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七十一

酒調好之後,我瞅準時間讓一個跑下來送單子的同事把酒給送了上去,阿帥對兩個徒弟還算滿意,回到了吧臺繼續他的教學,我穿着這身制服太過顯眼,又不想回208,就跑到水臺哪裏搶了他徒弟的活在水臺洗杯子。

兩個徒弟面面相觑,一同望向阿帥。

“他喜歡洗就讓他洗,你倆做單子去,手腳快一點。”阿帥使喚着人忙了起來,可能是因為到點了,單子下來的特別多,我先前只是給自己找點事做,結果越洗越多,送走了一批又來一批,洗的腰都酸了起來。

等到送來的杯子明顯少了起來,我問阿帥:“今天什麽時候下班啊,都一點了。”

“早着呢,你就繼續洗吧。”

阿帥調了一晚上的酒明顯也疲累了起來,說話都無精打采的,我只好對着水池認命地接着洗刷刷。過了一會,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以為是阿帥,頭都沒回地說話:“幹嘛?”

他沒回我,又啪了一下我的肩膀。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我說着說着就回了頭,卻看到拍我的人不是阿帥,于是洗着杯子的手停了下來,右手手裏還舉着杯刷。

林野抱着他的外套,歪着頭看我,臉頰上一片潮紅。

“你喝了多少?”

林野歪着腦袋回憶了起來,用手比劃了幾下:“七八杯吧。”

“那也不至于吧。”我是知道林野的酒量的,不算太差,七八杯應該難不倒他。我脫了橡膠手套去摸他的額頭,發現他臉上的紅暈蔓延到了整個耳根,身上都在發着汗。

“我還好,沒醉,只是頭有點暈。”林野拍了我說,“我跟人打過招呼了,你負責送我回家,可以下班了。”

“好,那我去換個衣服。”我沖着吧臺前招呼客人的阿帥喊了一聲,“阿帥,這裏還給你了。”

阿帥應聲回頭,看到林野後跟客人打了聲招呼就走了過來,對着林野招呼:“嘿,林大哥好久不見了。”

林野點點頭,挺客氣的說:“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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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沖幹淨了手跟阿帥說:“他喝多了,我得負責把他送回去。”

“現在就跑,今天很忙哎。”

“送客人回家也是工作之一。”我把這一點強調出來。

“喲,行吧行吧。”阿帥一臉看破不說破的八卦臉。

“那你等我一會,我去換衣服。”我扭頭對林野說話,見着他點了頭就跑出吧臺沖向了更衣室,然後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換了回來,拿着手機回到了吧臺。

林野正靠着吧臺外喝着什麽,阿帥在吧臺裏面跟他搭着話,我走進了一看,發現林野手上的杯子裏又是帶着顏色的,就跟阿帥抱怨起來:“怎麽還讓他喝。”

“小弟弟你看看仔細,這是解酒茶。”

“剛剛還說不要做我大哥,叫什麽弟弟。”說完我湊過去聞了聞杯子,筆尖缭繞着一股淡淡的藥味,林野拖着杯子往我嘴邊湊了湊,我就順勢喝了一點下去。

“嘔,這是什麽玩意。”茶水一灌進喉嚨裏一種奇怪的味道就沖上了鼻子。甜不甜,苦不苦的還帶着一股子藥味。

林野看着我扭曲的表情笑了起來,我瞪了他一眼。

阿帥解釋起來:“都說是解酒茶啊,你又不是沒喝過。還有你跟我說陳姐要喝,所以讓他們做的那一盤全是十足料的烈酒,結果都讓林大哥都喝了,混的那麽雜,現在不緩解一下回去有的受罪。”

“你全喝了?”我才想起送上去的那一盤子的酒,又問他,“徐許呢?”

“她早回去了,後面陳文過來打招呼,又有幾個認識的人過來了,就喝的多了。”

林野皺着眉說話,我看他應該頭疼的蠻厲害,就拉着他起來,跟阿帥打招呼:“那我們走了,你再堅持一下。”

“這裏也差不多了,你們回去吧,路上小心點。”

我雙手繞頭,比了一個大愛心給阿帥:“愛你哦哥哥!”

“快滾吧。”阿帥甩手。

嘁,他還難為情了。

我跟林野并肩走出了迪廳,到了路邊我想起他的車于是問他:“那你的車怎麽辦,停在這裏沒事嗎?”

他說沒事。

我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司機師傅問我去哪兒的時候我考慮了幾秒鐘,還是報了林野家小區的地址,林野上了車之後就一直閉着眼,頭頂着窗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我報完地址後把他扶了過來,讓他靠着我。

車在馬路很平緩的行駛着,林野靠着我似睡非睡,鼻息間呼出來的氣息帶着酒味,和車裏的消毒水氣味混合在了一起。我洩了力氣靠車座上,整個人的知覺回歸,一下子就被疲憊包圍,沒一會也昏昏沉沉的閉上了眼。

知覺是個很迷惑的東西,我總覺得自己在某個地方沉溺了很久,身體之外有一層屏障隔絕着的一切,可隐隐約約的依然能感知到外界的動靜,這樣迷迷糊糊的幾乎是睡着了。

等被叫醒的時候,我很自然是以為是到了目的地。一睜眼就被車頂上的燈晃了眼,只能眯着眼擡頭,對上了前排師傅無奈的眼神。

“怎麽了?”我聳了聳肩酸脹地肩膀,林野被我的動作影響了,頭從我的肩上擡起來,如出一轍地被車燈晃了眼,手一下子就捂上了額頭。

師傅很抱歉的說:“不好意思了兩位,車抛錨了,你倆下去再攔一輛吧,反正也快到地方了。錢就不收了,抱歉啊抱歉,體諒一下。”

“啊……”我揉了揉眼,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林野已經拉開了車門,我下意識地跟着他下了車。

夜半三更,馬路上的車幾乎絕跡。我和林野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一倆挂牌的車,好在林野清醒了不少,他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跟我說走回去大概半個多小時,我覺得半個小時不算遠,就放棄了攔車準備走回去了。

春天的夜裏還有點霧氣,但已經不算寒冷,路邊的人行道正好挨着一條河,沿河的邊緣都是草地,夜裏青草趁着無人憋着一股勁默不作聲地往上串,一路上都彌漫着濕噠噠的草腥氣。

我和林野就沿着這條河走着,一會兒手拉着手,一會兒又松開,兩個人一個累一個困,可是都挺開心的。

路上我一直哼着歌,一會是哼哼哈哼,一會是做個好漢子。

我問林野:“那你以前唱歌正常嗎?”

林野點點說:“唱歌就能正常唱出來。”

“那還挺神奇的……不過你不說我還真的一點都察覺不到。”我想起林野那天晚上跟我分享的事,聽完之後忽然就生出內疚,內疚着我似乎從和他在一起之後,都只在意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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