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想見你

轉眼快到除夕。

二十九那天,下午講課結束,溫元初說起之後幾天就不上課了,讓淩頌好好過個年。

“晚上我和爸媽要去北京,去我小爺爺家過年,估計初七之後回來。”

淩頌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他本來還打算過兩天生日,單獨和溫元初出去過,順便看看能不能趁機發生點什麽的。

怎麽這樣啊……

眼見着這小傻子滿臉郁悶地耷拉下腦袋,溫元初伸手揉了揉他頭毛:“別不高興了。”

淩頌一吸鼻子:“我有什麽好不高興的,你去親戚家過年應該的,我還能綁着你不讓你去嗎?”

他憑什麽将人綁自己身邊啊,溫元初又不是他的誰。

這語氣酸的,明明就是不高興了,溫元初沒揭穿他。

“這幾天我也不給你布置作業了,你好好吃喝玩吧,等我回來再學習。”

“噢。”

這樣也還是不開心,但淩頌不想說。

“你晚上幾點的飛機?”

“九點二十。”

溫元初回家去吃晚飯,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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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頌悶悶不樂。

飯桌上爸媽哥嫂他們商量出行,想趁着過年這幾天去附近的溫泉度假村短途旅行,問他有沒有什麽意見,淩頌聽得心不在焉,随口說:“随便,愛去哪去哪。”

淩颉有點沒好氣:“你出息點,不就是溫元初要去北京過年嗎?至于這麽茶不思飯不想?”

淩頌紅了臉,含糊丢出句“哥你說什麽呢”,低頭扒飯。

吃完飯,淩頌回房,趴窗邊朝對面房間看。

溫元初在房裏收拾東西,并沒注意到他。

淩頌看一眼手表,已經六點半了,最多再二十分鐘他就要去機場。

……還是舍不得。

溫元初跟着他爸媽出門,一眼看到在自家門口徘徊的淩頌,走上前去:“你怎麽過來了?”

淩頌掏出兩根棒棒糖塞給他,垂着眼小聲說:“請你路上吃的,一路平安。”

想了想,又添上一句:“新年快樂。”

溫元初沒有拒絕,将棒棒糖收進兜裏。

淩頌又說:“我們家明天去隔壁市的溫泉度假村玩,也得到初三之後回來,哼,我才不羨慕你。”

溫元初點頭:“跟叔叔阿姨颉哥他們好好玩。”

淩頌還是很郁悶。

他來這個地方的第一年春節,剛剛明白自己對溫元初的心思,卻不能跟他一起過。

表面上裝得再滿不在乎,心裏還是不痛快。

……這人果真不喜歡他,似乎一點沒有舍不得他。

溫元初卻忽然擡手,将他攬入懷。

不等淩頌反應,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淩頌,新年快樂,等我回來。”

他嗓音沉沉,好似帶着蠱惑人心的力量。

淩頌心裏那股憋屈感終于壓下去些:“……好。”

第二天一早,淩家全家驅車前往二百多公裏外的溫泉度假山莊,并且打算在這裏過年。

這裏的度假村不但有溫泉,還有高爾夫場和馬場,淩頌來到這個時代第一回看到馬,總算起了興致,去挑了匹溫順的母馬,在馬場上暢快地跑了兩圈。

淩超超舉着手機給他拍照,眼裏頭一次流露出對他的崇拜:“小叔你竟然會騎馬,好厲害!”

淩頌得意地揚眉:“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着呢。”

淩母在一旁笑,随口感嘆,說淩頌小時候學着玩這個就很上道,仿佛天生就會這些。

淩頌心說,是嗎?以前的淩頌果然跟他有淵源吧?

“不過元初那孩子比你更擅長這個,有一回,應該是你們十一二歲大的時候,我們和溫家人一起過來玩,你非要跟元初比一場,結果沖太快差點從馬上摔了,要不是元初情急之下幫你控制住馬接住你,你這小子不定得摔出什麽毛病來,後頭元初兇了你一頓,你氣得再不肯玩這個了,還跟元初鬧別扭,你可真是個小心眼。”

淩頌啞然。

竟然還有這種事情?

溫元初,……為什麽什麽都會?

而且溫元初對以前的他,果然還挺好吧?

他順手給溫元初發了條消息。

淩頌:你也會騎馬嗎?跟誰學的?

