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傻東西
周日。
淩頌沒再出門,老老實實地在家看書做習題。
溫元初說他下午三點多到,淩頌心不在焉,不時晃一眼手表。
他只是迫不及待想嘗溫元初帶回來的蜜餞。
嗯。
絕對沒別的意思。
吃完中午飯,正是最困的時候,習題冊寫了兩頁,淩頌的眼皮子開始打架。
很快腦袋一點一點,趴到了書桌上。
夢裏他好像又聞到了溫元初身上那股十分好聞的味道。
溫元初靠近他,手指腹輕觸他面頰,小心翼翼,叫他不舍得退開。
直到雙腿實在麻得受不了了,他才揉着小腿肚倒吸氣坐直身,卻見不知什麽時候回來的溫元初就坐在他書桌邊,正在檢查他這幾日做的習題。
淩頌愣住。
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你、你幾時回來的。”
溫元初的目光沒有從他的習題冊上移開:“剛到。”
“你睡着了,沒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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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頌趕緊擡手抹去睡夢中嘴角流出的哈喇子,有一點尴尬。
略略猶豫後,他跑去浴室裏洗了把臉,再坐回書桌前。
讨好地沖溫元初笑。
溫元初已經把他這幾天做的題目檢查完。
淩頌的眼神飄忽。
溫元初說給他放假,他就真的幾乎沒怎麽動過筆,加起來也沒寫幾頁。
這會兒溫元初坐到他面前了,他才不自覺地有些心虛。
但溫元初沒跟他計較這個。
他把習題冊放到一邊,将地上塑料袋子裏的東西一件一件取出來,給淩頌看。
全是他從北京買回來的特産。
除了淩頌點名要的、國子監附近那間店裏的蜜餞,其它也都是各樣老字號的北方名點。
淩頌咽了咽喉嚨:“你買了這麽多啊?”
“嗯,我還給你爸媽哥嫂超超他們帶了,剛才上來前已經給他們了,這份是給你一個人的,這些點心,……我不知道你以前嘗過沒有,你試試。”
淩頌伸手摸了摸,笑容燦爛:“多謝元初爸爸!爸爸有心了!”
他将包裝袋一一拆開,每樣都嘗上一口。
這些點心,大多都是四百年前就有的,不過現在的做法更多、花樣口味也更多。
溫元初問他:“怎麽樣?”
淩頌将嘴裏的蜜餞果子咽下,喝了口茶。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
味道确實都還可以,但似乎沒有他從前吃過的香。
“跟我以前吃過的,味道好像不太一樣。”
溫元初:“賣這些傳統點心的店,配方一直都在調整改進,跟以前的确實不一樣,而且現在的食物,普遍食品添加劑多,工廠流水線上生産出來的,比不上人手工做的好吃。”
哦,原來是這樣。
淩頌頓覺索然無味。
難怪他覺得,這蜜餞一點不如當年小德子偷偷給他買的好吃。
真叫人失望。
溫元初似看穿他心中所想,猶豫問:“不喜歡嗎?”
淩頌話到嘴邊,改了口:“怎麽會,元初爸爸特地給我帶的,當然喜歡啦,謝謝爸爸,麽麽噠。”
溫元初清亮的雙瞳裏映着他的笑臉,內心盛滿喜悅。
淩頌順手拿起塊桃酥餅,塞溫元初嘴裏。
再把剩下的都收起來,放進自己的小冰箱。
“我留着慢慢吃。”
溫元初點頭:“如果不合胃口的,不必勉強自己吃。”
淩頌擺擺手:“放心,我是那樣的人麽。”
他才不會委屈自己呢。
溫元初又把給他帶的另一件禮物取出來,是一套棋具。
棋盤和棋子都是玉石質地的,十分精美,看起來還有些年頭,一看就價值不菲。
淩頌舉起一顆白子,對着窗外陽光細看了看,這玉的質地挺好,不是這個時代外頭随處可見的假玉。
想起當年他寝殿裏的那副棋,一時唏噓不已。
“你把這個送我?這很貴吧?”
溫元初解釋:“這我姑奶奶的,她當年出嫁時家裏特地給做的嫁妝,挺好的一副棋,整理她遺物時,我表姑說自己不會玩這個,順手送我了,你上回不說想下棋嗎?我才想着拿給你玩。”
淩頌想了想,說:“你不說你會麽?真的會?”
“會。”
“那你陪我下一局試試。”
溫元初的眸光動了動:“你要我讓你嗎?”
