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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孫小圈好話說盡,賴話說絕,嘴皮子都磨薄了一層。

可謝省卻始終淡淡地看着窗外,無動于衷,直把個孫小圈磨得心力交瘁,郁火攻心。

謝省心裏的病,他不是不知道。

別看他平日裏活蹦亂跳,吊兒郎當的,可只要事情與雲漠沾邊,他就會比誰都認真。

之前謝省喝醉的時候,孫小圈也試探過他。

他問他,如果雲漠在外面有了別人了他會怎麽辦?

畢竟就算雲漠是個窮光蛋,以他的皮相,估計也擋不住有人願意爬床。

謝省聽了十分認真地思考了片刻,幾乎是理所當然地說:“那我就閹了他啊。”

孫小圈被他的話吓得毛孔都炸開了,一張臉青青白白的。

“看來答案不太對,”謝省觀察着他的表情,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那你教我嘛,小圈哥,要不把他的心挖出來,然後把他心上的那個人剜掉,再放回去?”

他說的時候語氣陰森森的,把孫小圈吓出一頭冷汗。

正當孫小圈怔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的時候,謝省忽然撐不住大笑了起來。

看他笑的前仰後合,滿眼淚光,孫小圈才知道自己上了當。

他氣得當場把他一頓狠削,最後又不死心地問他,到底要怎麽辦?

謝省又想了一會子,迷迷糊地說:“如果他有合适的我就不等他了呗,還能怎麽辦?”

那你會找別人嗎?孫小圈抓緊機會問。

“當然啦,我又不傻,一個人過多辛苦。”謝省說:“但是他得先回來啊,只要他回來,什麽結果我都能接受。”

謝省說的話,似真似假,孫小圈費盡心機問了一通,但終究還是弄不清楚。

謝省酒醒後,孫小圈沒再提過他說的那些話。

可此刻想起來,他有點忍不住想質問他,嘴上說的那麽灑脫,為什麽卻連一場秀都要斤斤計較?

這只是秀,又不是真的,他不明白他為什麽非要這麽固執。

但理智拉住了他,他把那數次沖到嗓子眼的話咽了回去。

可實在被那股怒其不争的憋屈勁兒拱得太難受了,他口不擇言:“你要是我兒子,我非得打斷你的腿兒。”

“占誰便宜呢這是?”謝省斜斜看他一眼。

“哥求你了,”孫小圈握着方向盤:“好好想想,啊?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那……那誰還不知道在哪兒呢?你想着他管什麽用?”

謝省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這麽固執。

為什麽就非得這麽倔呢?明明退一步就可以海闊天空,他為什麽就非要選擇粉身碎骨?

要不就妥協吧。

演戲也有戀愛戲,也有吻戲,也有床戲,他明明都可以接受。

黃段子他也可以張口就來,他不是那麽保守的人。

可是讓他以謝省的身份,與一個陌生人生活在同一個房間,說甜蜜的話,做甜蜜的事,表演感情慢慢升騰,情到濃處甚至要做親密舉動,他做不到。

那樣甜蜜的事,每一件對他來說都十分珍貴。

他幻想過很多次,每一次都是和那個人一起做。

那些獨特的,甜蜜的東西,他只想用雙手托好了奉給他,而不是別人。

那會讓他覺得自己不夠真誠也不夠純潔。

他也不記得自己怎麽送走了孫小圈,一個人了無睡意,趴在陽臺上垂着眼睛抽煙。

額頭的包腫了起來,又漲又痛,隐隐地發癢,他也懶得處理。

真他媽是……樂極生悲啊。

他不是不清楚,那個人其實已經被他弄丢了,五年多了,音訊全無。

他藏着掖着不舍的分享出來的那些所謂的美好,也許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和他一起去做了。

也不是沒想過就這樣算了,何必跟自己較勁兒呢?

說不定他真的已經結了婚,又或者已經有了心愛的人,而自己對他而言,與他對自己而言,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他也許會厭惡自己,恨自己……

自己守着算是怎麽一回事兒?

可是怎麽辦呢,無論多難受的時候,心裏也總是抱着幻想般,有那麽一線希望。

那微薄的希望有時候讓人振奮,有時候又化身成兇器,一點點淩遲着他。

只是,只要那點希望還沒斷,他就不舍得真的松開手。

他想他,想他回來,就算他有了別人也沒關系,至少能斷了他的念想。

而不是把他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一支煙抽盡,他摸過煙盒,又敲了一支出來。

籠着火點煙時,他習慣性地偏了偏頭。

倏地,一簇猩紅閃爍着撞入了他的眼睛。

謝省怔了怔,随即意識到隔壁陽臺有人,應該是1602的鄰居已經入住了。

只是對面沒開燈,所以他看不清人,只能看到煙頭閃起的一點火光。

公寓陽臺是由三面玻璃環繞而成的。

如果是白天的話,不拉窗簾可以清晰地看到隔壁陽臺。

只是現在是晚上,而隔壁又沒開燈,所以謝省才一直沒注意到那裏站着一個人。

似乎是注意到謝省的視線,那點猩紅的煙頭不動了,火光漸漸變得微弱。

謝省回過神來,自己這邊燈光大盛,對方應該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動作。

意識到這樣盯着別人的方向不太禮貌,他偏過頭來,繼續抽煙。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覺到隔壁那人似乎也在看着他。

