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虛僞善變的太子殿下(7)
禦書房中,天啓帝将批閱好的奏折放在了一旁,外面有小太監匆匆進來,在吳總管耳邊說了幾句,吳總管擺了擺手,這小太監便又匆匆退了出去。
天啓帝眼皮都不擡的問道,“怎麽了?”
“皇上,難民暴動,傷着太子殿下了。”吳總管低聲道,“殿下現已回了東宮,正請禦醫去瞧呢?”
“傷着哪兒了?”天啓帝撩起眼皮看了眼吳總管。
吳總管低聲道,“難民裏有人拿着鐮刀,傷着殿下的後背了,幸好當時鎮遠王也在,這才險險保命。”
天啓帝這才眉頭皺起,他沉默了一下,道,“下次好好檢查他們,不要攜帶任何武器。”
“是,這次是奴才的疏忽。”吳總管立刻跪了下來。
天啓帝垂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吳總管,他道,“太子若是有事,如今朝堂之上,便成了沈家獨大了,朕本以為太子能平衡沈家的權勢,可今時不同往日,沈老太師德高望重,鎮遠王更是兵權在握,如此下去,他們若是和太子聯手了……”
吳總管低頭道,“皇上是想要……”
“太子已經成年,人一旦大了,翅膀就硬了,野心自然也出來了。”天啓帝轉頭看了眼自己手邊的盒子,他道,“若是有一天……”
天啓帝沒有繼續說下去,可眼中盡顯冷漠。
蘇揚回到東宮後,他後背傷的并不重,只是難民暴動時,卻沒想到居然有人敢用鐮刀直接砍了過來。
“殿下,您這……下次您還是別去了吧。”蝶兒說道。
“本宮就算是想去,恐怕也去不了的。”蘇揚笑了一聲,他無奈道,“天降災禍,百姓認為是本宮這個太子失德,因而連累到了他們。”
“但是殿下這三年為百姓做了多少事情,他們都不記得了嗎?”蝶兒有些不甘心的問道。
“一個人,得到的東西,會覺得欣喜,失去了東西,會覺得憤怒,他們并不是不記得了,只是恐慌于自己即将失去的。”蘇揚後背的傷口被包紮好後,他靠在塌上,道,“太子在民衆的眼裏,是神,神可以施以恩德,卻不能有錯。”
蝶兒有些心疼的看着蘇揚,道,“幸虧這次王爺在,否則還不知道會傷成什麽樣子。”
蘇揚笑嘆道,“他當然在了,這東宮,恐怕在很多人的監視之下吧?他又怎麽可能例外?”
若非一直派人監視着他,有怎麽會那麽巧合的趕到了當場?
蝶兒出去後,蘇揚緩緩起身,披了一件外袍便走到窗邊,他打開了窗戶,外面風雪交加,蘇揚很清楚這次的事情是怎麽回事。
【蘇揚:天災真可怕。】
【888:你忘記末世了?那也是天災。】
【蘇揚:……這個回憶并不美好。】
蘇揚一連幾日,每次上朝都奏請關于開倉放糧一事,市面的糧食價格上漲的厲害,普通百姓家根本買不起了,一些商戶更是囤積糧食,蘇揚針對這些情況一一做了奏折呈上去,卻不得一絲回應。
無奈之下,他只能遞了折子,進宮和皇帝當面奏請。
吳總管見蘇揚冒着大雪趕來了禦書房,急着道,“殿下啊,您這傷勢還沒好,怎麽能在這天寒地凍的時候到處走呢?這要是得了傷寒可怎麽辦?”
“吳總管通傳一聲,就說本宮求見父皇。”蘇揚說道。
吳總管想了想,還是進去通傳了,天啓帝正在作畫,等他畫完了,一個時辰已然過去,他才說道,“讓太子進來吧。”
蘇揚冰雪裏站着一個時辰,腿都僵硬了,他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險些跌倒,吳總管連忙扶着他道,“唉,殿下,您說您這何必呢?皇上最近煩心事也多,您這湊上去……”
“本宮等得了,百姓等不了,這風雪越來越大,城中多處房屋坍塌,百姓流離失所,已然有了傷亡,若是再不及時處理,等來年開春,只怕會流行瘟疫了。”蘇揚說道。
“殿下,您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這個時候……”吳總管沒有繼續說下去,可蘇揚卻已然知道他的意思,蘇揚沉默了一下後,笑道,“本宮應當避嫌,但本宮是太子,這嫌……避不了。”
蘇揚進了禦書房後,便跪倒在地,道,“兒臣叩見父皇。”
“太子有傷不在東宮修養,總往禦書房來做什麽?”天啓帝明知道蘇揚來這裏的原因,卻還是裝模作樣的說着。
“父皇,京城大雪,百姓流離失所,若是在不解決,來年開春,只怕會有瘟疫。”蘇揚說道。
天啓帝停下了手中的毛筆,他看了眼跪在面前的蘇揚,道,“此事,朕已經知曉,派遣了人下去,只是太子為此事多次上奏折,又去了赈災當場,倒是親力親為了。”
蘇揚知曉天啓帝是在懷疑他想要立名聲,便立刻道,“兒臣是奉父皇之命,這才前往赈災地的。”
天啓帝愣了一下,旋即笑了一聲,道,“起來吧。”
從禦書房出來時,蘇揚還覺得後背都是冷汗,蝶兒顯然也吓得不輕,一邊為蘇揚打着傘,一邊說道,“如今皇上對殿下多番猜疑,殿下還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摻和這個渾水,何必呢?這要是不小心,惹得龍顏震怒,殿下豈不是又得受苦了?”