淩頌手裏捏着棋子,想起來他上回好像确實跟溫元初抱怨過,說那位不通人情的死鬼攝政王從來不肯讓他。
但是下棋這個事吧,真要讓了,他贏了其實也沒什麽意思。
“你這話說的,下都還沒下,你就知道我一定不如你?”
他還不信了,他下不贏那個死鬼,還能連溫元初都下不贏嗎?
溫元初沒再說,不出聲地落下第一子。
二十分鐘後,淩頌糾結起雙眉,看着棋盤上被吃掉一大片的他的白子,氣呼呼道:“再來。”
溫元初看他一眼,這回讓他先下。
第二局更短,不到一刻鐘,淩頌就已一敗塗地。
他憋着火氣,越挫越勇:“繼續。”
第三局、第四局、第五局。
五殺之後,淩頌把棋子胡亂一推,趴到棋盤上,開始耍賴:“你這人怎麽這樣啊,你就不能讓讓我嗎?太不給面子了,爸爸變了,再也不是那個愛護崽崽的好爸爸了……”
溫元初面無表情地提醒他:“你自己說不讓的。”
氣人。
就不能偷偷地讓,不叫他知道嗎?真不會做人。
他可真沒想到,這人的棋藝竟然跟那個死鬼不相上下,且下棋風格都差不多。
單刀直入、殺氣凜冽、速戰速決,叫他毫無招架之力。
他都差點以為溫元初被那個死鬼附身了。
淩頌很郁悶。
非常郁悶。
溫元初将棋子一顆一顆撿回棋盒中。
淩頌盯着他白皙修長的手指,心神一陣恍惚。
片刻後,他的爪子伸過去,猛地扣住溫元初手腕,拉到嘴邊用力一口咬上去。
溫元初的眼中有轉瞬即逝的驚訝,但沒有動,任由淩頌咬他。
半分鐘後,淩頌松開嘴,呸呸兩聲,又栽回棋盤上。
一肚子憋了兩輩子的郁憤,這樣也不能發洩。
太生氣了。
溫元初盯着手上那一圈牙印子看了兩秒,淡定拉下袖子。
“別鬧了,起來吧。”
淩頌別別扭扭地坐起身,但不願看他,垂着眼小聲說:“棋具你拿回去吧,我不要了。”
“放你這,你要是想扳回一城,我随時奉陪。”
淩頌撇嘴,哪有那麽容易。
他上輩子到死都沒贏過攝政王一回呢。
“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朕要贏你一回。”
傍晚,溫元初留在淩家吃晚飯。
淩颉剛從外頭回來,看了溫元初帶回來的那些點心,順嘴問他:“這些都是北京老字號的名店買的吧?要買齊全得跑遍整個北京城,一準又是小頌他故意麻煩你,你理他做什麽,慣得他。”
淩頌:“???”
冤枉。
溫元初看淩頌一眼,說:“沒有,不麻煩,其實是我自己想吃,才順便多買了些。”
淩頌小聲問他:“原來你喜歡吃這些啊?”
溫元初沒多說,含糊應了一聲。
咦?
溫元初竟然喜歡吃甜食?
淩頌仿佛打開了新世界大門,這個悶葫蘆竟然喜歡吃甜的诶。
攝政王就不喜歡吃甜的,他不但不喜歡吃,還不許自己吃。
溫元初果然還是和死鬼不一樣的。
淩頌心想。
嗯,這樣也好。
吃完晚飯,他倆上樓回房。
溫元初翻開書,開始講課。
淩頌提醒他:“七點還沒到,還半個小時呢,你讓我歇歇。”
“你已經歇好幾天了,今天多上半小時課。”
淩頌垮了臉:“為什麽啊?一定要這樣嗎?”
