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你因何而與衆不同
鬼修是什麽玩意兒?
宋霖和賀琅的意識裏同時升起這句話。
不過這兩人誰的表情都沒變,賀琅還抱臂挑眉:“問別人的家底前,是不是該先自己表達一下誠意?”他擡了擡下巴,“我可看着你這把劍憑空抽出來的,空間?隐形?”
宇文揚頓了一秒,只回答後面那個問題:“隐形。”
他這麽戒備,賀琅和宋霖都不意外。賀琅嗤笑一聲:“我不會對你做什麽。你們才剛練多久,動你們我就是欺負人了。”
他什麽也沒承認,但這樣說話已經近似默認宇文揚說的一切了。賀琅甚至還說:“各自有道,我們就當萍水相逢。我不會探究你們,你們也別在我身上動歪腦筋。”
男人身上釋放出一種無形的壓力,沖着宇文揚緩緩而去。這不是真的壓迫,而是一種警告。
宇文揚的神情有點疑惑,但沒有任何動搖:“當然。”他頓了頓,又道,“不過如今世道已亂,既然我們有緣相逢,相互拂照也不算壞事,不是嗎?”
“拂照算不上。”賀琅輕笑了一聲,“我就問一件事,那個齊菲菲,怎麽回事?”
宇文揚還沒說話,賀琅又道:“我也不是真要知道她是怎麽回事。我只知道,聽她的話未必是好事,你們這樣惟她是從……算了,我可不想被冠上挑撥離間的名頭。”
“……不,賀哥的好意,我們心領。”宇文揚淡淡回道,“說我們惟她是從,也不盡然。只是齊小姐在我們困難時幫過一把,我們不能忘恩負義罷了。”
這話說得有點意思,賀琅笑了笑:“幫你們,還是利……你們自己掂量,我一個外人就不好置評了。不過倒有一點,她對我和沈顧這麽熟稔,要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可別怪我不給你們面子。”
宇文揚苦笑了一下。他就知道,齊菲菲表現這麽張揚,賀琅和沈顧不可能當沒看見。今天這一趟上山,他存着試探賀琅的心思,賀琅又何嘗不是想要試探他?
更有甚者,賀琅他們或許……已經對表現越界的齊菲菲積累了反感。
“她其實……”宇文揚還真不能一口咬定齊菲菲沒有目的不純,畢竟齊菲菲很可能在将來惹出什麽事端,宇文揚要是這時候幫她掩蓋,以後就注定要幫她擔責。想了想,宇文揚的話回得很虛幻:“她其實,不是想要害人,至少不是想要害你們。”
“那她想做什麽?”賀琅眯了眯眼,“或者說,她到底能做什麽?
“她看起來毫無特殊,和你們、和我都不是一道,但她還是很特別,是嗎?”
賀琅頓了頓,眼神忽然變得有些淩厲:“我猜,她能知道一些本來她不可能知道的事,對嗎?”
宇文揚眼神一變,但沒有任何回應。
“她是窺探鏡,還是預言家?”賀琅這樣問着,但看起來好像已經知道了答案,篤定而且自信,“她能勘破過去,還是能預言未來?”
宇文揚沉默了許久,和賀琅對峙了許久。
終于,他淡淡吐出兩個字。
“……未來。”
埋頭擺弄藤蔓的宋霖,悄悄勾起嘴角。
三人下山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難得的是今晚近乎滿月,月光尤其充足,不需要手電就能回到車邊。
賀琅看了一眼被廢棄的營地,一棟棟板房在月夜裏黑黢黢的,叫人心裏莫名生出一種寒冷感來。
沈顧從駕駛座下來,也看了看避難點,問道:“如何?”
“那女人有點特殊……”賀琅低聲道,“不過她翻不出什麽風浪來,那兩個年輕崽子自己都防着她。”
沈顧挑眉:“你好像還瞞着我很多事。”
“那可就多了。”賀琅嗤笑一聲,“你想聽什麽?”
沈顧扭頭掃了他兩眼,最終什麽也沒問,只是道:“你別把自己玩死就行。”
晚了。賀琅心底回了一句,面上卻笑了笑:“你放心,我擔着這麽多人呢。”
“賀大哥。”範諾恩看賀琅好像和沈顧說完了,從包裏摸出兩個面包遞給賀琅和宋霖,“今晚是在這裏休息嗎?”
賀琅一轉手,面包全給了宋霖:“再開一段。天氣不錯,而且往後的路段都是國道省道,恐怕沒那麽好走。”
“國道會經過兩個鎮,不過避難點遷移也往那條路走,應該被清理過。”沈顧說道,“省道是從第一個鎮後面下去,還要經過兩個村。情況如何不知道,但應該沒省道堵。”
“不怕沒清理,就怕走不動。”賀琅沉吟兩秒,“走省道,不行還能下市級公路。國道兩旁有圍欄,就怕到時候前面堵了後面根本繞不了。”
賀琅還有一點沒說。現在正是夏糧收獲的時候,如果農村裏還沒被感染,很可能可以在糧食上“撿漏”。
沈顧似乎猜到了他的打算:“就算人家願意賣給你,你這個車又能裝多少?”
賀琅聳聳肩:“那就辛苦你開着拖拉機跟在後面咯。”
兩輛越野再次上路。月光皎潔,萬籁俱寂,興許是因為遠離了城市,大家的心情難得地沒那麽沉重。
範諾恩已經抱着小男孩帆帆睡了,有點不安定,但也倚着冰箱睡着了。宋霖閉着眼,看起來像睡了,但賀琅知道他沒睡。沈顧則抹了把臉,問賀琅:“換我開?”
