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紙人

姚君齊離開後，破風就在顧玄冥耳邊念叨。

顧玄冥被他念得頭大，只得認輸：“好了好了，我錯了。”

破風說：“你不是答應好好的，再見到姚公子，一定不氣他嗎？”

顧玄冥也很無奈，說：“我哪裏氣他了，我是好心。發現他出門後會倒黴，才提醒他一句。”

破風：“那你不能換個說法？出門後右拐，是去精神病院的路啊，你這不是在罵姚公子嗎！”

顧玄冥“哦”了一聲，“我就說他怎麽聽我說完，臉色變得那麽差。”

過了一千年，氣性還是這麽大。

……

吃罷早飯，馬文斌和江浩來找顧玄冥，說他們查清了2004年9月16那天發生了什麽事。

顧玄冥正等着他們，便說：“那你們講講吧！”

江浩道：“那天是污水處理廠徹底倒閉的日子。舊報紙和網上都查不到相關信息，我們走訪了污水處理廠的老員工，其中有一個劉叔叔有記日記的習慣，他從日記裏翻出來，那天廠子倒閉，他們去領遣散費。”

馬文斌将幾張照片拿出來，按順序排好，說：“我們把這篇日記也拍下來了。”

顧玄冥俯身去看，內容和江浩口述的差不多。

等顧玄冥看完，江浩又說：“我聽劉叔叔說，他們廠長叫賈紀明。那天之後，這十多年裏，都沒有他的消息，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他家人在戶籍科給他辦了失蹤，現在默認死亡。”

馬文斌又拿出一張照片，說：“中間這個就是賈紀明。”

顧玄冥看了一眼賈紀明的面相，少年得志，老來颠沛，應該沒有死。但是這個要想确定，得叫黑白無常來問一下。顧玄冥不想在馬文斌他們面前召喚黑白無常，畢竟這兩人是同道中人，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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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文斌又說：“我們也問了當時這個廠倒閉的原因，劉叔叔說是管理混亂，資金周轉不靈。”

顧玄冥問：“鄭楠馬文祥兩個，和這個廠有什麽關系？”

這倆孩子都是十五六歲，污水處理廠倒閉時，他們剛出生沒多久。怎麽看都不可能和這個廠有關系。

馬文斌稍微遲疑了一會兒，說：“我問了爺爺，鄭楠的大伯鄭林生似乎和賈紀明是同學。”

馬家和姚君齊的關系一直不錯，姚君齊又和鄭林生有姻親關系，自然多少知道一些鄭林生的底細。馬大師既然這麽說，可見鄭林生和賈紀明的确是認識的，就是不知道鄭林生在污水處理廠倒閉中，起了什麽作用。

顧玄冥又問：“鄭林生現在在做什麽？他侄子病得這麽厲害，他都不來看嗎？”

馬文斌道：“聽說是去了外地考察，今天就會回來。他回來後肯定要來看鄭楠的。”

顧玄冥打發走兩人，才叫來黑白無常，問賈紀明的情況。

白無常翻了一會兒小本本，說：“大人，這個人在生死簿上沒有死。不過死期也就是最近幾天。”

“确定嗎？”顧玄冥微微吃驚。

白無常很肯定地點點頭，這種事他既然說出口，哪會有假？

顧玄冥道：“多謝二位，改日請你們喝酒。”

黑白無常有些受寵若驚，只說不敢，才又告辭。

……

到了這天中午，鄭林生果然來了。

他剛一進門就和姚君齊吵了一架，聽鄭林生的意思，鄭楠昏睡不醒，就該送去醫院，在這兒搞封建迷信哪能治得了病。

而且似乎鄭楠的監護權在他手裏，姚君齊辯駁兩句，被擠兌的面紅耳赤，一氣之下出門去了。

顧玄冥叫了他一聲，想再提醒他一下出門右拐，換來姚君齊一個頗為惱恨的眼神，只得讪讪閉口。

接着，鄭林生就讓他的人把鄭楠帶走。

馬文斌站在顧玄冥身邊，小聲說：“顧大師，就這樣讓他把鄭楠帶走？”

“為什麽不行？那是鄭楠的大伯。”

馬文斌着急地說：“可鄭楠失了魂。”

顧玄冥道：“放心吧，鄭林生很快就會把人送回來的。”

果然到了半下午，鄭林生又将鄭楠擡回馬家。顧玄冥問他：“是不是遇到什麽奇怪的事啦？”

鄭林生驚疑不定地看着顧玄冥。

顧玄冥笑道：“鄭先生晚上可千萬不要開門。”

鄭林生欲言又止，在放好鄭楠後，如避蛇蠍一樣，逃離了馬家。

馬文斌奇怪地問：“他怎麽了？”