溫元初:我爸。

哦,那難怪。

淩頌:有空比一場,我肯定比你厲害。

溫元初沒理他。

夜晚,吃完飯回去酒店房間,淩頌打開電視機播放春晚,泡在大浴缸裏一邊享受溫泉浴,一邊玩手機。

各個群裏都在發紅包,他搶了幾個,再一看他爸媽哥嫂每人給他轉了一大筆的壓歲錢,頓時看不上那些幾毛幾塊的紅包,十分豪爽地在每個群裏發了二十塊,退出,去騷擾溫元初。

淩頌:元初爸爸,壓歲錢

淩頌:可愛.jpg

溫元初:吃完飯了嗎?在做什麽?

淩頌:看春晚,泡澡。

舉高手機,他拍了張自己坐浴缸裏半露不露的自拍照,給溫元初發過去。

雖然身材有點白斬雞,還要繼續鍛煉,但那張臉,在水汽氤氲中還是十足好看的。

淩頌想,他自己看着都要動心了,他就不信溫元初看了能坐懷不亂。

溫元初看着照片裏淩頌故作撩人,其實傻兮兮的模樣,一言難盡。

保存照片的動作卻一秒沒有耽擱。

溫元初:別泡太久了,小心頭暈。

淩頌:你不在,我一個人實在沒意思,你在做什麽啊?

溫元初:剛吃完飯,陪堂叔他們打麻将。

淩頌:哇,你竟然還會麻将,真沒看出來。

溫元初:會,一直陪我媽打。

想象了一下溫元初面無表情打麻将的模樣,淩頌樂不可支,可惜不能親眼看到。

淩頌:你在那邊好玩嗎?

溫元初:還可以。

淩頌:我一個人真無聊,我也想跟你打麻将。

他上輩子小時候經常看他母後跟那些宮妃打馬吊牌,無師自通,雖然那玩意跟這裏的麻将不一樣,但一脈相傳,學起來必然不難。

溫元初:不跟你打。

淩頌:為什麽?

溫元初:你輸了肯定會耍賴。

淩頌:……你怎麽這樣啊?

溫元初開始給他發紅包。

連着十個,每個兩百,又是兩千塊。

溫元初:壓歲錢,給你。

淩頌:怎麽又是兩千?不能多給點嗎?

溫元初:加上元旦那兩千,一共是四千。

哦,給別人是兩千,給他四千,那他果然還更值錢點。

淩頌滿意了,沒再計較。

後面他倆有一搭沒一搭地繼續發微信,溫元初大概在專心打牌,回得很慢。

淩頌十分無趣,泡了一小時溫泉,穿上衣服,去他爸媽房間,陪他們一起吃宵夜,繼續看春晚。

十一點半,溫元初的語音電話打進來,淩頌跑去外頭陽臺上接。

“元初爸爸,你可舍得理我了。”

淩頌的語氣似撒嬌似抱怨,他自己都沒覺察出來。

溫元初也沒提醒他:“剛打完牌。”

“贏了嗎?”

“贏了二十塊。”

“才二十塊啊,手氣真不好。”

溫元初無奈說:“打着玩的,又不是賭錢。”

淩頌趴到陽臺護欄上,嗅着寒風中隐隐的花香,問他:“溫元初,那你現在要睡覺了嗎?”

“還早。”

淩頌啧啧笑:“難得聽到一回你說還早,之前每次都是催我早點睡,不許玩手機。”

“今天除夕,可以守夜。”

淩頌不以為然:“可這裏一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連花炮都不讓玩,好沒意思。”

“習慣就好,哪裏都一樣。”

“那你現在在做什麽呢?”

“也在看春晚。”

倆人東拉西扯地閑聊,誰都沒舍得擱下手機。

很快到了零點,聽到房中電視機裏傳出的倒計時聲,淩頌深吸一口氣,在倒數到一時,又與溫元初說了一句:“溫元初,新年快樂。”

溫元初的回答卻是:“淩頌,生日快樂。”

淩頌一愣,他都差點忘這出了。

“那我的生日禮物呢?”

“你回房去就看到了。”

溫元初竟然真的給他準備了生日禮物?