賀琅現在哪裏用睡覺,理所應當道:“不用。”
“那我休息會兒。”沈顧道,“你想開音樂的話就開。”
賀琅應了一聲,但沒開音樂。他伸手碰了碰宋霖的腦袋,看似是扶了一把歪倒的宋霖,實際上是暗示宋霖連通意識。
宋霖的聲音在意識裏也懶洋洋的:怎麽?
賀琅:聊會兒?
宋霖:開你的音樂去。
賀琅:別,說說今天宇文揚講的話吧,你信幾分?
宋霖睜開眼,從自己包裏翻出一瓶水,打開喝了兩口:除了關于你的猜測,其他全信。
賀琅有點樂:預言家,這種話你也信?她看到我的時候這麽吃驚,分明沒預見到我的出現啊。
正因為如此,才說明她是個“預言家”。宋霖擰上瓶蓋,把水放回去:只是有不準确的時候。
賀琅挑眉:不準确的也算預言家?
宋霖:至少現在看來,她的預言準确幫助到了宇文揚和莫如卿。
賀琅: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看來那兩個人在她的預言裏,前途無量。
從她對沈顧的态度來看,沈顧的未來也很光明。宋霖回道:而你,按照她的反應,恐怕是命途多舛啊。
賀琅無所謂道:或許我在她的劇本裏應該已經死了也說不定。
你就是已經死了。宋霖悠悠道:你是我的死靈,是我賦予你行走的權利。
賀琅樂道:那你應該也在她的劇本之外。
挺好。宋霖道:我可不希望活在別人的劇本裏。
賀琅嗤笑道:但你今天給我寫劇本了,宇文揚要是知道今天我和他說的話,實際上都是轉述你給的臺詞,表情一定很精彩。
宋霖道:你演得好而已,釋放威壓的感覺如何?只要你堅持努力,以後也會這麽棒棒噢。
又是這種毫無情感的鼓勵,賀琅已經能免疫了:為什麽他們只察覺我的不同,沒察覺你的?而且你也已經發現他們的異常了啊。
宋霖道:你的臺詞裏不是有嗎?他們運用能量的手法非常粗糙,肯定是才剛開始咿呀學步而已,怎麽可能堪破我的能量運轉?不過他們對生命體應該有種本能的敏銳,所以才會說“生氣”這種東西。
賀琅忽略他的自誇內容,問道:他們到底怎麽回事?
宋霖想了想:宇文揚說你沒生氣,還猜測你是鬼修……所以他們的體系,是修真那套?
賀琅生生愣了好幾秒:……這麽魔幻?!是電視裏瞎搞的那套封建迷信嗎?
宋霖悠悠道:你這話難道是在指桑罵槐?
什麽……賀琅頓了頓,哭笑不得:你想太多,我沒說你。好吧,那我直接問,你怎麽确定他們是那什麽……修真的?
猜的,畢竟我也沒見過真正修真的能量體系,無法對比。宋霖道:如果有什麽參照就好了……
賀琅想了想,單手掏出手機,再單手給嚴少君發了個信息。也就是現在路上沒人管,不然妥妥能獲得“扣6分,罰兩千,局子多日游”套餐。
賀琅:【找點靠譜的修真作品來。】
收到信息的嚴少君:……請問這麽魔幻的事怎麽才算靠譜?
且不管嚴少君如何頭疼地看賀琅的信息,連夜趕路的兩輛越野車開始碰到一些小麻煩了。
道路兩邊被抛棄的車輛,逐漸增多。
這沒什麽奇怪的。畢竟進入物資緊張的緊急撤離時期,沒油了、故障了、和其他車輛碰撞而不能用了,都是棄車的正常理由。月光之下,越野車從它們旁邊開過,像是經過了一個又一個無聲的故事。
宋霖的臉幾乎貼着玻璃窗,沉靜的目光掃過那些靜止不動的車輛:“……剛剛那輛車上好像有人。”
“這不可能。”沈顧不知什麽時候也睜開眼,看向外面,“這些車已經被抛棄,人員肯定會找其他方式離開。”
宋霖淡然道:“或許就是沒辦法離開,或者就是故意……”
賀琅忽然踩了剎車。
這一腳踩得不算急,稍微滑行了一段,後面的越野也跟着平穩停下,打了幾回雙閃以示疑問。
賀琅打開車門,跳下車,宋霖、沈顧也跟着下了車。
只見前面三四十米處,路面徹底被堵死了。
還不是車輛排隊中的“停車場”模式,而是不少車橫七豎八地歪在路中央,有點像連環車禍,又有點像故意設置的路障。明亮的月光鋪在車頂,夜晚總是能讓人聯想頗多。
“怎麽回事……”沈顧皺着眉,“撤離隊伍經過這條路,至少會保持行車寬度才對。”
賀琅忽然想起宋霖剛剛沒說完的話,說道:“或許是故意這樣安排的。”
沈顧似乎也想到了什麽:“你是說……”
“賀哥,沈總。”
後面兩個年輕人也下了車,走過來。其中那個叫莫如卿的神色嚴肅:“大家小心一些,好像有……‘人’。”
他倆手上已經各自拿了一把劍,可見這個“人”在他們眼裏已經注定敵對。賀琅想起宋霖剛剛說已經經過的車上也有,眉頭不由得皺了皺。
“宇文揚,跟我去前面探路。”賀琅決定道,“沈顧、莫如卿,原地警戒,四周都要注意。女人和孩子留在車上,不許下來。宋霖,說的就是你,上車!”
宋霖聳聳肩,難得沒犯熊,爬回車上。但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以示監聽。
賀琅檢查了一遍身上的裝備,又拍了拍沈顧的肩,叫上宇文揚走了。
月朗星稀,萬裏無雲。晴空之下,好幾公裏的“冒險類障礙賽”場地,正在靜靜等待着它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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