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謝省沉默着坐在車上, 他嘴裏叼着根煙, 煙蒂上的齒痕很深。

煙氣入肺,轉眼又化成灰白的霧氣從他紅潤的唇間逸出。

他機械地吞吐着, 雙眸看着窗外飛掠而過的風景。

樹木,房子,行人,路燈初亮, 拉出什麽東西長長的影子……

晚冬的夜依然是冰冷的, 可他的心頭卻如燃着一團烈焰般,烤的他口幹舌燥,心急如焚。

安睐好笑的聲音還響在耳邊:“你自己也在娛樂圈混,怎麽還不清楚緋聞那東西九假一真?”

“他是為你回來的, 他這些年付出了很多……”

“……”

他真的是為他回來的嗎?如果他沒理解錯的話,他是不是也應該有一點點喜歡他?

可是,,如果他真的這麽放不下自己, 為什麽五年多來, 一次都沒有聯系過他呢?

一次都沒有啊!

謝省咬住了嘴唇, 眼睫變得潮濕, 他深深地呼吸,努力将心底的酸澀壓下去。

他不能先去糾纏這個問題, 他面前的問題已經夠多了,他必須一點點去面對,去解決, 去理清楚。

他嘆了口氣,将燃盡的煙蒂用手指掐熄了。

掐熄的那一瞬間,他的指尖被燙的生疼。

這麽多年,他幻想過太多次,也否定過太多次,所以現在他連深想的勇氣都幾乎快被消磨殆盡。

他怕自己自作多情,到時候自取其辱,可又無法停止內心一波一波的期待與希望,或者叫做幻想!

他終究太急了,腦子亂成一團,整個人亂了方寸……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只想立刻見到雲漠,想聽他親口說出來,連安睐的話都變成了一團共鳴音,無法聽清,更無法理解。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把臉埋進掌心裏,閉着眼睛使勁兒搓了搓。

直到臉頰發燙,直到呼吸都不太順暢,他才停下手來,一片黑暗中,腦海裏的火焰愈加灼目。

那火焰随風變換着形狀,慢慢地跟着他的意識幻化成人形,将過往的一幕幕重新勾勒在他眼前。

他看到他回來後,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那是“射鹿”的開機儀式上,那時候他面臨着被封殺的困境,是這部電影給了他機會。

就算他刻意不去想,可也知道這跟雲漠脫不了關系。

那天,他在他背後按着他的肩膀,用他自己在臺上的話叫他:“唯一的小可愛。”

他是怎麽回應的來着?

他那時候被恨意掌控着,去解他的皮帶,用語言刺激他,近乎輕佻而浮誇……

還有那一晚,他叫他出去,他喂他吃糖,然後含着笑問他,魏瑕是不是都跟他解釋清楚了。

他告訴他都說清楚了。

随後告訴他自己那些緋聞并不都是假的,告訴他這些年自己也有需求,還有後來孫岩的事情……

天哪!此刻将那些話重溫一遍,他才發覺他們之間曾經鬧過多大的誤會。

謝省拿頭狠狠撞了撞前排的座椅,他究竟都對雲漠說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啊?

他不敢想象如果那些話都是雲漠說給自己的,自己會有多難受?

他的動作有點大,惹得司機好奇地往後視鏡看了一眼。

後座上的年輕人緊閉着眼睛靠在座椅深處,他面色蒼白,眉心緊蹙,紅潤的唇被咬的失了血色,看起來仿佛極痛苦極懊悔。

過去的一幕幕走馬燈般在他腦海裏陸續閃過。

許多當時都沒注意到的小細節,這一刻都變得無比清晰,進而無情地鞭撻着他的神經。

仿佛他與雲漠相處的每一次,其實都是處在烈焰的兩端。

雲漠伸來的手是溫暖的,柔軟的,看他的眼神也是帶着溫度的,含着笑意的,而他,給他的仿佛都是黑白的,冰冷的,刻意的,閃躲的,帶着尖銳的傷害的……

他恍恍惚惚地上了樓,在1602門口卻又忽然失了勇氣一般,擡起手又頓住。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躊躇半晌後,才深深地呼吸,然後又閉上了眼睛。

他終于擡手按上了門鈴。

他忘記了自己已經錄了指紋,暈乎乎地等着人來開門。

當門鈴的聲音隐約傳出來的時候,他的心開始急切了起來,甚至迫不及待地用拳頭捶向了面前那扇擋住他的門。

不管了,什麽都不要管,只要雲漠還是單身,他什麽都可以不想,都可以不在乎。

他不要再想配不配,也不要再想他對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什麽性質,他只想像十八歲那年一樣,不顧一切,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他沒有辦法不放縱自己,那是他少年時期的夢,是他一直想要的人,他怎麽可能不伸手?

