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惑亦入晨心

二人火速随瑾亦樰來到藍田的房間,那床上的小人虛弱地咳嗽幾聲,眼眸微睜,口中喃喃念叨着兩個名字。

“亦非……亦晨……”

赫連亦晨看了眼瑾亦非,腳步微頓,又深看了眼藍田,心中悔恨不已。

發覺身邊的赫連亦晨轉身要走,瑾亦非輕聲道:“老四在院中,你若有疑問,可以去找他。”

赫連亦晨停頓片刻,随即擡腳走出房間。

瑾亦非慢慢走到藍田身邊,心疼地為她掖過幾縷散亂的頭發,深深地看着榻上蒼白的人兒,心中生疼。

“瑾……亦非……”藍田辨別出眼前之人,嘴角微顫,“為什麽……為什麽……”

瑾亦非的眼中泛出晶瑩的光澤,嘴角微微有些弧度。

這個傻丫頭,還是這麽倔,都傷成這樣子了,還是要苦苦追問。

為什麽?

是為什麽兩年前他抛棄她?

還是為什麽對她說了那麽多狠話之後還要不顧性命為她深入虎穴?

或是……

紛繁雜亂的思緒和疑問同時萦繞在二人之間。

如今二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對,卻似跨過了千山萬水後,仍有一道道深深淺淺溝壑,橫在彼此之間。

他與她到底怎麽了。

看着眼中泛着淚光的藍田,瑾亦非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情感,一把将藍田擁在懷中。

“對不起……對不起……再也不要離開我了……”

藍田全身一震。

自從兩年前她被迫離開景安之後,有關他的傳聞都是坐上皇帝寶座後他的鐵腕手段,加之他是因她與瑾亦祺的不潔而放棄了她,再見面後對她仍舊那麽的冷血無情,她以為他是再也沒有感情的了。

至少,是對她。

可此刻,她看到的卻是如此弱勢近乎哀求的他,恍恍而語,再也不要離開了。

他真是她的債。

不論曾經發生什麽,受了多大的委屈。

只此一句,什麽都不重要了。

這一句,她仿佛等待了很久,很久。

淚水簌簌落下,此刻她什麽都不要再想,只想融化在他的懷抱中。

原來,她的心中就只能裝得下他,根本容不得別人一丁點兒位置。

感受到懷中人兒的劇烈顫抖,瑾亦非的心中更是心疼憐惜,又緊了緊手腕的力量,幾乎想要将她揉到自己的身體裏。

再未有言語,感覺一切都是多餘的。

而屋外,午後斜陽,喜鵲成雙。

<<<

“瑾亦抒。”

赫連亦晨定定地看着院中一襲白衣,他正面對一株桃樹微有發呆,聽到聲音轉過頭來,面容含笑,伸手示意。

“你來了,請坐。”

光照下,赫連亦晨看到瑾亦抒手中握着一串彩色手镯,又看了眼瑾亦抒。

“原來,這是你給她的。”

瑾亦抒微微而笑以示點頭。

“它很有用,救過她的命。”赫連亦晨道,“不過我救過她的次數比它要多得多。”

“那是自然。”瑾亦抒笑答道。

“可終究不是她心中的那個人。”赫連亦晨默默道,不動聲色的言語中竟透露出一絲悲哀。

瑾亦抒的表情絲毫未變,顯得雲淡風輕。

“無法強求的,何不順其自然。”

赫連亦晨瞥了眼桌上備好的酒水,道:“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憐,今日,我不追究以前你暗算她的事情,來,咱們痛飲一杯!”

說着斟了兩杯酒,拿起一杯遞給瑾亦抒。瑾亦抒笑着接過酒杯,二人一飲而盡。

“你找我來,并不只是想和我喝酒吧。”瑾亦抒笑問道。

赫連亦晨看着手中的酒杯半晌,道:“你都知道些什麽,全都告訴我吧。”

瑾亦抒不動聲色道:“我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不知你要問哪一件?”

赫連亦晨緊緊握住手中的骨片,最後将它放到瑾亦抒的眼前,“就是它。”

瑾亦抒并未仔細看那骨片,輕輕搖了一把扇,道:“你果然不相信三哥的話。”看着赫連亦晨,徑自笑了下:“說起來你才是三哥。”

紙扇一合,瑾亦抒娓娓道來。

“當年林德妃的确産下雙子,第二子也就是我三哥瑾亦非是被我母親發現并接生的。其實那時,虛弱的林德妃早就認出那個搶奪她第一個孩子的侍衛是她曾經救過的一個人,但沒想到這個人卻是恩将仇報。她也預料到自己的結局,于是,在生命的垂危之際,她将一個秘密告訴了我的母親。二十年前的西版坡一戰,她曾放走過一對色目族人夫妻,而剛剛掠走她孩子的便是其中的那個男人。而她今日才知道,那個男人并不是普通的色目族人,他竟是藍日族的首領,因為她看到了他身上的首領令牌,她認得,如數次在景陽帝的戰略圖中,她見過那個首領令牌,首領令牌如同景朝虎符,可以號令三軍,除了族長,沒人可以擁有它。”

赫連亦晨雙手緊握住椅子把手,眉頭擰緊,“那也不能說明我就是那個被掠的小孩!”