顧玄冥指了指鄭楠，馬文斌過去掀開鄭楠身上蓋的薄被，鄭楠一只手騰地擡起，吓了他一跳。

但是仔細看，鄭楠生魂并沒有回來。

“這是怎麽回事？”馬文斌不解道。

顧玄冥也不賣關子，伸手從馬文斌身側拿出一個紙人。沒有紙人後，鄭楠的胳膊倏忽落下。

馬文斌簡直想要拍手叫絕。他又忙問：“顧大師，您讓他晚上不開門是什麽意思？”

顧玄冥道：“沒什麽，吓唬吓唬他而已。”

在他面前說玄學這一套是封建迷信，且還出口怼姚君齊，這個鄭林生簡直是在嫌自己活着不夠精彩。

姚君齊被鄭林生氣走以後，這天沒再回來。

到了晚上，顧玄冥興致來了，帶着破風要去圍觀鄭林生的慫樣。他出門之前，遇見了馬文祥的母親，這個女人眼睛哭的紅腫，一見顧玄冥就對他深鞠一躬，哀求道：“顧大師，你救救我們文祥，他快不行了。”

顧玄冥有些吃驚，跟着她去看了馬文祥的情況，馬文斌也在裏面。

馬文斌朝兩人打招呼：“顧大師，嬸嬸，我過來看看文祥。”

沒想到馬文祥的媽媽立刻變了臉色，快步走到馬文祥身邊，觀察自己兒子的狀态。

幾秒後她站直身子，勉強對着馬文斌一笑，說：“就你還知道惦記自己的弟弟，真是費心了。”

馬文斌：“沒什麽，我是老大，應該的。”

馬文祥果然生機又弱了一些，就像燭火快熄滅之前的狀态。如果軀體的生機斷了，生魂無法歸來，也不能入陰間，就只能到處飄蕩。他媽媽顯然明白這一點，才會哭成那樣。

顧玄冥沉吟片刻，說：“等不及了，看來要主動出手。”

他本來想等那個幕後黑手暴露真實目的之後再出手，可現在馬文祥的狀态，恐怕等不了那麽久。

看來還是得從鄭林生那邊想辦法。

顧玄冥從飛快離開馬家，按照紙人的指引，往鄭林生此時所在的位置去。

這次馬文斌和江浩兩個人都沒跟着，顧玄冥不用刻意隐藏自己，使了個縮地術就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處新建成的樓盤，只住了幾戶人家。

顧玄冥挑了一家空的房子，隐身進去，然後畫了個水鏡，鄭林生那邊的情況一覽無餘。

此時鄭林生正和一個女人頭碰頭說話，片刻後就少兒不宜了。顧玄冥淡定地看着活春宮，內心毫無波瀾。

幸而幾分鐘後，鄭林生收兵。女人則一臉郁悶地抱怨，鄭林生勃然大怒。兩個人吵了兩句，女人穿衣服走了。

這倒方便了顧玄冥。

鄭林生到冰箱打開一罐啤酒灌下去，憤憤地坐在沙發上，打算選臺看電視。

顧玄冥安排的紙人恰好開始拍門。

鄭林生回頭看了一下，突然僵住，他顯然是想到顧玄冥說的話。活了半輩，鄭林生從來不信鬼神，可以說是壞事做盡也沒受過什麽報應。偏偏鄭楠吓了他一跳。

當時鄭楠被他送到醫院特護病房裏，檢查做了一堆，還是查不出病因，鄭林生心裏就開始嘀咕。他想到鄭楠那個神神叨叨的舅舅說鄭楠是失了魂，送醫院沒用的話。

還不等仔細琢磨，一動不動的鄭楠突然擡起胳膊僵硬地直指一個方向。換了幾次姿勢，鄭楠都指着那邊，吓得鄭林生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後來他身邊的人哆哆嗦嗦地說：“小公子是不是想回馬家？”

鄭林生這才發現鄭楠指的方向正是馬家的方向，忙不疊把人又送回去。

這種邪門的怪事如果是時間久一點，可能他就不會太在意了。偏偏剛經歷完這件事，那個顧大師又交代他晚上不要開門。

鄭林生慢慢走到門口，透過貓眼看，外面空無一人。他打開門口的監控攝像頭，畫面上也沒有人，可是拍門聲卻持續不斷。

那個瞬間，鄭林生差點背過氣。

他哆哆嗦嗦地打電話給物業，說門口有個鬼鬼祟祟的人。保安很快上來，查看一圈，告訴他沒有異常。

等保安一走，拍門聲又來了。

鄭林生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本來顧玄冥就打算吓唬他一下，讓紙人拍一晚上門，就夠了。可現在他改變主意了，因為馬文祥等不起。

他重新給紙人下了道命令，紙人停止了拍門，從門縫裏擠了進去。

于是鄭林生驚恐地看着一個紙人拿着斧子在他面前越變越大越變越大，最後頭頂在天花板上。然後紙人開始朝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