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暖暖的春風拂掠而過。

朱允淮立于窗邊,淡柔的輕風将他清逸無疇的白衣吹得飄飄袂袂,卻吹不散他微蹙的眉心。

他出神地斂着眉凝思,連房門悄悄被推開再合上都不曾察覺。

“在想什麽?”柳心棠嬌嬌柔柔地自身後環抱住他。

“棠兒……”他回過身,欲言又止。

“怎麽啦?有什麽煩心的事嗎?”纖柔素手爬上俊顏,以似水柔情撫平他眼眉間的淡愁。

“棠兒!”他情難自禁,扣住她嬌軟的小手,俯下頭深深地吻住她。

柳心棠微仰起頭,嬌羞地敵唇迎接他狂熱的情潮,溫馴的小手早已悄悄環上他的頸子。

他深切地需索着,将柔軟的嬌軀密密實實地嵌入胸懷,饑渴地掠取她唇腔內的甜蜜,與他激纏的濕軟小舌,勾動了難以平息的沈蟄烈焰。

她如一攤春水,化在他的懷中。

他無法自制,攬抱起她放入床上,颀長堅實的身軀随之壓下,肢體火熱交纏──

她胸前的柔軟正抵着他狂跳不休的胸膛,一番纏綿下,兩人皆衣衫淩亂,他難以自制,唇舌占據了半褪兜衣下的那抹嫣紅,熱烈舔吭,自有意識的手往下移,游走在她雪白的大腿內側,蜿蜒而上……

“允淮……”她無意識的呻吟出聲,陌生的渴求教她迷亂。

老天!她在火上加油!

一聲聲着迷的叫喚,令他想壓抑都壓抑不了,修長的手覆上她私密的熱燙肌膚,撥動敏感的珠蕊,感覺到她身體的自然回應,長指更是毫無保留地長驅直入──直到碰觸到那道彈性薄膜的阻礙。

噢,該死的!他在做什麽?

朱允淮倏地僵直身軀,理智清醒了大半。

棠兒是這般純潔,他怎麽可以……

他抽回手,閉上眼,密密與她相貼的軀體不敢妄動,臉埋在她的頸畔,不斷深呼吸着氣,努力平息體內蠢動的欲望。

“允……允淮?”柳心棠迷迷蒙蒙地睜開眼,搞不清狀況。

“噢,拜托,棠兒……你別亂動!”他懊惱地呻吟,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讓自己不去沖動地撕開她僅餘的衣裳。

“你──”她吃驚地瞪大眼,因為剛才那不經意的挪動,使得他們下半身更加親匿相觸,她清楚地察覺到那如鋼似鐵的壓迫感。

朱允淮苦笑。“放心,不會吃了你。”

她值得他給予最深的疼惜與尊重,他不願草率地委屈了她。

“很辛苦嗎?”她見他的額頭都冒出冷汗了。

“你無法想象的難熬。”話中有絲自嘲意味。

“我不介意的。”她溫柔的拭去他滑落的汗水。既然早認定自己屬于他,他想得到她,她又何需猶豫。

于是她主動拉起他的手,覆上她柔軟的胸口──

朱允淮像是受到極大震撼,俊容脹紅,語調是驚人的粗嘎低沉。“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

玩火的下場可是***哪!

他現在只想剝光她的衣服,瘋狂地占有她!

“我不想有遺憾……”如絲如縷的幽怨飄出唇畔,她回應以的伸手圈住他。

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他止住所有的動作,擡眼望向她無怨無悔的面容。“你知道我想說什麽了,是不是?”

柳心棠輕垂眼睑,斂去眸中的憂傷。“知道。”

“你知道我會離開,而且先入為主的認定我會一去不回,所以才會甘心奉獻一切,求個了無遺憾?”

她輕咬下唇,不語。

她知道他很不以為然,但他又怎知她內心的憂惶與無助呢?

“你休想!我絕不讓你抱着這種心态與我歡愛!”他像是被燙着般的跳下床。

“允淮?”她坐起身,滿心不解。

“不,別過來,至少現在不要。”他出聲阻止,同時退離數步。

他目前暫時沒有能力再抗拒她了,只要她再随便撩撥一下,就算天崩地裂,他都會不顧一切的立刻要了她!