瑾亦抒道:“林德妃曾說過,她背棄延年,終得懲罰,上天罰她生下一個藍色眼睛的孩子,最後又失去了他。”

“藍色眼睛!”赫連亦晨緊張起來。

“她還說,那個藍色眼睛的孩子脖子上,還帶着半塊骨片。”

赫連亦晨此刻已經說不出話來,首領令牌,藍色眼睛,半塊骨片。

那孩子,不是他又是誰!

如果這是真的,如果這是真的!

那義父……!!!

他真的做過如此卑鄙忘恩負義的事!

他害他家破人亡,從小便成孤兒,還誘導他去殺自己的親生父親!!

不止如此,他最不能接受的便是,義父竟然想要要了他的命!!!

赫連亦晨慢慢站起,步伐有些不穩。

“你,還好吧。”瑾亦抒欲上前,卻赫連亦晨擺手攔住。

他不出聲,只是呆滞地向前走。

瑾亦抒望着失魂落魄的赫連亦晨,沉沉嘆了一口氣。

瑾亦煦從遠處走來,道:“四哥,他要去做什麽?”

“他應該已經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了。”瑾亦抒緩緩道,“對了,樰兒那邊怎麽樣?”

瑾亦煦嘆氣,“唉!這也就是你告訴她所有事情的真相,否則換了其他人,她絕對不會相信是父親害死爺爺嫁禍給你的爺爺的。從小到大,她都以父親為榜樣,一心想要颠覆景朝,助父親成就大業,卻沒想到一切都是父親搞的鬼。她現在啊,根本平複不了自己的情緒,一個人不知去哪裏發洩去了。”

瑾亦抒亦嘆了口氣,“給她點時間吧。”

“接下來怎麽辦?”

瑾亦抒道:“如今三哥和藍田都身負重傷,如果這個時候色目族和蒙族聯合起來,那景朝可是大大的不利!”

瑾亦煦想了想道:“放心,蒙族這邊交給我和樰兒,我們不會讓蒙族攻入景朝的。”

“你想大義滅親?”瑾亦抒挑眉問。

瑾亦煦搖了搖頭,“他做再多的錯事,殺再多的無辜之人,但也終是我們的父親。蒙族自白虎子在世時,便世代與世無争,百姓和樂。可自父親妄圖吞并他族的那一刻起,蒙族便失去了原有的和平和寧靜。我和樰兒會努力讓蒙族恢複到那個祥和的時代,安樂地過我們蒙族自己的生活。”

瑾亦抒贊同地點了點頭,“好!那接下來就要看赫連亦晨的行動了。”

“不過,除此之外,我們還得小心一個人。”

“誰?”

“納蘭靜。”

<<<

藍日族,大殿。

“亦晨,你回來了!!”

大殿之上,一個蒼老的身影出現在赫連亦晨的眼前。

赫連亦晨撲通跪在地上。

“義父!是亦晨任性,沒有經過您的同意就離開藍日族,請義父責罰!”

赫連羽的神色由怒色轉為平靜,嘆了口氣,道:“不讓你去你偏要去,怎的就是不聽我的勸告呢!你有傷在身,不便與人交手,萬一有個意外如何是好!”

赫連羽走下來,将赫連亦晨扶起,手拍着他的肩膀沉聲道:“要知道,如意和藍日族以後可都是要依靠你啊!”

赫連亦晨擡起頭來,赫連羽憧憬而信任的眼神深深落入了他的眼眸中。

“義父,如意落在蒙族阿什那老賊手裏,我救她不過,被打成重傷,拼死逃出他們的包圍之際,我看到如意被瑾亦煦和瑾亦樰帶走了。”

赫連羽眸間閃過一絲精光,捋着胡須道:“他二人其實是阿什與那巫馬淑儀的餘孽,他們抓到如意定然會将她安放在蒙族交給阿什,至于阿什……定會以如意要挾瑾亦非,屆時,我們只需趁亂打劫将如意救回,坐觀阿什與瑾亦非之戰即可。”

赫連亦晨不禁問道:“可那瑾亦非向來冷血無情,他會為了如意犯險去蒙族嗎?”

赫連羽笑道:“會,他一定會,即便不是為了如意他也一定會去蒙族。”言罷,深看了眼赫連亦晨,“晨兒,你這些日子離開族裏一段時日都沒有服用提氣丹,想必你的傷勢嚴重了,玉谷子曾叮囑過我這提氣丹你萬不能斷用。”

赫連羽将一小瓶提氣丹放到赫連亦晨手裏,赫連亦晨靜靜地看着手心中躺着的棕色小瓶,心中苦澀難忍,他擡眼看着笑得有些古怪的赫連羽,輕聲道:“謝義父。”

夜,靜得詭異,連一絲風都沒有。藍日族供奉歷代首領的祠堂中,昏暗的窗前,人影攢動。

那人翻箱倒櫃,極盡細致地尋至每一寸地方,可終是一無所獲,不覺微微嘆了一口氣。

“看來你去蒙族一趟,果真是什麽都知道了,晨兒。”

門外一個低沉略帶着些許惋惜的聲音響起。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斷了那麽久,現在開始更新,這篇文準備完結,與良緋同時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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