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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離悠悠轉醒之時,周遭無聲,暮色四合,卻已是傍晚時分。

他勉力撐着想要直起身體,探查下周圍的環境,然而頭部的傷口再加上不久前的喝下的毒劑剝奪了絕大多數的精力,只覺得通體綿軟,頭暈目眩,饒是有心也使不出力氣來。

幾番掙紮之下,他像是喪氣般放松下來,癱軟在錦被鋪設的卧榻上,徐徐吐出一口長氣。

【看樣子計劃進行的還算順利】

照着民間傳聞來看,那位南王的性子倒是頗為孩子氣,愛則欲其生,恨則欲其死,看得上眼的千方百計不擇手段也要得到,然而若是真正叫他如意了——看看他那一日比一日壯大的後院就知曉會是什麽結果,終究還是棄如敝履。

所以從一開始,顧長離就抱着不讓對方如願的心态,反正那位大爺要做什麽,自己唱個反調就行了。

雖說作為一介白身,根本反抗不了南王的以勢壓人,人身自由不得保障,但若要說連這條命都一起歸屬了那人,便是純粹的癡心妄想。

——他可是有一百種作死方法的男人。

#然而這并沒有什麽值得驕傲#

至少先用這種方法威吓一下對方,至少表明那種寧死不屈的氣節,免得後者一時精蟲上腦當真對自己做出什麽,到時候就連哭都不曉得往哪裏哭去。

局勢真是相當糟糕……被動不利,實力懸殊,就連手上掌握的信息也是殘缺不全,至少——

那個男人最後表現出的睥睨态度,委實不像是一位除了吃喝玩樂便一無是處的廢物王爺。

顧長離長籲短嘆一番,良久之後,好歹感覺到四肢裏恢複了絲氣力,他的眼睛微亮,揪住一旁的雕花床沿好容易半坐而起。

透過藕荷色的紗帳,外界的一切影影綽綽,并不甚分明,以自己如今的眼裏,能看清楚的只有很小一部分。

在距離床頭不遠的地方,一方小幾上擺設着通體晶瑩,妖冶似火的珊瑚小樹,而恰恰是它的正對面,一顆嬰兒頭顱大小的翡翠玉西瓜端端正正地放在瑪瑙盤中,憨态可掬煞是喜人。

管中窺豹,當是從這寥寥兩樣物什來看,這一處卧房就不是什麽普通的地境——不管再怎麽富貴榮華,奢靡無度,顧長離也不認為這種價值連城的極品珍寶會随便擺在哪個旮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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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這樣想着,只聽得一陣噼裏啪啦的脆響聲,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急匆匆地掀開水晶簾子邁了進來,動作之大之疾,便是他走後那簾子還兀自晃動不休,叮當作響。

“你可算是醒了。”

這個突然駕到的男子冷肅着一張俊面,順勢坐在了木床旁一早就放置着的椅子上。

他微一擡手将簾帳挂起,露出一張極為出色的面孔,俊眉修目,神采飛揚,鼻若懸膽,唇若凃脂,與顧長離過于精致完美而總是顯出幾分脆弱可欺的樣貌相較,雖是不及,卻比之更多出凜凜威風氣概,充滿了男性特有的陽剛魅力。

不消說,來者自然是給原主帶來一系列麻煩,甚至間接造成他到來的罪魁禍首——南王,李承桐。

“那太醫令明明說過以你服下的藥量,喝了解毒的湯藥後不日便可醒來,但你卻硬是昏迷了一天一夜,若不是那老家夥一再保證是你的體質太弱,因此休養的時間格外長些,本王非得把他那礙眼的胡子一根根揪下來不可。”

顧長離并不做言語,自李承桐來後,他原本還有點情緒的臉上頓時一片漠然,宛如泥雕木塑一般,眼觀鼻鼻觀心,連半分眼神都不曾施舍給他。

從小到大都不曾受過這般冷遇的李承桐終于還是不可抑制地着惱了,他恨恨揪起顧長離的衣領,直接将瘦弱的後者拎起半截身子,無視對方憋悶難受的表情,手上的力道愈發地加重,直逼得對方蒼白的臉色都透出了薄紅,冷汗涔涔。

“你以為,就憑着這張臉,本王就當真不會殺你?”

“我……從來就沒有這麽想過……索性不過一條性命……若是王爺想要……拿去也便罷了……”

一只纖細素白的手輕輕搭上南王的,那沁涼得宛如死者般的溫度讓他不禁手上一震。

“可若是南王大人想要其他物件……溫聲軟語……阿谀奉承……便是硬生生将我打死也沒有的……”

話到最後,已是低不可聞,眼看着顧長離氣若游絲,奄奄一息,像是下一刻就會撒手人寰的樣子,李承桐面上陰晴不定地變化一番,悻悻然松開了手。

“若是這般輕易就奪了你的性命,豈不是便宜了你?放心,像你這樣嘴硬的貨色本王也不是沒有見過,最後還不是乖乖成了掌上玩物,曲意逢迎,百煉鋼成繞指柔,待你見過我的手段……你自然知道後果何如。”

氣勢洶洶地甩袖而起,李承桐用比來時還要迅猛的速度匆匆離開,行動

之間腳步沉重,落地有聲,足見其怒氣之盛。

“咳咳……”

顧長離捏着喉嚨一陣咳嗽,一時間眼冒金星,意識混沌,就連呼吸都帶着撕裂般的疼痛,火燒火燎——由此可見,南王方才的确不曾手下留情,而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奪其性命。

愛則欲其生,恨則欲其死?

這一句話說得可真是半點不差。

即使他是對方花了心思救下的,可一旦激怒了後者,他也能毫不猶豫地下手奪其性命,沒有絲毫的滞礙之情。

這種扭曲詭異又變态的行事方法究竟是怎麽養成的?

暴戾自我,陰毒殘忍,妥妥的反社會人格。

而且這個反社會人格近期目标是他——一個暫時還想不出針對蛇精病人的攻略方式的真·戰五渣。

顧長離默默仰頭望天,盯着藕荷色簾帳上繡着的精致花紋開始發呆。

然後,他伸出手落在自己傳出詭異聲響的肚子上。

說起來……我好像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水米未進……

往後的問題先不提,當務之急的是——

覓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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