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逃命
黑暗潮濕的密道中,金坎子脫力的癱軟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氣。若放在平時,使出符驚鬼神何須這樣吃力,簡直是随手撚來,而如今卻拼盡全力,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天草回過神來,面色複雜的看向金坎子。這個人,是斷不會讓自己沒有後路的,偏偏自己還傻乎乎的……心裏郁結更上一層,阿蓁啊阿蓁,你讓我護着他,可他又何須讓我護着?
這樣想着,天草還是去扶起了金坎子。金坎子也難得的沒逞強,任由自己狼狽脆弱的一面就這樣暴露在他人面前。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早已不把天草當做外人。
“你還能走嗎?”天草問的小心翼翼,他深知金坎子性子高傲,容不得別人輕看他,可他現下這副模樣實在凄慘。
聽這話金坎子習慣性的就要皺眉反駁,甫一開口,就牽動了新傷舊患,疼的沒了力氣說話。
天草見他不說話,只是“嘶嘶”的抽涼氣,默不作聲地彎下腰,托起他的臀部往上一送,将人背在背上。
金坎子伏在天草背上,被他背上的劍硌得生疼,卻只是抿了抿唇不出聲。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在平遙鎮重逢那夜,懷戀起那個不怎麽溫暖的懷抱。
密道狹窄又潮濕,金坎子從懷裏摸出一個火折子,微弱的火星只得照亮眼前這一見方寸之地,還有那人被歲月磨砺後的容顏。
沉默了一陣,天草被這蛛網似的密道繞暈了,在又一個岔道面前停住了腳步。
金坎子懶懶的看了眼:“左邊。”
天草微微一愣,心裏的越發苦悶了:“你眼睛,什麽時候好的?”
金坎子道了一人名字:“康景儀。”
康景儀?原來康景儀是金坎子的人。天草心頭一緊,康景儀剛從杏兒嶺回來,而月前那些雲麓仙居的少年們正是去杏兒嶺的……
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麽,金坎子替他解了惑:“你在擔心雲麓仙居那些小崽子?不用想了,不是廢了就是死了。”
天草沒接話茬,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背上這人。一生所學江湖俠義在這人面前總是得退讓一步,明明知道他手上人命無數,卻依舊舍不得對他拔劍而向。扪心自問,當初應下阿蓁的話,究竟是為何?而做到如今這份上,究竟幾分是應了阿蓁所求?幾分是他真心所致?天草不敢問也不敢想。
“那你呢?又是從何時開始懷疑我的?”
“你這個人突兀的出現在平遙鎮,就很讓人懷疑。”
“……”金坎子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總不能讓他承認自己精心布置的計劃被人一眼就看穿了吧?
天草其實說的是實話,金坎子整個人的出現勾起了他對過往的好奇,所以便留心了他的種種行跡。
金坎子也是大意了,他認為從前那個蕭逸雲都不是他的對手,無論計謀還是武功,現在這個廢掉的天草自然不可能更勝從前。雖然依舊警惕,但對天草明裏暗裏的試探都嗤之以鼻,不做深思。這人都廢了,試了半天又能如何?筋脈是自己挑斷的,能恢複成現今這模樣已是神速,怎麽可能痊愈呢?還有他心底莫名的信任,蕭逸雲,那個從雲麓仙居把他救出來的傻子,将自己置于八大門派的對立面孤鹜劍客,又怎麽可能傷害自己?
不知走了多久,金坎子突然叫住天草:“等等,倒回去三步。”
天草依言倒了回去,金坎子支起身子,手中的火折子照亮了腳邊散落的白骨。
“是要往回走嗎?”天草問道。
“不,走另一條路。往鎮中心走。”金坎子搖搖頭,“他們必定會派人守在出口的。紅煙閣在鎮子西面,我們往河邊走去,他們過來得一定時間,我把火滅了,你走得輕一些,別叫人發現了。”
天草點頭,這關乎兩人性命,他自是曉得輕重。
又一個岔道口前,金坎子拍了拍天草左肩,天草會意,擡腳就往左邊走。
這一路走的沉默,為了避免敵人的追蹤,他倆全無半點交流,就連呼吸也放的極緩。
然而即便再小心也招架不住對方人多,好幾次遇着了下到密道裏尋人的妖魔。
“哼——”天草悶哼一聲,手裏短刀一揮,斬斷伸入他腹部的利爪,伏在背上的金坎子适時撒出一包毒罂粟,眼前妖魔的嗷叫和身體頓時消溶成為一灘血水。
随着身上傷口漸增,越來越多的妖物嗅着血腥味尋了過來,看了眼地下那攤還“咕咕”冒着泡的黑血,事不宜遲,得趕快從密道裏出去。
“快了,在轉幾個道就能出去了。”金坎子側頭在天草耳邊低語,手上也不閑着,将外衣撕成布條一圈又一圈的纏在天草受傷的部位,極其用力,勒的天草冷汗直冒,卻硬是沒吭一聲。直到布條不再被血侵染金坎子才停下動作,若不迅速處理,這些氣味會給他們帶來大麻煩。
接下來這一路意外的平靜,那些原本在密道裏悉悉索索的聲音全沒了,寧靜的只有倆人重合的心跳,“撲通撲通”,在幽暗的空間裏無限放大。
眼瞧着離江邊出口越來越近,金坎子卻莫名焦躁起來。扒拉了下天草的紅發,語氣裏難得憂心忡忡:“小心些,怕他們都在出口等着呢。”
天草無聲的點點頭,他沒去問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往回走。他只是熊了些,并不傻,既然這裏能有人守着,房間裏自然也會有人。他們進入密道就是最次的選擇,對方只要将出口圍住,甚至不用派人進來,他倆也會因為缺乏食物和水困死其中。可當時的情況又哪容得他們遲疑?
越接近出口天草步子放的越輕緩,倆人不約而同屏住呼吸,直至看見那狹小的洞口處灑下一星半點月光,并不見妖魔的蹤影。
“這怎麽回事?” 金坎子喃喃自語,細長的眉頭擰起。
雖是奇怪,但天草仍帶着金坎子手腳麻利地爬出洞口。
剛一出密道,空氣中帶着的那股香膩就讓倆人暗罵“糟糕”。
果不其然,一道勁風從向倆人打來,天草抱住金坎子,身子一矮,堪堪躲過這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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