹肌上,如同看到了什麽羞恥的畫面,他立即移開了目光,低下頭,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說:“你如果當我是兄弟,就告訴我實話。”

顧聞弦一顆一顆地将紐扣扣到脖子,将滿身的傷痕全遮住,他理了理衣領,貌似漫不經心地說:“我要是說我沒把你當兄弟呢?”

聶歌定定地望着他,“那你今天就還得再挨打一次。”

顧聞弦并不打算拿自己的人生安全當賭注,立即投降地舉起雙手。組織了片刻語言,他幽幽地說:“你知道我為什麽在美國讀書讀了一半就回國了嗎?”

聽他說起這個,聶歌才想起,自己和顧聞弦認識這段時間以來,居然從來沒問過他為什麽在美國留學留得好好的,突然就回國了。在聶歌上初中的時候,因為實在太混,他老爹也想過把他丢去美國讓他混個痛快,但是他老媽思來想去還是舍不得,于是他得以繼續在國內混,顧聞弦小學以後就在美國讀書,想必家長是下了大決心讓他獨立成材,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讓他回國。于是他問:“對啊,你為什麽回國來?”

“說起來跟小說似的,”顧聞弦自嘲地一笑,“我老爸的公司破産了,沒錢供我留學,所以我回國了,就這麽簡單。”

“然後你老爸因為破産心裏不痛快,每天酗酒,喝醉了就打你出氣?”聶歌腦中已經上演了一場家庭倫理劇,他氣憤地說:“這也太渣了吧!”

顧聞弦橫他一眼,道:“我爸自從上次送我去了機場飛美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聶歌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問:“你回國後也沒見到他?”

“沒見到,”顧聞弦搖搖頭,“他跑了,留給我媽媽一屁股高利貸和兩個拖油瓶,然後自己跑路了。”頓了頓,他忽然笑起來,“不知道有沒有帶上美貌的小姨子或是秘書什麽的……”

“所以你身上的傷是高利貸的人打的?”聶歌忽然打斷了他的自嘲,冷冷地問。

“是啊,除了他們那種吃人血饅頭的人,還有誰會這麽狠?”顧聞弦點點頭,輕輕揉了揉自己嘴角的傷,“他們有一大群壯漢,就算我練過也不是對手,我也怕他們打不着我就去打我媽和我妹,只好躺平任操了。”他擡起眼簾,眼底幽暗的光芒閃爍幾下,望着聶歌笑道:“怎麽樣,皇上打算怎麽為臣妾報仇?”

“你別笑,”聶歌面無表情淡聲道:“我說了幫你讨回來,就能一定幫你讨回來。”

“你才是,一個靠着自己爸媽在學校裏作威作福的混子,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顧聞弦臉上靡豔的笑意突然消散無影,他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冷冷淡淡地望着聶歌,說:“乖,別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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