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答案前的小花招
窗外的陽光猛然一跳,窗內人的心也随之怦然而動。
乍然聽見許嘉年的這句話,盛薰書心中的驚訝并沒有多少,倒有一種成功守了一夜而昙花終開的震動與釋然。
然後,喜悅像脈脈流水,潛在地表,滋潤心田。
“許嘉年……”
他低低念着這個名字,凝神看向自門口走進來的人。
從第一次見面到今天,一共九天時間,他們見了五次。
每一次見面,許嘉年都要長大許多,變化許多。他的身高更高,容貌更成熟,思維更敏銳,笑容與習慣也越來越像自己記憶中的模樣。
就像現在這樣。
他站在光裏斜斜揚眉,連光都無法奪取他的耀眼。
我的許嘉年。我的對對。
每一次見面之後的夜晚,甚至每一次見面的時候,盛薰書都會在心中反複琢磨着這兩句話。每每默默在唇齒間咀嚼,就似乎有些微的甜漫出,從舌尖一路遞到心底。
想得久了,他甚至覺得這是上天送給自己的一項彌足可貴的禮物。
讓他能重新看見這些随着時間的推移,漸漸遺散在記憶裏的珍珠,讓他再一次回想起屬于幼時最純然的喜悅、惱怒、感慨、痛苦、快樂……還有愛。
讓生活的每一天都是晴天,讓泥濘的雨水也充滿詩意的愛。
他人生的很大一部分,很大很大一部分,都變作一只錨,而這只錨連着的船,名叫許嘉年。
是的,我喜歡你。
這句簡簡單單的話到了嘴邊,忽然被盛薰書一咕嚕吞回了肚子。
說不好這時候他究竟是什麽感覺,他只是忽然在想,過去我并不知道未來的我有率先對許嘉年說這一句話的機會……那這一句話,還是留到過去那個時間點,由我自己來說吧。
他還記得自己聽見許嘉年告白時候心都要炸裂的狂喜,那麽許嘉年第一次聽見他告白的時候,也一定是這樣的感覺。
這項莊重的事情,我該留給過去的我。
盛薰書在晨光中清了清喉嚨,他的眼角眉梢都是笑。但他只說:“喝口啤酒吧,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喝酒了。”
對方心情真好,連眉毛都要笑分叉了。
哼,就算錯錯不肯說,我也知道我猜得沒錯,錯錯肯定——
不知為什麽,許嘉年想着想着,心聲也突然消了音。再看始終笑眯眯的盛薰書,他有點不自在地挪開了眼,一勾指頭拉開啤酒拉環,喝了一口。
呸,好甜。
他讓涼涼的啤酒罐在自己雙手中來回移動,突然問:“盛薰書,你還沒說過,未來我們是怎麽分開的呢?”
這個問題……
盛薰書飛揚的心情自天空落回地面,可是方才的甜蜜已停留在了心底,讓人忽然就有了面對的勇氣。他頓了一下,很快回答:“因為我不敢将我們交往的事情向彼此父母公開,而你不願意始終和我地下黨一樣在一起,所以我們分開了。”
許嘉年:“哦?就這樣?”
盛薰書:“是的,就這樣。”
許嘉年抱着啤酒瓶不說話。
盛薰書看着對方的眉眼側臉,輕聲問:“你不相信嗎?”
許嘉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确實不太相信,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而且未來誰知道呢?就算真的會這樣,他提前這麽久知道,也能防範于未然。
看啊……許嘉年不太相信。
這樣驕傲,這樣自信。
可是一忽兒,驕傲自信的面孔被疲憊和冷漠取代,簡短而熟悉的話又一次穿過時空,響在盛薰書耳畔:
“……盛薰書,你父母可以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可你憑什麽讓我和一個總見不了光的人交往?”
然後,熟悉的身影毫不停頓,轉身離去。
盛薰書輕輕打了一個寒顫。
許嘉年從小到大想做什麽,總會努力達成,而大半确實達成了。所以他總是這樣驕傲,總是這樣自信。
什麽時候那張臉上的神态改變了?
是因為我的緣故嗎?
現在的許嘉年這樣自信,除了相信自己之外,是否還相信我呢?
可是我……可是我……可是我如此軟弱。
他的心頭驟然翻湧起一股情緒。
這股情緒督促着他做什麽,一定一定要做點什麽!
“許嘉年!”盛薰書忽然轉頭,他不想将告白這項莊重的事情留給過去的自己了,他想現在就告訴許嘉年,告訴他,“許嘉年,我——”
可時空交錯,眼前的人無聲變化,化作四散的色彩,消失眼前。
許嘉年是哼着歌回到學校的。
他特意請了一個上午的假,去找了未來的錯錯,驗證了一點隐秘的事情。
他一天的心情都有點折騰,像有了一個小球,在心頭上蹦下跳,左蹿右跑,煩人得很,以至于到了晚上,他甚至從體育器材室裏摸出了一顆壘球,翹了晚自習,躲在學生會的辦公室內,一下一下将壘球丢向牆壁。
咚、咚、咚。
咚、咚、咚。
壘球砸在牆壁上的聲音和心跳的聲音一模一樣。
有一件新奇的事情你不太有把握——
你會去嘗試嗎?
有一個新奇的學科正在向你抛媚眼——
你會去學習嗎?
有一個熟悉的朋友其實很喜歡你——
咳咳咳!
同一時間,在高二五班,盛薰書坐在位置上,整理考卷,研究成績,發奮苦讀!
他此刻只有一個想法:好好讀書,天天向上!
他此刻只差做一件事情:把“上同一學校”五個大字血淋淋刻在手臂上!
星星在看,月亮在看,噓,少年的心事那麽美。
同樣是夜,在2013年的晚上,未來的盛薰書一時從書房走到客廳,一時從客廳走到書房,來來去去,就是定不下心。
直到他揣在懷裏的手機忽然響起。他看也沒看,着急着就接了起來,滿心歡喜得要原地跳起來:“喂——”
對面顯然愣了一下:“喂……你好,是盛先生嗎?”
不是許嘉年。
我為什麽會覺得是許嘉年打電話來?
盛薰書驟然被澆了一頭的冷水,舌頭發木,嘴裏發苦,差點說不出話來:“……什麽事?”
對面說:“是這樣的,一個月前盛先生預約了我們的搬家隊,沒問題的話,明天我們來替盛先生搬家?”
……搬家?
盛薰書記起了這件事。
他倏忽想道:我和過去的對對在房間裏相見,我搬家了,對對怎麽辦?他還能過來嗎?誰會見到他,他會見到誰?
他接着又想:就算我不搬家,等對對那邊的日子到了2009年,我和他吵架的那一年,他去國外,我……還能見到他嗎?他還願意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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