“這倒不是什麽問題,只是這次之後,恐怕父皇要留不得我了。”蘇揚擡頭看着天上飄落的大雪,他道,“我聽聞沈老太師入冬以來便病了,老太師年歲已高,此次病症來勢洶洶,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還未可知。”
“若是沈太師出了事情,沈家便只有一個鎮遠王了。”蝶兒說道。
“一個鎮遠王便已經夠了,軍權在握,他可比我這個名義上的太子,要厲害的多。”蘇揚路過永和宮時,看到緊閉的宮門,站在門口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攔住了蝶兒要去敲門的舉動,道,“母後此時想必歇下了,我們走吧。”
蘇揚很清楚天啓帝如今對他的猜疑已經到了一個線了。
蘇揚回了東宮的時候,看到窗臺上落了一只白鴿,可腳上并未綁任何的東西,蘇揚看了眼便轉過頭,沒再注意了,沒一會兒,宮中便傳來了消息,天啓帝為了嘉獎太子赈災有功,特地賞賜了東西來。
蘇揚一眼便看到了多個賞賜中的一個盒子。
他讓人将盒子送入了他的書房中,将其開啓,裏面果然是一塊玉佩。
蝶兒詫異道,“這……這不是殿下的玉佩嗎?”
“不,不是我的。”蘇揚将玉佩握在手中,他道,“是二皇弟的。”
他的玉佩和蘇嘉的玉佩有一點區別,旁人或許分辨不出來,可他卻一眼能看出,當初蘇嘉頑皮,拿到玉佩後便到處扔着玩,一不小心把玉佩的一角磕裂開了,而他的玉佩卻一直好好的保存着,不曾受損半分。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了侍衛阻攔的聲音,“王爺,您不能擅闖!這是東宮!您不能擅自闖入的!”
蘇揚愣了一下,旋即猜到可能是一些消息走漏了,這才讓沈星亭連臉面都不顧的闖入東宮,他開口道,“讓他進來。”
沈星亭一進來便看到了蘇揚手中的玉佩,他瞳孔驟然緊縮,臉色微變,道,“這個是……”
蘇揚将玉佩放進了盒子中,他道,“你找我有何事?”
“這是二皇子的玉佩,為什麽會在你這裏!”沈星亭眸光冰冷的看着蘇揚,他幾乎咬着牙道,“你還瞞着我什麽?”
“在他宮中找到的,便拿了過來。”蘇揚沉默了一下,道,“你來做什麽?”
“他的太子之位,你搶了,他的玉佩,你也想拿?蘇揚,你有人性嗎?”沈星亭深吸了一口氣,道,“把玉佩給我,你不配拿着他的東西。”
蘇揚看了眼沈星亭,道,“我是他的皇兄。”
沈星亭連一個字都不想再跟蘇揚說了,他直接上前一把摁在了盒子上,蘇揚見狀,也立刻出手搶奪。
若是以前,兩人經常比試武功,輸贏五五分,因而這次沈星亭并未留手,狠狠一掌擊中了蘇揚的胸口,蘇揚後背撞在了書桌上,疼的半跪在了地上,一口鮮血嘔了出來。
沈星亭也愣了一下,他皺眉道,“這一掌不過三成內力,按理不會傷你至此……你還想騙我?”
蘇揚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一張口,喉頭便不斷湧上腥甜,內腑震動,他額頭冒出了冷汗,蝶兒見狀連忙攔在了沈星亭面前,跪下道,“王爺放過我家太子吧,太子是真的受不起您一掌了,求王爺放過太子吧。”
周圍的侍衛早被蘇揚調開了,他捂着胸口,呼吸略微急促,鮮血順着他的唇角淅淅瀝瀝的滴落在地上,頃刻便彙聚成了一灘。
“我并非真的想要傷你。”之前那一劍,他的确是被怒火沖昏了頭腦,可這次,他是真的沒想到蘇揚竟然連他三成內力都接不下來。
“我知道,你若是想殺我,已然動手了。”蘇揚咳嗽了一聲,他擡手擦掉自己唇角的血跡,開口說道,“你走吧。”
沈星亭站在原地許久後,還是轉身離開了,走的時候,他道,“你的武功退步了。”
知道沈星亭走後,蘇揚才笑了一聲。
退步?他何止是退步了?他現在連劍都提不動,更別提還有什麽內力了。
蝶兒想要将蘇揚扶起來,蘇揚卻靠着書桌,笑道,“蝶兒,去告訴父皇吧,就說……你發現二皇子沒死,是本宮将他藏了起來,但是在哪裏,還不知道。”
蝶兒驚詫的看着蘇揚,全身都僵硬了,随後才道,“殿……殿下……”
“父皇派你來我身邊,只為了監視我的一舉一動罷了,你能幫我瞞着二弟的事情,已然是費勁心力了,但是現在一切要結束的。”蘇揚早已知道蝶兒就是天啓帝放在他身邊的眼線,卻從來不說出來。
蝶兒跪倒在地,道,“殿下三思!若是殿下現在告訴皇上,皇上定然不會放過殿下的!”
“神醫已經傳來消息,不出意外的,二弟最近就會醒來了。”蘇揚笑了一聲,道,“正好,天災一事,因我為太子,德行有失,若是二弟成為太子,那便是衆望所歸了,蝶兒,我已經走到盡頭了,過了今日,其實無論你去不去說,父皇都會知道這件事情。”
“可是奴婢并未告訴過皇上!殿下您相信奴婢!”蝶兒焦急的說道。
“我知道你未曾告訴,可東宮眼線如此之多,從一開始,驚馬,孩童,宮宴,天災,誤傷……直到父皇賜下的這塊玉佩。”蘇揚面露痛色,他唇角又溢出了些許鮮血,他虛弱道,“也許從三年前開始,父皇就從未信過我,消息如何透露出去的,已經并不重要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我要還沈星亭一個完完整整的蘇嘉,還天下一個正義光明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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