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藍日中新生

“如意,歇會再練吧!”

“爹爹,我再練一會兒,你們先休息去吧。”

老人無奈地捋了捋胡須,任由藍田繼續在練兵場上繼續風姿飒爽地揮舞着青虹雙劍,回到陰涼處的座椅上,細細觀察着她的進步,此人正是藍日族族長赫連羽。

看到眼前充滿活力而堅毅倔強的女孩兒,赫連羽不禁回想起一年前那個風雨交加的晚上,他在藍日城門口看到渾身是血且奄奄一息的藍田的情景,那個在昏迷中不斷抖動着雙肩充滿驚恐痛苦的女孩兒,口中無力嘶啞地呓語。醒來之後便是默默發呆,有的時候會爆發起來扔砸一些東西,但更多的時候卻是一會哭一會笑的異常舉止。赫連羽很迷惑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藍田卻是對此一直選擇緘默。

一個月後,藍田好像還魂了一般,恢複了昔日的活力。當她從憋悶了一個月的房間中走出來的時候,對赫連羽和赫連亦晨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請教我武功!

“小姐,你的這套青虹劍法又精進了不少,喝口水吧!”

小紫笑意盈盈地端着茶杯走了過來,藍田笑了笑走至小紫和赫連羽所在的陰涼之處,擦過汗水後,喝了口茶:“小紫,‘千回百轉’這一式,不知為什麽我總是練不好,是不是我用的力道過猛?”

小紫笑着端走茶杯道:“小姐,你已經進步很快了,這一式本來就很難,不可操之過急啊。“

聞言,赫連羽也是點點頭,笑道:“小紫說得沒錯。如意,你雖然之前從未練過功夫,但僅僅一年的時間,你竟然将青虹劍法生生練到了第九式,堪稱世間罕有的練武奇才,已是實屬不易。我知你練功心切,但這功夫卻并非一蹴而就,青虹劍法練到第九式,你已經在藍日族中少有敵手。但須知,這功夫越往上卻越是難以突破,個中奧秘方要練武之人慢慢領悟才可,萬不可操之過急!”

要麽說藍田真是一朵奇葩啊,幹別的都笨手笨腳的,但接觸到武功之後練起武來,那是比誰領悟的都快。很多藍日族流傳下來的功法只要她稍微一看,配合身法練習幾日,便能夠掌握得八九不離十,好像完全是在溫習一樣。藍田把這個罕有的天賦歸結為前世看武俠片看多了的緣故,但卻殊不知她的這個身體和靈魂的前世,是藍日族昔日文武雙全的最偉大首領赫連青青,而這些個身法秘籍也完全是這位首領所留。

“爹爹說的是。哦,對了,今年的桑蠶産量如何?”

說到這裏,赫連羽不禁眉頭大展:“好的很啊!如意,你的這一套進出口方法非常奏效,不僅傾銷出了我藍日族盛産的桑葉,賺的了大量的金錢,而且在旁族進口高質量的蠶,以桑葉養殖,也繁殖了大批蠶。按照你的說法,這蠶吐出的絲可再加工賣給衣坊制衣織被,蠶沙可以賣給藥鋪作為珍貴的藥材,還有一部分蠶養來賣給城中的百姓,早已人反映,這蠶不僅口感香滑美味,而且還可以作為強身健體的不可多得的食物。這一年來,我藍日族經濟因此獲得了大量的盈利,族內人群的生活也越過越好了!”

“嗯。”藍田微微點了點頭,複又問道:“新兵操練得如何?”

赫連羽又是禁不住一陣欣慰的笑意:“很好,這次新征的兵士都是按照如意你的意思從年輕有為的豪傑俊才中挑選出來的,都有些功夫底子,而且招入的新兵每個月的月給也比原來增加了一倍。而且按你的想法,這些新兵分成兩部分,一部分作為一支嶄新的隊伍融入原來的五支隊伍中,而另一部分……就要看你如何用了?”赫連羽說完看了藍田一眼。

藍田沉吟一會,道:“好!”然後她擡頭堅定地看着赫連羽道:“請相信女兒,女兒自有用處。”

赫連羽“嗯”了一聲,回道:“既然我已經讓你暫代藍日族族長,我便不會幹涉你的想法,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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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田展眉一笑:“謝謝爹爹!”

父女二人相視笑着,赫連羽一邊坐下一邊看着藍田,意味深成地說道:“晨兒今日就要回來了,這些日子,為了你的計劃,他每日都跑東跑西的,你,還不能接受他?”

藍田沉穩的小臉依然流淌着笑意,但月牙彎彎的眼中卻是閃過一抹痛色,她輕拍着身上的塵土道:“爹爹就不要為這些瑣事操心了!”