那視線像一張綿密的網,将他籠在其中,讓他像是陷入其中的獵物般,有種坐立不安的焦灼感。

或許對方認出了自己?畢竟最近自己的話題還是蠻多的。

謝省咬了咬嘴唇,将剛點的那支煙摁熄,轉身回了房間。

雲漠沒想到這麽快就看到了謝省。

他回來才不過幾天而已,雖然夜裏會到陽臺上對着他的陽臺抽支煙。

但每次也只能看到一點微弱的光線,由房間裏透出來影影綽綽地打在陽臺上。

真的看到他的人,還是第一次。

他隐在黑暗中,看他傾身趴在陽臺上,頭發略有些長了,遮住了一小片臉頰,露出一點雪白的下颌來。

他應該是剛洗過澡,身上穿着浴袍,頭發也濕漉漉的,抽煙的樣子看起來有點頹廢。

和視頻中意氣風發時常含笑的樣子不太一樣。

雲漠微眯着眼,将煙咬在唇齒間,仗着黑暗的掩飾,籠在他身上的視線近乎肆無忌憚。

五年半的時間倏忽而過,歲月将男孩打磨成了男人。

雖然身上的少年氣還沒褪盡,但神情和姿态間,幾乎很難再尋覓到少年時的張狂氣了。

在真的看到他之前,他還是會情不自禁地把他當做小孩子。

夜深人靜想他的時候,出現在腦海中的,大部分也還是那個稚嫩的少年形象。

藍白校服是他穿過最多次的衣服,明亮的眼睛總是含着笑意,闖了禍就會很機敏,仿佛能随時探測到他的情緒,來哄騙他,或者來他面前賣乖,逃避責備和懲罰。

任性,張狂,叛逆,大膽……

偏偏又很會賣乖,讓人不忍心真的去生他的氣。

他看着他,心底微微發緊,無論平時想起來或者提起來多麽平靜,但真正看到了,情緒還是有些激烈。

煙被咬在齒間,他微微啓唇,将他的名字無聲地在唇齒間過了一遍。

幾乎同時,在那邊點煙的謝省側頭看了過來,精準地捕捉到了他的位置。

雲漠的心狠狠一跳,他甚至懷疑他聽到了他的聲音。

他們幾乎像是對視了幾秒,随後謝省又将頭轉了過去,雲漠這才記起,謝省根本看不到自己。

他的目光沒有從他身上移開,只是謝省很快便将煙掐掉回了房間。

他的陽臺也随即暗了下來,只有房間裏洩出的幾縷微光,像他平時看到的一樣。

他忍不住笑了笑,謝省的感知度還和小時候一樣敏銳。

他今天剛與瀚躍傳媒的張路遠見了面,讨論電影的合作事宜。

本子在回國之前就已經看過,是新人編劇王新寧歷時兩年半慢慢磨出來的。

比較小衆,但張力和故事性都很強,完成度也很高。

本來瀚躍買了本子是打算獨立制作的,但瀚躍成立未久,經驗不足,也沒有過硬的團隊,幾名在電影圈比較有分量的演員,皆推了合作。

畢竟新團隊,新本子,新編劇,對于有一定口碑的演員來說,太過冒險了。

口碑要建立起來不容易,要推倒可就太過簡單了。

一系列操作都不太順利的情況下,瀚躍對這個本子的前景也産生了憂慮。

為了分攤風險,才開始從外界拉投資。

雲漠挺喜歡這個本子,和公司文娛部門讨論之後,借好友段啓柏的關系,聯系了去年拿下最佳導演的鄭春深導演。

劇本已經發過去一段時間,鄭春深很感興趣并與王新寧交流過幾次。

瀚躍對于能與鄭春深合作充滿了期待。

這個本子本來是要當做一個小衆電影來做的,第一部 作品,不求賺錢,只要不賠錢并能立住口碑,就算成功了。

如果有了鄭春深團隊的加盟,那麽這個本子就極有可能一炮而紅,和原來的期待值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而瀚躍,作為投資方和聯合制作方,也将會随着這部電影在圈子裏站穩腳跟。

談判進行的十分順利,瀚躍心甘情願地将制作主動權與第一投資人的權限交了出來。

下午文娛部門就聯系了鄭春深導演,這件事已經定的七七八八。

複雲初涉娛樂圈,雲漠和他的團隊其實都很謹慎。

第一步只選了兩個本子,除了上面的電影比較麻煩一點外,電視劇就比較順暢了。

電視劇定的比較早,雲漠回國前就已經确定了大部分細節。

目前整個團隊都已經組建完成,最近幾天大約就要官宣,緊接着開機。

雙男主陣容的宮廷權謀大戲,電視劇方面的知名導演,主演之一是演技人氣皆旺的孟三梵,另一個便是安睐。

無論是題材還是班底,都是奔着大爆去的。

以上那些工作不過是冰山一角,雲氏這次回來,正式更名為了“複雲集團。”

經營範圍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除了最基礎的航運業務之外,複雲現在的發展重點在新能源産業的研發與生産上。

雖然國內的這些事務,幾年前就已經開始籌備,但很多方面終究還是不夠成熟。

所以雲漠這趟回來壓力依然十分大。

他本來其實挺累的,但是看到謝省的那一刻,卻又覺得沒有那麽累了。

謝省回去之後,他便站在陽臺上抽剩下的半支煙,

煙快抽完的時候,段啓柏來了電話。

“雲漠,”段啓柏的聲音傳了過來:“明天蘇濤去寶億,要不要去會一會?”

“會啊,”雲漠笑了笑,語氣裏波瀾不驚:“這麽多年了,還是愛去寶億啊,老地方,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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