溫元初不為所動:“一定要,不然進度趕不上去了。”
“……爸爸好嚴格啊。”
淩頌抱怨了幾句,還是不死心:“元初爸爸,好爸爸,我明天請你吃棒棒糖好不好?你別這麽嚴肅嘛。”
淩頌笑嘻嘻的臉湊到溫元初面前,擠眉弄眼。
溫元初安靜看着他。
擡手在他臉上摸了一把。
淩頌一愣,火燒猴子屁股一般趕緊退開,嘴裏嘀咕:“摸什麽摸,耍什麽流氓,不要臉……”
“不吃棒棒糖,你不許鬧,上課。”溫元初鐵面無私。
淩頌哼哼幾聲,不情不願地拿起筆。
十點半,講完最後一個知識點,溫元初将書本合上,說:“今天就到這,明天要早起,你洗了澡早點睡。”
淩頌已經徹底蔫了,趴桌上有氣無力地揮手:“哦。”
溫元初見他這樣,心神一動,伸手在他頭頂密實的發間捋了捋。
淩頌側過頭,就這麽瞅着溫元初,沒眨眼。
倆人無聲地對視。
溫元初的手還停留在他頭頂上,許久,才又輕輕揉捏了一下。
淩頌一個激靈,癢意從被溫元初揉過的地方升起,順着後脊,轉瞬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的心尖顫了顫,眼珠子亂轉,聲音裏沒什麽底氣:“你做什麽?你揉狗呢。”
溫元初撤開手,輕咳一聲:“你休息吧,我走了。”
淩頌有一點不爽。
來來去去,撩撥得人心裏七上八下的,再拍拍屁股就要走,太讨厭了。
他霍然坐起身,拉過溫元初的手,對着先前咬過的地方,又一次啃了上去。
溫元初似已習以為常,連驚訝都不再有。
淩頌仿佛洩憤一般,下口極重,最後還下意識地伸舌舔了一下。
許久,溫元初的喉嚨上下滾了滾:“你……放開。”
淩頌擡眼,對上溫元初看向自己的,那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心神一凜,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又做了什麽蠢事。
趕緊放開人。
舉高雙手合十,讨饒:“我錯了爸爸,我真的錯了,要不你也咬我吧。”
但是溫元初身上真的好香,嗚嗚嗚。
他好想再咬一口。
溫元初沒跟他計較,拿紙把他的口水擦了,拉下袖子。
淩頌看着他的動作,越發心虛:“……你真的不要咬我啊?”
溫元初睨他一眼,嫌棄地丢出三個字:“傻東西。”
淩頌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提起聲音:“你說誰傻東西呢?怎麽說話的你?”
“誰愛亂咬人誰就是傻東西。”
淩頌氣紅了臉。
他沒亂咬人,他兩輩子就只咬過溫元初一個。
不對,他也咬過那個死鬼的。
前輩子那回死鬼罰了給他買蜜餞的小德子,還罵他,他實在氣不過,逮着死鬼的胳膊用力咬了一口。
但後來他就慫了,怕死鬼記仇,再不敢招惹他。
啧。
溫元初又摸了摸他的狗頭:“別生氣了,我跟你開玩笑的,……明早你還坐我的車嗎?”
淩頌一個“不”字到嘴邊,鬼使神差地改了口:“坐。”
“那好,明早要晨會,就不跑步了,你早點起來,吃完早餐我來接你。”
等溫元初走了,淩頌才自暴自棄地栽倒在床裏。
他太丢臉了。
跟個登徒子一樣。
做的都是什麽事?
淩頌十分委屈。
為什麽朕會對着溫元初生出那些莫名其妙的念頭來?
……都怨林秋怡他們。
每天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害他胡思亂想。
群-姐姐妹妹站起來。
淩頌:問一個問題。
淩頌:什麽情況下會想咬人?
夏朗星:你得狂犬病了吧?有病趕緊上醫院打針。
淩頌不理他。
姚娜娜:你想咬誰?咬某個特定的人還是見人就想咬?
當然不是見人就咬,他又不是狗……
淩頌:某個特定的人。
淩頌:不是我,我有一朋友。
姚娜娜:那很明顯,你喜歡某人,才會想咬他。
淩頌:說了不是我。
林秋怡:你上回說溫元初身上好香來着,想咬的人該不會是溫元初吧?
林秋怡:狗頭.jpg
淩頌:不是我,我有一朋友。
夏朗星:切。
林秋怡:春天還沒到呢,閨女的發.情期提前了嗎?
淩頌沒再理他們,他把頭埋進被子裏,裝鴕鳥。
他喜歡溫元初?
不可能的。
……絕對不可能。
頂多、頂多也就是因為溫元初身上太香了。
更何況,他還咬過死鬼呢,明明是讨厭死鬼才咬他洩憤。
切。
浴室裏。
溫元初站在淋浴下,不時擡手看一眼右手腕上,那被咬過兩回的牙印。
小心翼翼地摸上去。
他回來的第八十五天,他又咬我了,他真可愛,好像小狗狗。
先高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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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