赫連羽搖了搖頭,遠處,赫連亦晨騎着一匹駿馬越跑越近。赫連羽笑笑,示意了一下小紫,小紫會意地和赫連羽一同走遠,只留下赫連亦晨和藍田雙雙站在暖暖的午後。兩個人一個立于馬上,沉靜而專注地凝視着下方,另一個微微仰頭,冷靜卻淡淡地回望着上方熾熱的眼神,一縷陽光明亮而柔和地穿越于兩人之間,仿佛一層紗般阻隔了近在咫尺的兩人。

沉默了許久,馬上之人終于緩緩伸出一只手,有些猶豫卻又執着地繞在藍田的臉龐,藍田微微偏頭,躲過那只滿是生繭的大手,那只手微微一滞,停留在空中片刻,終究被抽了回去。

赫連亦晨原本充滿着期許的眼神瞬間收斂,微嘆一口氣:“你還是忘不了他。”赫連亦晨橫跨下馬,牽着馬頭徑直走向藍田:“這一年來,盡管你變了許多,但有一樣東西你卻始終沒有變。”

藍田笑笑轉過身:“從前的事情我早已放下,只是有一件事情你還沒有搞清楚,那便是你自己才有着一些無法忘懷的事。”

望着藍田慢慢遠去的背影,赫連亦晨在她身後大聲喊道:“這只不過是你不接受我的借口罷了!”看着藍田的腳步并未停下,赫連亦晨繼續說道:“不管怎樣,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愛上我的!”

我會讓你愛上我的!

已經行至很遠,藍田的腦海中卻依舊回蕩起赫連亦晨倔強而有力的聲音。

“呵!總有一天麽……”藍田不禁苦笑一聲,這世間,愛是什麽,是信任?是欺騙?還是一個接一個的誤會,或是建立在一連串的陰謀與利益上。

愛很簡單,但對于一個人來說,卻又是那麽的奢侈。

樹林裏秋風陣陣,涼風吹亂了藍田的發絲,同時也吹散了她的記憶,一塊一塊浮現于腦海。

一年前的初冬,她所愛的男子終究因為她懷了別人的孩子而離她遠去。在那個雨雪交加的夜晚,她一個人拿着他曾經送與她的令牌,從景陽宮中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腦中空白一片,胸口卻是一陣陣劇痛,初冬已是非常之冷,她卻僅穿了件薄紗衣暴露于這極為陰寒的天氣之中。很快,流感燒熱了她的全身,加之之前所中的桃花劫引起的後遺症,新病舊傷累積在一起,藍田頓感體力不支,郁氣不散瞬間沖擊于小腹之中,肚中劇痛無比。直到藍田拖着虛弱的身子,鬼使神差地走到藍日城門口時,那僅有的一絲意識也瞬間消失了去。

直到赫連羽聽到傳報後急匆匆地感到藍田的身邊時,藍田的身下早已是濃血一片,藍田蒼白的小臉不斷滲透着汗珠,兩只小手下意識捂住小腹,不斷呻吟着:“肚子好痛……”

孩子,我的孩子……

……

虛幻的意識中卻隐藏着一縷青絲,黑暗中,少女銀鈴般的聲音在空中回蕩:“我叫杜青,你呢?”

又是那片粉紅色的桃花樹林,一個芝蘭玉樹的男子一身白衣,正靜靜地站在落英之中,靜靜地端詳前方活潑而弱小的清秀少年,他正彎着眼睛,笑眯眯地朝他伸出一只手,介紹着自己的名字。

杜青?男子展顏一笑,那笑容卻是經世容顏,他溫和地道:“我是朱顏。”

“朱顏?”少年驚呼之餘捂住了小口,雖是同樣是男人,但在朱顏的眼中,眼前這個男子卻稍微有那麽一點娘娘腔。不過少年眼中的純真卻讓他有一種想與他親近的沖動。

“你就是漢族的太子吧?”少年驚訝的表情慢慢變為驚嘆,他上下打量着朱顏,默默失口道:“果然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啊!”

被少年如此這般打量,朱顏卻覺得有那麽點別扭,咳了一聲道:“你是……”

“啊!我……”剛剛留完口水緩過神來的少年一下子噗通跪倒在地:“小人杜青,是色目族派遣至漢族的使者,特地為貴族進獻一些我族精心釀制的美酒。剛剛小人無心冒犯太子,還請太子……贖罪。”杜青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連自己都聽不見為止。

“無妨,起來吧。”

朱顏邊說着,卻無意識地走過扶起下跪的杜青,杜青詫異地擡起頭。

二人目光頓時接觸停止于空中,卻未曾想到,這一扶卻牽扯了兩個人此後千絲萬縷的聯系。

……

粉色漸漸褪去,又是無盡的黑暗呈現于眼前。

醒來後,藍田才知道,那腹中曾經因它而失去了她最愛的人的孩子已經不在了。盡管她想保持鎮定的姿态,但卻無法掩飾住潛在的情感,終于,她的傷心痛苦爆發,整整在床上瘋言瘋語了三個整月。

這三個月來,她徹徹底底地感受到了什麽叫做一無所有。但這三個月,她卻是也着着實實地體會到了赫連羽作為一個父親的偉大與貼心。為了開導她,即使她見人便亂砸亂扔東西,但赫連羽卻每日堅持走進她的房間,為她講藍日族的歷史,為她講藍日城裏每天發生的事情,更為她的生活起居親自照料,無微不至。

離開現代太久,這段日子藍田才又重新體會到了有了爸爸媽媽照顧的感覺,漸漸她的心軟了下來,也漸漸在心裏接受了赫連羽。而三個月間,她也想得越來越明白了。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

那個曾經為了情愛而單純美好的女子,将她埋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今天還要碼,我一定會加緊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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