門開了,謝省對上雲漠錯愕的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狼狽,額前的發被汗水打濕了,眼睛也是濕潤的,嘴唇上的齒痕很深,眸子像深淵,濃烈的情緒幾乎能将人吸進去,讓人窒息。

“哥。”他叫他,聲音是啞的,然後他猛地撲進他懷裏,幾乎将雲漠撞退了一步。

他惡狠狠地抱住他的腰,在他懷裏蹭:“哥,哥,哥……”

叫不夠一般。

太溫暖了,熟悉的體溫,熟悉的心跳,熟悉的木質香調……

這裏才是他的家,他撲進來的那一刻,心髒缺了的那一塊,終于愈合。

沒有雲漠的時候他也能過,表面上過的好像也還不錯,沒心沒肺的。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始終漂浮在虛空中,沒有安全感,他的心也缺了一塊,沒日沒夜地在疼。

當他放肆地撲進他的懷裏,傷口愈合的那一刻,他終于感受到久違的充實,滿足和腳踏實地的感覺。

“怎麽了?”雲漠有些手足無措地環上他的背,寬大的手掌輕輕揉他的肩。

他的眉心也蹙了起來,以為他在安睐那裏又受了什麽刺激。

“哥,”謝省的鼻音很重,聽起來像是哭了:“我……我沒跟過別人,我只有你一個。”

雲漠的身體猛地繃緊了,他把手從謝省肩頭移到他腰間,力度也變了,變得兇而狠。

他将他狠狠地摁進懷裏,然後帶着他進了門。

門在身後合上,謝省的後背抵在門背上,涼意透衣而來。

雲漠伸手掐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擡起來,第一次沒有掩飾眼睛裏那份被沖擊到的痛苦。

他垂着眼睫看他那張被汗與淚染花了的臉,半晌後喉結滾了滾,聲音很沉,甚至帶着些兇狠的意味:“你把話說明白了,謝省,什麽叫只有我一個?”

謝省的嘴唇微微顫抖着,他什麽都不想管了:“哥,你是單身是不是,你跟魏家沒有聯姻對不對?”

雲漠怔了怔,半晌後恍惚明白了什麽,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捏了捏謝省的腮。

歲月回溯一般,他回到了23歲以前,他回到了18歲以前。

他那時候尚且有一點嬰兒肥,他很愛這樣捏他:“沒有。”

他的聲音很沉,卻又奇異地很輕柔:“如果聯姻了我還回來幹什麽?”

沒有什麽比聽到雲漠親口說出來更讓謝省激動。

他偏過頭,無法克制地吻上他的喉結,那枚性感的喉結在他唇齒間輕輕滾動了一下。

他的腰被握緊了,緊到有點發疼。

他擡起頭,對上雲漠隐忍的眼睛,不掩飾,不羞恥,他剖開他的心給他看,聲音略帶着顫抖:“哥,我喜歡你,很多很多年了,久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愛了這麽多年,卻是第一次說喜歡。

他的話沒說完,雲漠便低頭吻了下來,他的吻熱烈,急切,猶如要将他吞入腹中一般。

謝省被他擠在門板上,被他死死地握住腰,一動都不能動。

他們唇齒交纏,交換着這些年隐忍的愛意和難言的思念,也交換着失而複得的喜悅與激動,還有對彼此的怨憤與恨意……

過于複雜的一個吻,口腔裏溢滿了鐵鏽味,卻如毒藥一般讓人上瘾。

謝省覺得自己的血液沸騰了,他連呼吸都不穩了,大腦缺氧,卻還是遵循本能地擡着頭追着雲漠親吻。

直到雲漠放開了他的唇舌,他還依依不舍地又吻上他的臉頰,咬他的下巴,咬他的喉結,在他耳垂上留下齒痕……

他們第一次對對方坦露彼此的情感,這份情感已經太過深沉,壓在彼此心中太久太久,此刻吐露出來,猶如吐出一顆心,可仍不覺得輕松。

他們想做更瘋狂的事情,撕打,糾纏,毀滅,再重塑,方能讓那顆沸騰的心漸漸平靜。

雲漠環着謝省的腰,低頭親吻他烏黑的發,親吻他的臉頰和眼睛,他叫他省省,然後又叫他寶寶。

他說:“你知道嗎?我也不知道愛你愛了多少年了?”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最近三次元有點忙,更晚啦

感謝在2020-03-25 19:29:52~2020-03-26 19:34: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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