深吸了好幾口氣,他總算勉強地開口。“如果在得知你有這樣的想法後,我還能接受你的奉獻,那我就真的該死地混帳透頂了!我要你明白,我對你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未來的每一天,我們都有機會共享歡情,但不是現在,不是這種情況之下。你對我太沒信心,那我只好用另一種方式告訴你。就因為我還沒得到你,所以我不會甘心放手,用不着擔心我從此一去不回。這樣,是否能讓你多少安心些?”

“允淮……”此時此刻、此言此語,她如何還能再懷疑他?

他明明可以占有她的,但他沒有,只因顧及她的感受,這番用心良苦,教她怎不動容?

“我可以過去嗎?”她遲疑地問着。

她好想擁抱他,好想表達她一腔癡狂愛戀。

朱允淮輕笑出聲,朝她張開懷抱。“只要你保證不弄得我熱血沸騰、獸性大發。”

柳心棠旋即投入他懷裏,與他深深相擁。

“我愛你!允淮。”不知不覺,她道出了口。

“我明白。”他感動地親了親她。“既然如此,就多給我一點信任,好嗎?我絕不會抛下你不管的。”

“嗯。”她柔順地應允。

他松開她,溫存地拉攏她的衣衫,以防自己再度心猿意馬。

找了張椅子落座,順手将她抱坐在腿上,圈住她纖細的腰身,他才又緩緩啓口。“棠兒,你聽我說,這是萬不得已的,如果能夠,我也不想和你分開,但是我的身分……比較特別,我不是一般的王侯将相,有些事情是由不得我任性的。”

這一回的私自離宮已屬不該,他可以想象宮裏頭如今怕是兵荒馬亂、急成一團了。

他身上有太多抛不開的包袱,這是他的無奈。

但是對于心棠,他會堅持到底,只不過在這之前,得先請她委屈一陣子。

“不必解釋,我全明白。”柳心棠掩住他的唇,柔聲道。“我會等你。”

“謝謝你,棠兒。”他順勢握住她的手輕吻了下。“對了,順道把你的生辰八字給我。”

舊禮不可廢,一般平民百姓婚配尚且要合個八字,更何況是帝王之家。

擇妃一事難以輕率視之,如果心棠正好有個天定的好命格,那麽要說服父王接納她成為他的太子妃會容易許多。

正思忖着,飄過耳畔的話語教他驚訝地瞪大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剛才是說辛醜年,六月十八,亥時,你确定?”

“是啊!”有必要這麽意外嗎?

“這麽算來,你今年也正好二十?”

“對。”她又點了一下頭,心想,他該不會嫌她太老了吧?

“哈!真是天意呀!好一個天定良緣!”朱允淮朗聲大笑。

“允淮,你在說什麽?”她一臉迷糊。

“我說,我們是同年同月同日,而且是同一個時辰所生!這是不是就叫鴛鴦命?咱們注定是禍福相倚、生死同命,如果說我天生富貴命,你可也不差;若是我一生坎坷,你也得陪我受盡苦難、跑不掉了。你比較喜歡哪一個呢?”

“無所謂,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麽樣都好。”鴛鴦命就鴛鴦命吧!她甘心與他一世糾纏。

“這是你說的哦!我可不容許你反悔。”

“絕不後悔!”

溫存的依偎中,他們堅定了一世相守的信念。

臨去前,柳心棠依依難舍,與他交握的手始終不肯放。

見她明明紅了眼眶,卻倔強着不讓淚流下的模樣,他擰疼了心,不由得将她擁入懷中,溫存的細細纏吻,密密呵憐……

“不許再辛苦的做針線活,要好好保重自己。就算真要做,也只許你為我一個人費心思,聽到了沒有?”他難得的霸氣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顯現。

“嗯。”

朱允淮滿意地稍緩了神色,雙手憐惜地捧着她的臉。“等我。”

“會的,我會一直在這裏等着你。”她許下承諾。

就在那一天,在凝眸相望的凄迷憂傷中,他們黯然兩分……

◎◎◎

朱允淮回到宮中,恣意妄為的行止被皇上嚴厲地訓誡了一番──

“父皇,任何懲處,兒臣皆甘心領受,唯有一事,兒臣不得不明說。”不管父皇将會是如何的龍顏震怒,他仍将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盡數告知。

果然,皇上的反應是一陣怒斥。“胡來!你乃堂堂太子,龍鳳之軀,一名粗鄙村姑豈匹配得上?朕絕不容許你将随随便便的女人帶進宮,亂了宮廷規儀。”

“棠兒不是粗鄙村姑,她冰心靈慧,是兒臣心儀的女子。父皇前些日子不是要兒臣遴選太子妃嗎?就是她了!除了棠兒,我誰都不要!”

