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虛僞善變的太子殿下(8)
禦書房內,燭火燃燒着,偶發發出細微聲響,宮女将燈芯挑了一下,燭光便明亮了許多。
蝶兒跪在天啓帝面前,她低着頭,手卻害怕到微微顫抖的地步。
過了好一會兒,天啓帝才開口說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皇上。”蝶兒磕頭後起身,轉身往外面走去,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袍便消失在了宮牆之中。
“砰!”的一聲巨響,吳總管驚恐的跪倒在地,低伏着身子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好,很好!”天啓帝面上的平靜微微裂開了一道縫,露出了一絲猙獰,平日裏擺出來的慈愛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咬牙怒道,“欺君之罪!其罪當誅!朕的太子,這就是朕的太子!竟然欺瞞了朕三年,他該死!”
“皇上息怒!”吳總管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除了這話他也不敢再說別的了,地上的碎瓷片落了一地,滾燙的茶水濺在了吳總管的手上,将他燙了一個激靈,卻連動都不敢動。
“召太子入宮。”皇帝面色冷凝,他語氣裏都透着冰寒,道,“秘密召見,不可驚動任何人。”
蝶兒回到東宮的時候,夜已經深了,她向往日一般往書房的燈盞裏加了點燈油,可以前此刻還在看奏折的人卻已經不在東宮了。
蝶兒緩緩跪了下來,對着空無一人的椅子。
蘇揚并未被帶到禦書房,而是帶到了一處偏殿,這裏常年失修,角落裏滿是蜘蛛絲,外面的雪地上還有這腳印,蘇揚跪在地上,面前便是天啓帝。
“天啓二十三年,南方水澇,本朝二皇子奉命南巡,與江陵一帶突遭暴雨,至此失蹤。”天啓帝面無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蘇揚,他道,“太子可有什麽要解釋的?”
“二皇弟吉人自有天相。”蘇揚說道。
天啓帝面上戾氣掠過,他深吸了一口氣,狠狠一腳踹在了蘇揚的肩頭,将他整個人踹的仰倒,肩頭骨頭仿佛要碎裂了一般,疼的他額頭瞬間冒出了冷汗,幾乎是爬起來的,重新跪在了地上。
“太子在位三年,瞞了朕三年,現在朕再給你一次機會,告訴朕,二皇子在哪裏?”天啓帝的語氣裏已然透着森森殺意,他看着跪在面前的兒子,眼底不見絲毫慈父柔情,只有帝王的冷酷無情,他道,“不要逼朕,太子。”
“兒臣不知父皇所指何事,兒臣,無可相告。”蘇揚說道。
一旁的吳總管連忙勸道,“太子殿下啊,您就說吧,您和皇上犟氣,吃虧的還是您啊。”
蘇揚無論如何都不曾改口,天啓帝的眸光愈加冰寒了,眼底透着對權利的瘋狂和對蘇揚的猜疑,這猜疑幾乎要淹沒他的理智。
沈星亭将玉佩拿回去後,左思右想,總是想起蘇揚跪地吐血的樣子,心頭忍不住有些煩躁起來。
“王爺,這是二皇子的東西,可是為何會在太子殿下那裏?”一旁的侍從說道。
“他自己拿的。”沈星亭深吸了一口氣,道,“不要再在本王面前提起他了。”
“是。”侍從想了想,還是問道,“只是府裏傳來消息,說是去年王爺您和太子殿下在梅花樹下埋藏的梅花釀可以開了。”
“不是讓你不要提他了嗎?”沈星亭有些惱火,他在書房裏轉了幾圈後,忽然發現這裝着玉佩的錦盒有些眼熟,他皺眉想了想,忽然記得禦書房似乎也有一個錦盒,和這個一模一樣,他上前看了眼,果然發現這錦盒上的紋路是皇帝上次的特殊繡紋。
沈星亭思索了一下後。忽然又往外走去,侍從愣了一下,連忙跟在沈星亭的身後,道,“王爺,這深更半夜的,外面還下着大雪,您這是要去幹什麽?”
“去一趟東宮。”沈星亭道。
“可是宮門已經關閉了,要等明日才能開啓的。”侍從連忙說道。
沈星亭這才停下了腳步,懊惱于自己這樣的心浮氣躁,他回了書房後問道,“今日讓你查的事情,查到了什麽頭緒嗎?”
“太子殿下行事太過謹慎,屬下只找到了當日的大致方向,可太子殿下驚馬當日究竟去了哪裏,卻不得而知了。”侍從說道。
不知道為什麽,沈星亭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一時間卻也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頹敗的宮殿中,蘇揚捂着胸口,嘔出了一口鮮血,他一向愛整潔,可此刻金冠卻掉在了地上,長發散開,白底金紋的衣袍上沾着鮮血,那是他自己的血。
吳總管在一旁着急道,“殿下,您就說吧,您這身子怎麽撐得住?說吧!”