淩頌興沖沖地給他爸媽丢下句“我回去睡覺”,跑回隔壁自己房間去。

果然他剛過去,就有人來按門鈴,是酒店的服務生。

說是有人給他點了客房服務。

一個點着蠟燭的六寸草莓蛋糕,還有一份包裝好的禮物。

淩頌小心翼翼地拆開禮物包裝紙,是一個八音盒,水晶玻璃罩裏頭鋪滿了玫瑰花瓣,上頭立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卡通小狗,是他的屬相。

擰動發條,悠揚琴曲緩緩流淌而出。

是他一直哼的那首。

淩頌聽得微微愣神,拿起手機,再次撥通了溫元初的語音電話。

“溫元初,為什麽是這首曲子啊?”

“你自己哼的,我記性好,全給記下來了,挺好聽的,所以訂做了這個八音盒送你。”

噢。

淩頌心裏莫名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又嘗了一口那草莓蛋糕,香甜綿軟,确實好吃。

溫元初問他:“許願了嗎?”

“一個人許願沒意思。”

而且他的願望忒樸素了,那天在月老廟都已經跟月老說過了。

“溫元初,你送我這麽大一個蛋糕,大半夜的我一個人哪裏吃得完?”

溫元初想了想,說:“放冰箱裏,白天再吃。”

“等到白天就不新鮮了,而且我家裏人白天也會給我過生日,肯定還有蛋糕吃。”

“溫元初,我本來還想請你一起吃我的生日蛋糕呢。”

“你這個人真不給面子,扔下我就跑了。”

淩頌嘟嘟哝哝地抱怨,溫元初安靜聽着,等他說完了,與他保證:“明年我肯定陪你過。”

可我等不及到明年了。

淩頌望向外頭依然燈火璀璨的夜色,心裏驀地湧起一股沖動。

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他沖電話那頭的溫元初說:“我要睡覺了,先這樣吧,挂了。”

收了手機,換上外衣,再胡亂收拾了幾件衣服進雙肩背包裏,确認帶好了身份證,淩頌不再猶豫,背上包輕手輕腳地走出了酒店房間。

酒店一樓門口就有出租車,且這個地方去機場,只要二十分鐘。

他剛已經在手機上看過,還有最後一班淩晨兩點的飛機飛北京,且還有票。

淩頌有一點緊張。

大半夜的一個人坐飛機去北京找溫元初,他活了兩輩子,還是第一回有這樣的膽子。

機場比他想象中更大。

到達地方後,多虧有地勤人員幫忙,趕在登機口關閉之前,總算是趕上了。

真正在飛機上坐下,淩頌一直怦怦直跳的心髒才稍稍平複些,空乘人員笑着提醒他關機,他趕緊拿出手機,發了兩條微信出去。

一條給他哥,告訴他自己去北京了,讓他們不用擔心。

一條發給溫元初,讓他去機場接自己。

做完這些,再關了機,淩頌終于松了口氣,這才有心思打量起他這第一回坐的飛機。

……這麽個笨重的大家夥,竟然能飛上天嗎?

不過很快他就沒心情想這些,飛機加速起飛後,輕微的超重感将他釘在椅子上,淩頌緊張地交握雙手,一動不敢動。

雖然心裏害怕,但一想到很快就能見到溫元初,心頭的雀躍依舊占了上風。

溫元初一直沒睡,看到手機屏幕上淩頌發來的微信消息,甚至來不及驚訝,當下回撥電話,那邊已經關機。

他又給淩颉打去電話,剛一接通,就聽到淩颉氣急敗壞的聲音:“小頌不在房間裏,他飛北京去找你了,我剛查了一下,最後一班飛機已經起飛,你去機場接一下他吧,麻煩了,那個渾小子,回來我再跟他算賬。”

溫元初:“……我這就出門,我會照顧好他,麻煩跟叔叔阿姨說一聲,不用擔心。”

挂斷電話,溫元初不再多想,趕緊起身換衣服出門。

淩晨四點半,飛機降落在北京機場。

睡了一覺的淩頌迷迷糊糊地醒來,順着人流走出接機口,一眼看到站在外頭的溫元初。

那人穿着羽絨服牛仔褲,皺着眉好似不太高興。

可那一瞬間,他吊了一晚上的心終于沉沉落地,笑嘻嘻地跑過去,用力撞進了溫元初懷裏。

溫元初被他撞得後退兩步,将人扶穩。

聽到淩頌在他耳邊笑着說:“溫元初,我想見你,我來找你陪我過生日。”

訓斥人的話到嘴邊忽然就說不出口了,溫元初沉下心緒擡手拍了拍他的腰:“走吧,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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