“瞧瞧你說的是什麽話,身為一朝太子,往後也會是一國之君,是何等的尊貴,未來三宮六院是你的宿命,怎可為了一個女人說這種沒志氣的話!”這不是一個好現象,帝王在感情上不宜有太深的執着癡念。

“我不要什麽三宮六院,我只要我的棠兒!父皇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嫔妃,那麽兒臣鬥膽請教父皇,這後宮滿滿的女人,全是出于名門、全是貴族千金嗎?這當中,沒半個來自民間?來自平民百姓?碰了這些女人,難道就不是辱沒父皇龍體?”

“放肆!”這會兒皇上是動了真怒。為了一名卑賤女子,居然連他都敢指責!

“兒臣不過就事論事。”朱允淮無懼地回道。

“你擅自離宮,朕都尚未問罪,還敢大放厥詞!”皇上這會兒氣得可不輕,但是面對鐘愛的兒子,又狠不下心重罰,只好惱悶地道:“罰你閉門思過半個月,這期間不許擅自離開寝房半步!”

“父皇!”朱允淮驚喊,卻喚不回拂袖而去的皇上。

好不容易熬過了半個月,他不放棄地繼續争取,每一次都惹得皇上怒火橫生、不歡而散。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

分離近兩個月了,噬骨相思磨得他幾欲發狂,在最後一次的争執中,他不惜下了重話。“如果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無法擁有,那麽我要這太子虛名何用?當上了一國之君又能怎麽樣?我情願自己只是一介平民百姓,只求和棠兒朝朝暮暮!”

這番話震懾了皇上。

在那之後,朱允淮沒再來煩皇上,卻成日将自己關在東宮之中,整天不言不語、失魂落魄。

這是變相的消極抗争。

皇上終究還是投降了。不忍愛子自我折磨,只得讓步。

基于安全考量,皇上說什麽都不讓他再任意離宮。但朱允淮不在意這些,他欣喜若狂,立刻差人前去迎接柳心棠。

雖然遲了些時候,但他堅信她會等他!那是他們的承諾。

他滿心以為,自此之後,他們便能魂夢相依、白首不離。

卻沒想到,他所等到的結果,竟是她從此不知去向、芳蹤杳然……

◎◎◎

怨懷無托,嗟情人斷絕,信音遼邈。

縱妙手,能解連環,似風散雨收,霧輕雲薄。

燕子樓空,暗塵鎖,一床弦索。

想移根換葉,盡是舊時,手種紅藥。

汀洲漸生杜若,料舟移岸曲,人在天角。

謾記得,當日音書,把閑語閑言,待總燒卻。

水釋春回,望寄我,江南梅萼。

拚今生,對花對酒,為伊淚落。

“縱妙手,能解連環,似風散雨收,霧輕雲薄……”是呵,好一個怨懷無托,連環難解!周邦彥這曲“解連環”,該死的道盡了他心靈深處最沈的痛,一字一句,像是利針刺入心頭,尖銳且疼不堪言。

對棠兒的情、對棠兒的思念,正如連環,難解亦難斷。

想過要忘,卻是換來“拚今生,對花對酒,為伊淚落”的結果。

良辰好景,若無佳人相伴,好花好酒又有何用?

整整一年過去了,深入骨髓的相思,已快将他逼得發狂,然而她人呢?她到底在天涯的哪一個角落?

這當中,他不停的差人尋找,她卻始終音訊全無,就像泡沫一般,完完全全自他的生命中銷聲匿跡,空留昙花乍現的美麗,留待他淺淺低回,凄迷繞腸……

他不懂!這一年來,他怎麽地想不透,她是這般癡迷的愛戀于他,聲聲凄柔的承諾還言猶在耳,她為什麽不等他?

他有種特別的感覺,她是存心躲他!

若不是父皇看得緊,他早就按捺不住,出宮尋她去了。

“棠兒、棠兒、棠兒……”他一遍遍喃喃喚着,每喊一回,心便疼一次。

她究竟知不知道,愈來愈深沉的刻骨相思,已将他折磨得神魂憔悴?

望着穹蒼泛起的光亮,他知道又是一個無眠的夜過去了。

揪腸悲澀的苦笑輕輕逸出。

就算擁有呼風喚雨的能力又如何?唯一渴求的,卻永遠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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