“兒臣真的不知道。”蘇揚跪伏在地上,他的手心滿是血跡,聲音嘶啞的幾乎出不了聲。
“朕一直以為老二是個不聽話的,倔強,卻不想不及你的一半啊。”天啓帝冷笑了一聲,他道,“太子長大了,比起老二,朕之前可真是低估你了,藏得可真深,險些連朕也一并騙了過去。”
蘇揚想要說話,可喉頭的腥甜不斷上湧,胸口處的傷勢像是發作起來一般,疼得他幾乎無法喘氣。
旁邊的宮人紛紛低着頭,一聲不敢吭。
外面風雪呼嘯,這宮殿的枯枝發出“咔嚓”一聲,掉進了雪堆裏,只有一點輕微的聲響,蘇揚有些爬不起來了,他撐着地,覺得自己似乎能聽到雪落下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侍衛将他拉了起來,他隐隐聽到天啓帝的聲音,卻聽不真切,眼前的景象都變得看不清了,腳無力的踩在雪上,與其說是自己走的,不如說是被拖走。
他知道這條路不是會東宮的,卻也不知道自己将去往何處了。
白皚皚的雪上殘留着鮮紅的血跡,一直延長,不過一會兒便被新雪蓋住了,吳總管跟在天啓帝身後,低聲道,“皇上,這水牢,平日裏便已然十分折磨人了,如今已然寒冬,恐怕……”
“你若是要求情,不如便陪太子一并去吧。”天啓帝淡淡的說着,他這話一開口,吳總管便立刻不敢說話了,連回頭看一眼殘留的血痕都不敢了。
水牢本是關押犯人的地方,能在水牢受刑的,不是敵國探子,便是罪大惡極之人,蘇揚卻沒想到有一日他自己也能來到這裏。
冰冷徹骨的水沒過了他的膝蓋,寒氣透過皮肉往骨頭裏鑽。
“這好像是太子殿下吧?”
“不是吧?東宮裏的那位,怎麽可能在這裏?”
“怎麽不可能?你看這衣袍,這就是太子的服飾。”
“還真是……太子……太子怎麽會到了水牢裏?而且還要承受這等酷刑,這種寒冬,即使是罪不可赦的惡人,也不會用這種刑罰的。”
“不該管的事情別管,要想命長,就把嘴閉上,宮裏說了,刑罰一道一道的來,直到太子殿下願意說出些什麽。”
“要殿下說出什麽?”
“這就不是你我該問的事情了。”
獄卒的話在蘇揚的耳邊響起,他能聽清每一個字,但卻疲憊的睜不開眼睛,腿骨越來越冷,越來越疼了,仿佛針刺,又仿佛有人用刀将他的皮肉剝開,一寸一寸的磨着他的骨頭。
一鞭子帶着破風聲抽來,鞭子上帶着倒鈎,狠狠的剮下了他一層血肉,鮮血瞬間湧了出來,将他的衣服浸透,鮮血落在水裏,慢慢往外擴散。
蘇揚終于扛不住這樣的疼痛,他仰頭慘叫了一聲,全身幾乎都動彈不得,雙手被鐵鏈懸挂,雙腿被水底的鐵鏈束縛着,他痛的幾欲暈死過去,可骨頭裏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慢刑一般,讓他無法忽略,痛不欲生。
“殿下,您就說吧,這還只是第一道刑罰,後面每一道您都得受着,就算您武功高強,又能挨過幾道?不如說了吧。”
“我……”蘇揚垂着頭,他急促的喘氣,無力道,“真的不知道……”
第二鞭再次攜帶着破空聲而來。
第二日宮門開啓,蝶兒一出東宮,便看到站在外面的沈星亭,頓時愣了一下,道,“王爺?”
“太子殿下呢?”沈星亭問道。
“太子殿下……”蝶兒猶豫了一下,她低頭道,“殿下被召入宮中,尚未回來。”
“這麽一早就……”沈星亭說到一半便沒繼續說下去,他打量了蝶兒一眼,問道,“那你怎麽不陪在你家殿下身邊?”
“宮裏傳旨,只讓殿下一人前去,殿下便讓奴婢在東宮候着了。”蝶兒說道。
沈星亭在東宮沒看到蘇揚,只得作罷,他道,“等你家殿下回來了,派人通報本王一聲,本王有事要問他。”
沈星亭對于玉佩的事情還是有些在意,而這事情只有問蘇揚,才會得到真正的答案。
蝶兒開口叫住了沈星亭,道,“王爺!”
沈星亭頓住了腳步,轉頭看向他,卻只見蝶兒面色變了變,而後道,“雪天路滑,王爺還請小心。”
“嗯,好。”沈星亭應了一聲後,帶着侍從離開了東宮。
蝶兒看向角落裏的守衛,最後對一旁的人吩咐道,“将殿裏的雪掃一下,別結了冰,又得滑倒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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